戰其鏜的聲音清脆悅耳,“要打就要全力以赴,我可不要你讓我。因爲你讓了我,你自己就只有輸的份兒。你是王爺,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認輸嗎?”
蘇政華猶記得,那一年深秋,北方的天氣那樣冷,她騎着戰馬,手持紅纓槍奔向自己的場面。那個時候她的模樣一如現在,只要眼神裡充滿了決絕和寂然。
她從南晉的皇宮裡一路向他奔來,只爲救他出水火。而他卻傷了她,他不知道,那個時候,戰其鏜究竟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情奔向自己的。
他原以爲,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可是她卻甘願的爲了他,再次騎馬而來。
“喂,王,”戰其鏜的話嚥進了肚子裡。
因爲蘇政華忽然抱緊了她,他將她摟在懷中,“棠之,是我錯了。”
他在她耳邊低喃,他說他錯了。
他的語氣那樣傷感,深含着愧疚與悲痛,他說他錯了。
周圍原本打算看好戲的人面面相覷,這情況……他們還真不好繼續看下去,別人要談情說愛,他們總得給人間留點兒空間吧。
一時間人們都自覺的默默散去,只有虎子還在那裡站着不動。他心裡委屈,爲什麼王爺抱師父就可以,而他抱卻不可以。
虎子目露不甘,眼神幽怨的看着蘇政華。他真委屈。
江瀾怕虎子再看下去會打擾王爺跟王妃的好事,跑過來提着虎子就走,“虎子,哥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哥哥會會武功,可以教你的。”
“不要,虎子就要師父教……”
……
……
蘇政華將戰其鏜抱的很緊,戰其鏜有點兒不太適應,特別蘇政華這突如其來的受傷,讓她覺得內心慌慌的。想着自己最近也沒幹什麼讓蘇政華爲難的事情吧,他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王爺,”戰其鏜輕輕推了推他,半開玩笑道,“你怎麼了?就算你打不過我,也不用露出這樣傷心的表情來吧。”
蘇政華的頭埋在戰其鏜的頸窩處,她感覺到蘇政華呼出來的熱氣一陣一陣的撲倒了她的頸窩裡,暖暖的,有些癢。
“你到底怎麼了?”她的聲音也軟了,如同那前世的記憶,跟着蘇政華一起漫上了她的心頭。
“棠之,如果將來,我娶了別的女子,你會怎麼樣?”蘇政華低聲問她。
娶別的女子?戰其鏜愣了一下,心頭間咯噔了一下,“你在外面有女人了?”
她的聲音裡無意識裡夾雜着怒火,蘇政華聽了好笑,“我是說如果。”
古代的帝王者,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之人?蘇政華並不風流,也並不多情,但是至少有些東西是迫不得已,他想問問,戰其鏜會怎麼想?
然後戰其鏜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蘇政華這一問,她倒也認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後她認真的回答,“我覺得男人三妻四妾本是正常的,若我是男兒,肯定也會納很多妾回來。就算不寵幸,看着也是養眼。”
蘇政華眉毛輕挑,他竟看不出來戰其鏜的內心裡還有這種想法。
“但是,”戰其鏜退後一步,認真的與他對望,“如果真的有
那個時候,我大概會有點兒生氣,也會有一點兒傷心。”
或者,她大概會和她孃親一般離家出走。
戰其鏜的爹雖然是個暴躁的性子,但是他對自己的孃親,卻是百分百的順從,百分百的真心實意。就算府中有了一個小妾,他的心也還是都在她孃的身上。
戰其鏜從不覺得府中多了小妾如何如何,只是不明白她孃親爲何會一直因爲這個小妾耿耿於懷,她孃親曾經認真告訴過她。
“因爲你孃親我這輩子眼中容不下沙子,更容不下賤人。”
戰其鏜那時候不甚清楚何爲賤人,但覺得應該就是不好的人,所以便也跟她孃親一樣,不喜歡那個小妾了。
現在蘇政華竟如此鄭重的問了她這個問題,戰其鏜淡定之餘,鼻子是有點兒發酸的。她覺得自己很難受,又不知道到底哪兒難受。
蘇政華望着戰其鏜淡定又強忍着委屈的模樣,在心裡暗罵自己的愚蠢。
他的手輕輕撫上戰其鏜的臉,認真的與她對望,“棠之,我希望你明白,這一生,我絕對不會負你。”
蘇政華的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誓着某種誓言,他絕不會負她,也不會再讓她從自己身邊離去。
什麼皇位權勢,全部都滾蛋吧,他蘇政華,除了戰其鏜,這一生,不會再奢求其他的東西了。
蘇政華手上略有薄繭子,鉻在戰其鏜的臉上,戰其鏜從他的眼睛裡感受到了這個人的認真。噗嗤一下就笑了,“什麼負不負我,未來的事情你可說的準?萬一皇上一時興起,再下旨讓你娶別的女子,你也不能真抗旨啊。”
其實,戰其鏜心裡沒有那種強烈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她在嫁給蘇政華的時候,蘇政華還是太子,那時候她哥哥戰青城就提醒過來她。
“其鏜,你可要想好,蘇政華是未來的皇上。註定要擁有三宮六院,你沒什麼心機,做事又衝動,爲兄勸你還是慎重考慮考慮。”
戰其鏜那個時候,對蘇政華並不是特別的有好感,她笑,“這聖旨都下來了,我再重新考慮又能如何?難道你要我抗旨不成?”
