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弘伏真想雙眼一閉就別醒了,不然醒來都得被她再氣暈過去。
“來,放輕鬆,你太緊張了,我不好縫。”一邊說着,她跟拍豬肉似的,在他完好的地方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
弘伏咬牙切齒的瞪了她一眼,她卻是不疾不徐的拉出長長的線。
穿過皮肉的線極是紅豔,她坐在牀邊,傾身縫合的模樣極是認真。
一道傷口縫完,她揚了揚下巴,看着旁邊的手帕與他說道:“來,我給你縫傷,你給我擦汗,別讓汗水流到我眼睛裡。”
此時他才注意,她的額頭已是布着一層薄汗。
縫合是件技術活兒,得十分認真,不然縫錯了地方,很要命。
特別是他胸前和腹部的傷,不是隨便縫幾針就行的。
弘伏看着那手帕沒有動作,楚慈剪斷線,看了他一眼,說道:“方纔進來那丫頭膽子雖小,嘴卻是挺緊的。要不,我讓她來幫我擦汗?”
弘伏又是惱怒的瞪了她一眼,這纔拿了手帕,在她額頭上胡亂抹着。
“少年,我不知道你以前的日子是怎麼過的。我卻知道,你的人生現在纔開始!你確定不要跟我好好學學怎麼做人嗎?”
她這語重心長的話,聽的他一聲冷哼。
跟她學做人?真是笑話!
“少年,你太頑固了。”搖頭一聲嘆息,楚慈說道:“你看,我現在在救你,你就算恨我,這會兒也該與我好好說話。我讓你做的事,均是以你的生命爲前提,你不能因爲恨我,而讓自己吃苦。”
額頭的汗滑到眼角時,她朝他湊近一些,示意他把汗擦去。
那人不甘不願的擦了汗,她又說道:“正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就算是對我有怨氣,也該把傷養好了再找我的麻煩,而不是在你需要我的時候與我這麼鬧脾氣。若是我脾氣再壞些,說不定你會因爲傷口處理不當,廢了手或是廢了這條腿。”
指着他的腿跟,楚慈說的很是認真。
弘伏憤怒的眸子看着他,半響說道:“身爲大夫談此言論,豈不失了醫德?”
“可惜,我不是大夫啊。”楚慈無奈的聳了聳肩,“而且,你的每一個眼神都把我當了仇人。農夫與蛇的故事告訴我們,救人也是要分人的。哦,對了,你聽說過農夫與蛇的故事沒有?”
那人靜默不語,她就只當沒聽說。
將那故事與他說了,他又是沉默。許久之後,說道:“別以爲你說這些,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你的感恩戴德有什麼用?”撇了嘴,楚慈縫着他胸口的傷。
這道傷很深,她縫的很是小心。以至於,縫着這傷時,她不曾開口,不曾分心。
這道劍傷是刺入之後再橫着一劃,故此也頗長。
她縫這傷時,他給她擦了三次汗。
第一次還是胡亂擦着,第二次因着她的認真而認真了兩分。第三次擦汗之時,他看到了她眼下那一片青色。
想到她所說的殫精竭慮,不眠不休之言,他脣上一緊,默默的將視線轉開。
將他胸口的傷縫好之時,她轉開了臉,沉沉的吐了口氣。
一夜沒睡,如此高度緊張的縫合,很耗精力。
擠了擠眉頭,試圖緩解一些,卻發現毫無作用。
淨了手,端起桌上的涼水喝了兩口,又用涼水淨了臉,這纔回到牀邊繼續工作。
他身上傷太多,又沒有麻藥,這麼在他身上一針一線的縫着,他不痛是假的。
他在縫合之時一聲不吭,倒是讓她十分佩服。
中午聽雙送來吃的,他身上的傷還沒縫合一半。
才縫了傷,不適合起身,楚慈將饅頭撕成小塊,端着粥,一口饅頭一口粥的喂着他。
這麼服侍人,她還真沒做過。
楚慈在喂着他的時候,猛然想到一件事。喂到他嘴邊的勺子被他咬着一半,不解的看着她。
“那個,大哥,我有件事很糾結很難辦。”她看着他,一副‘我很惆悵’的模樣。
弘伏將勺子裡的粥喝了,嘲諷的說道:“還有什麼事能讓你難辦的?”
“伺候人吃喝,我沒問題。你說這拉撒之事,我該怎麼辦?”掃着他像破娃娃一樣的身子,楚慈惆悵的說道:“我是不是該把牀挖個洞,這樣你排便的時候才方便?”
吃飯的時候說這個,確定好嗎?
