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記耳光摔在寧立言臉上!
望着面前佳人婆娑淚眼寧立言只覺罪孽深重,任憑拳打腳踢不敢移動分毫,嘴裡不停地道歉:“姐你聽我說,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鬧成這樣……”
“啪!”另一邊臉上又是一記嘴巴。
楊敏在寧立言面前有着堪比君王的權威,一連兩記耳光抽過去還不解恨,用手指着寧立言的鼻子身體劇烈顫抖,嘴巴張了張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良久之後,猛地撲到牀上把頭埋在枕頭裡大哭起來:“你混蛋!你走!我不想看見你!”
寧立言自然不會離開,相反趴在楊敏耳邊不停地賠不是:“這個我真沒想到。我給公司打電話打不通,讓人通知你又沒人敢去,所以聯繫不上。本以爲各方面都安排妥當了,卻沒想到警察局敢跟我來這套,洋人又太能折騰,害姐受了驚嚇。這兩事都是我所料想不到的,姐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楊敏並未擡頭,哭聲反倒是越來越大,語聲哽咽:“下次?我今天的魂都快嚇飛了,你還想有下次?你的腿怎麼那麼金貴?能安排這個那個,怎麼就不能自己去接我?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比不上喬雪!”
寧立言在無法通過電話聯繫楊敏之後,就感覺到這邊情況最危險。他對楊敏的感情又是最深,佈置格外妥當。既通知了特三分局讓他們派人到華盛又給武雲珠打電話,讓她去接楊敏出來,爲了多加一道保險還點了徐恩和的將。本以爲這是個三重保險萬無一失的佈置,沒想到鬧成了現在這樣。
本就是特三分局出身,寧立言對於自己前任同事的無能有所準備,特意提醒他們這是自己的人情外加楊廳長的面子。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遠比寧立言想得複雜,就在楊敏回家之前,天津警察局的副局長特意打了個電話解釋,表示自己這邊確實派了兵。
可是部下還沒等出發就接到匿名電話,通知警察局劉黑七將親自帶人襲擊寧府對寧家人不利。寧志遠的住宅門外也只有兩名請願警察,不可能是土匪對手。爲保證寧志遠安全,這支隊伍臨時改變目標,前往寧府進行保衛。
特三分局人力有限,臨時調兵多有不及。劉黑七乃是悍匪,人數少了不起作用,所以人馬保護了寧志遠,就沒能趕往華盛,希望寧立言諒解。
這種說辭寧立言自然不信,顯然是警察局裡有人暗算自己,不但把人調到寧府,還偷偷通知了華盛外面的請願警有可能被土匪襲擊,就連這兩個警察也被嚇跑了。
與華捕對比,武雲珠這邊也出了狀況。她確實很重視這個工作,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就去找了自己的上司西利亞,想要拉她一起去。
西利亞是羅伊的妻子,一個高個金髮的英國女人,長得很漂亮人也很有本事。羅伊是在本地長大的外國人,西利亞則是來自英國本土。聽說其祖上曾經顯赫一時,只不過到了她這代已經沒了貴族身份否則也不會嫁給一個愛爾蘭人。饒是如此兩人的結合也很廢了些周折,頗有些傳奇色彩。
這個女人接受過專門訓練身手利落,做事也頗有些手腕,與武雲珠一見面就把這個沒心眼的姑娘籠絡住,與她成了知己。武雲珠把她當作自己人,可是西利亞卻有自己的想法。
她在乎的不是楊敏安全而是女子警察別動隊的發展。這支隊伍如今已經滿員,可是這些人大多是出身體面人家活潑好動的少女,當警察只是爲了趕時髦好玩,還能穿漂亮的制服擺弄手槍並不具備抓捕能力。用她們對付女學生都未必合格就別說其他人。
西利亞是個好出風頭的性子,成立這支隊伍的目的不是當花瓶而是要真做出點成績。這些手下並不能讓她滿意,也知道靠這些人自己做不成事業。營救楊敏被她當成了一個機會,通過抓捕悍匪讓女子警察出名給自己的履歷增加亮點,還能在華界爭取執法權。至於楊敏在過程裡是否會受到驚嚇或傷害她並不在乎。
武雲珠腦子轉不過她,被西利亞騙過了,按着她的安排把寧立言吩咐的保護楊敏驅逐土匪變成了消滅土匪保護楊敏,順序顛倒做事的方法也大爲不同。
唯一可喜的是她在行動前也通知了自己的好友唐珞伊。對於這個搶了自己三哥的好友武雲珠初時很有些不滿,可是架不住唐珞伊的軟功,氣早已經消了。這次給楊敏幫忙算是幾個女人增進友誼的機會,她把唐珞伊叫上算是對她身份的認可,也全靠唐珞伊那身好本領,纔沒讓事態徹底惡化。
爲了防止走漏消息,西利亞搞了個突然襲擊,臨時集合了十幾個可靠的女警只說是去練習騎自行車,等到了租界邊緣才告訴她們是去華界又不說地方。這樣的安排保證了行動保密,土匪完全沒有防範,可是行動速度被拖慢了。到華盛的時候土匪已經先到一步,徐恩和獨自一人孤掌難鳴沒法開展營救,只能在外面埋伏着準備萬不得已拼死救人。
西利亞沒讓那些嬌滴滴的大小姐過來壞事,把她們埋伏在遠處,聽自己的哨子行動。武雲珠等人按照她的指揮實施了這次堪稱完美的營救行動。乃至唐珞伊一開始示弱任由強盜抓住,也是西利亞的計劃,目的是引出工廠裡可能藏着的匪徒暗哨。
西利亞的謹慎也算是救了唐珞伊一命,如果不用這個辦法直接靠武藝交手,唐珞伊很可能被那個藏在暗處的土匪打黑槍。
從結果看這次的行動非常成功。寧立言的女人安然無恙土匪被一網打盡,三名土匪被擊斃另有兩人被捉。新成立的女子警察別動隊跨租界執法,全殲悍匪己方無傷亡,自魔爪下救出租界成功的女商人楊某。
這些信息有着足夠強的吸引力,能夠讓女子警察隊成名,還開了英租界警察在華界執法的先例對於英國官方來說也是利大於弊。可是對於楊敏這個當事人來說就是另一回事。
差點被土匪綁票的經歷成了她的噩夢,甚至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出現那幾個土匪的猙獰面孔。即便是沒有被侵犯,被對方的語言騷擾乃至身體拉拽還是讓她不能接受,尤其是那句讓女人坐到自己身上的話,她一想起來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如果武雲珠她們晚來一步,自己……該怎麼辦?