早在皇上的那一道聖令下來的時候,她和明瑤曦還有蘇恆玉的命運,就開始悄悄改變。
之後她大婚之夜賭氣逃走,害的蘇政華一頓好找。
戰其鏜是隨性的,同時也是任性的。
跟蘇政華說完話之後的這一夜,她獨自一人在牀上躺了好久,蘇政華的重重都浮現在她的腦海中。她想起了蘇政華身爲皇子的驕傲,想起他年少時肆無忌憚的欺負自己,又在自己受欺負的時候拼命的保護自己。
她的心不是鐵打的,誠然,蘇政華這個人是她喜歡的。是她願意跟着他一輩子的。
“棠之,”蘇政華默默的聲音在戰其鏜身邊響起,戰其鏜沒有睡着,蘇政華也沒有睡。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的話,”蘇政華的語氣略帶沉默,“那我會選擇親臨這個天下。”
戰其鏜的話敲響的不只是她自己心中的警鐘,她同時還提醒了蘇政華,如果將來,蘇恆玉坐上了皇位。他是不是會放任自己和戰其鏜逍遙自在?他會不會把戰其鏜
從自己身邊奪走?
那個時候蘇恆玉成了皇上,便擁有這南晉最大的權利,那個時候他要保護戰其鏜,又該怎麼辦?
想來想去,蘇政華忽然明白了,爲什麼蘇恆玉對那個位置會如此的執着。
那不止代表着責任,也代表着擁有。聖旨無人敢抗,它可以上天堂,也可以讓人下地獄。
蘇政華就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他不能再跟戰其鏜把酒話桑麻,便是重新坐上那個位置,擁有這個天下,但至少,戰其鏜還是在他身邊的。
戰其鏜驚愕,這樣對人們來說有些大逆不道的話從蘇政華口中說出來,是平靜且理所當然的。她爲他的理所當然感到震驚,也爲他的鎮定感到震驚。
“政華,”沉默了半晌,戰其鏜輕輕呼喚他的名字,手伸過去擁着他,閉上眼睛道,“你應該是累了,睡一覺吧,我們明天還有事呢。”
她以爲他是在說胡話?
蘇政華笑了。
他側過身來靜靜盯着身邊的這個女子,盯了一會兒他半張着嘴,想說的話卻沒有從口中溢出來。
他想,睡吧,畢竟明天的事情還真是很多。
江南各個地方的開河修道的方案正在蘇政華的帶領之下如火如荼的進行,宮中的蘇恆玉卻有些坐不住了。
這些日子,那些朝中的大臣總會在皇上面前有意無意的提起蘇政華治理江南水患的方案是多麼好,言語之中隱隱約約都在暗示着皇上當初因爲這件事情懲治蘇政華並非一個明策。
皇帝心中怎麼會不明白,他還清楚江南的事情是因爲李仁貪污了大量的官銀才導致了江南水患的事情一直被延遲治理。可是這又如何?
他已經在暗中放手,給了蘇政華足夠的權利去處理這些事情。大臣們不說便罷,他們越是當着他的面兒說蘇政華,皇上就越感覺這些人是在跟着蘇政華一起打他的臉。所以對於大臣們的言論,他都一向置之不理,聽過便罷。
這些日子蘇恆玉回到宮中,各方面的表現都非常的賣力,因此他也將很多事情交給了蘇恆玉去做。他心裡其實很喜歡蘇恆玉這個兒子,他的態度謙遜,恭敬,看上去就像一隻小綿羊,他喜歡順從他的人。
可是有時候他也會不自覺的將蘇恆玉拿來跟蘇政華比較,蘇政華是一個強勢的人,做事情絕對不會像蘇恆玉這樣恭順,但是……皇上也不得不承認,蘇政華真的很有能力,很適合……成爲南晉的接班人。
“今天大臣們盡在朝堂之上說正南王的好話,”皇上這日將蘇恆玉叫到跟前,除了問他一些關於平時治國之策的看法之外,順便跟他提起了這個話題。
“你怎麼看?”
皇上背靠龍椅,目光閒適,卻像針一定緊緊的盯在蘇恆玉的身上。
蘇恆玉對此感到非常的不適應,同爲皇子,蘇恆玉明白自己是會被時時拿來與蘇政華比較的。
他從來都不認爲自己比蘇政華差多少,以前因爲蘇政華是太子,他的光環掩蓋了一切。現在蘇政華已經不是太子了,大家都將很多目光都轉移到他的身上。而轉移的結果卻是,大家明顯都傾向於蘇政華多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