胸膛起伏了兩下,弘伏對她說出的話很惱火。
因爲經她一說,他有了尿意。
然而楚慈卻並沒想到這一點。她忙的都快忘了,暈了一天一夜的人,昏倒的時候喝了那麼多的湯湯水水的,也該排尿了。
還在往他嘴裡喂着粥,楚慈惆悵的說道:“你說我給你包個傷口你都喊打喊傷的。我要是再伺候你拉撒,你好了之後會不會直接把我眼睛挖了?把我雙手砍了?”
“要不,我跟小澤說說,讓他來照顧你?”這話出來,她自個兒給否定了。“那小子不行,那小子嘴上不把風,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麼就被人給詐出來了。”
“要不,我把你送到大叔那兒去吧?”
“哎呀,也不行。說不定高順帝派了人監視大叔呢,把你送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她在那兒自言自語,弘伏在她喂完最後一口粥之後,側了臉看向裡側,隻字不語。
楚慈在那兒自語半天,這才啃着饅頭徵求他的意見:“你在這島上也算是混的風聲水起的,你就沒一個信得過的朋友?要不,你說個靠譜的,我試着去找找?”
“我沒有朋友。”
他這清冷的話,楚慈聽的撇了撇嘴。
嘆了口氣,安慰道:“沒關係,特殊行業嘛,難免不敢交心。咱們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們兒了。既然是哥們兒,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世界這麼美好,陽光這麼明媚,我們要和平共處纔對。”
楚慈咬着饅頭,與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弘伏在她說了這般多之後,開了金口,“你先出去!”
“哎?”
她納悶兒,他還得一個人考慮才行?
“行,你休息休息,我先去煎藥,晚些再接着縫合。”
說罷,她咬着饅頭走了出去。
一邊煎藥一邊吃午飯,楚慈在外頭正忙着,便聽得裡頭傳來‘砰’的聲響。
慌忙開門而入,卻見那人倒在地上,胸口那好不容易縫好的傷被生生扯開了。
痛心疾首的跑了過去,楚慈就差沒捶胸頓足了。
“我說,你要什麼喊我啊!你瞧瞧你這傷……我又該重新干活了!”
弘伏倒在地上痛的眉頭緊蹙,對她只心疼自己的勞動成果有那麼一瞬間的窩火。
楚慈扶着人起來,正準備嗚呼哀哉,卻覺得屋子裡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當她發現地上有一攤水漬時,頓時明白這是什麼味道了。
弘伏從來沒這麼尷尬過!他想起身找馬桶,結果屋子裡根本就沒有這東西!結果他腳一滑摔倒,竟是憋不住尿,就這麼尿了出來。
“那個,咳,那什麼,我不習慣屋裡有馬桶。”扶着人坐到椅子上,楚慈說道:“我去找來。”
楚慈慌忙跑到院兒中,將乾淨的馬桶給提了進來,又麻利的跑了出去。
弘伏倒是沒想到,她竟有這心思。
其實不然,楚慈是看着那一攤水漬纔想到,他喝了那麼多湯藥,哪兒可能那麼點兒尿?
那人在裡頭解決着,楚慈在外頭唉聲嘆氣。她真沒這麼伺候過人啊!她還得給他擦屁股不成?她家小伍都沒這麼親近過!
思來想去想了許多,聽得裡頭他一聲輕咳之時,忙起身進屋。
扶着他上了牀,這纔將馬桶放到屋角,收拾着屋子。
收拾了屋子之後,又給他喂藥,當她重新給他縫合胸口的傷時,那人自發的拿了手帕給她擦着汗。
彼時那人咬牙切齒的罵着,此時那人安靜的看她縫合。楚慈將他胸口的傷重新縫合之後,便向下繼續着。
待她縫到腿跟之處時,爲了減輕他的不適,他隨手將撕碎的衣裳搭在重要部位,便開始認真的縫着。
她本意是好的,可這樣反倒讓人覺得更尷尬。
且那傷離那部位實在是太近,她縫合之時不得不把草叢順開。
那柔軟的小手沾了藥,溼轆轆的。這麼在關鍵部位撥動着,他尷尬的想閉眼。
可是此處傷重,她縫起來很費心力;不得已,他只能看着她在那兒忙活。
正常之下,被女人這麼撩撥,多少該有反應纔是。可是,當她爲了縫合跟處,一半手掌蓋住那處輕壓之時,他卻是沒有一點反應。
自打那年之後,他便厭惡女人。厭惡女人的氣味,厭惡女人的觸碰,厭惡女人的一切。
甚至於,出任務之時,見着女人的千姿百態也無動於衷。
眼前這個女人打破了一切,他依舊排斥。可是他的沒有反應,卻是長久以來的病。
對於不能人道,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厭惡女人而起?
他走神之時,她的汗已是滾到眉處;因他未及時擦汗,那汗珠滴下,落於那草叢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