她不怪寧立言招災惹禍,和日本人作對這是難免的事,可是爲什麼他不能親自去接自己?若是他肯走一趟,那些土匪肯定會被嚇跑,自己也就不用受這場驚嚇。饒是寧立言費了九牛二虎的勁解釋其中利害,楊敏還是不能釋懷。只是不在拳打腳踢,而是被寧立言抱在懷裡委屈地抽泣。
“她們是不是要逼死我才滿意?我對武雲珠難道不夠好?讓她嫁給你可是我最早說出來的,就換來現在這樣的報答?唐小姐是個好人,爲我可是受委屈了。那強盜雖然沒把她怎麼樣,可是狗爪子在她身上也沒老實。你要是自己去呢?能有這事麼?和一個小日本爭面子真那麼重要?就能把我捨出去?”
“沒這事。”寧立言指天賭咒:“我要有這個想法天打雷劈!我也沒想到羅伊他媳婦這麼不是東西,居然是拿這件事搏名聲。按我想的是把土匪嚇唬走就完,這幫人都是慣匪,如果看到我們戒備森嚴絕不敢強攻。”
“那你自己不來?還不是捨不得喬雪。”
“我不去不是爲了喬雪是爲了咱們這個家。”寧立言抱緊了楊敏,這種用力的擁抱能帶給懷中人安全感,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時候,楊敏最需要心上人有力的臂膀。
“吉川幸盛是個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自古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要是他惦記上,咱日子都不好過。這次的綁架既是他對我的報復,也是我們的一場隔空較量。兵對兵將對將,我今天要是自己露面,等於承認我的身份只配和那些嘍羅相提並論。吉川會看不起我,認爲我不夠資格做他的對手,他的手下人多,三天兩頭來搞破壞事情就難辦了。我可以讓你們都待在家裡不出門,再用巡捕把咱的住處團團保護起來,可是那樣對你們不公平。我希望姐有自己的事業,而不是窩在家裡當主婦。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也知道什麼是你想要的。要想保證我們的生活不被破壞,首先就得讓吉川認可我的對手身份,如此我們才能互相提防彼此試探,找到機會再動手。這樣我們至少可以有一段安穩日子過。”
“我這次也是向吉川展示力量,證明我手下也有充足的人手可用。如果他還用這種下三濫手段,我也能讓他受到傷害。我和他這次都擔任棋手,就不能像棋子一樣衝到棋盤裡去廝殺。可我對天發誓,如果知道事情變成這樣,我不會顧及體面或是其他什麼東西,肯定自己趕到工廠那接你。”
楊敏的態度終於緩和了下來,但是依舊在哭,寧立言用手帕爲她擦眼淚保證今後絕不會有這種情形。楊敏的手也在他臉上輕輕撫摸着,“姐打疼你了?”
“沒有。我今天害姐擔驚受怕,你應該再用力一些。”
“姐不是個小心眼的人,可是今天這事太讓我後怕了,如果真被那幫土匪拉走,我就沒法活了。老三答應我,下次不管怎麼樣,你也要親自去接我好麼?不管什麼棋子棋手,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能讓我看着你,就算是死我也心安。”
“我保證不會再讓姐受這種驚嚇。”
“這事你說了算麼?既然和日本人做仇家,這種事怕是少不了,姐對你的要求就一個,別把我扔下。不管去哪都得陪着我,我離不開你……”
兩人抱在一起誰也沒說話,許久之後楊敏才說道:“我聽武雲珠說司機是個高麗人?”
“嗯。這幫土鱉不會開汽車,司機找了個外人。雲珠這事幹的混,我回頭得跟她算賬。這些日子太順着她了,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我沒說這個,我是說高麗司機比日本人好對付,他們扛不住打可以問出口供。
姐雖然不會打仗可是懂得官面道理,拿住日本人和土匪合夥的口供,對他們就是個把柄,就算小日本也得要臉。你們不是得抓緊過堂?別回頭高麗人有個好歹,反倒是讓日本人逮住理。”
“過堂的事讓他們管,我陪着姐最要緊。”
“別……你趕緊去審賊。你說的對,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咱得先把外面事辦利索了。姐不是不懂事的,也不會拖你的後腿。喬雪能當你的內助,我只會比她耿出色。把唐小姐請到家裡,我得當面謝謝她。武雲珠那你別摻和,我自己跟她聊。你是個老爺們,去忙外頭的事就好,家裡萬事有我你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