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都要散架了。”楚慈咧嘴一笑,卻是笑得痛苦,“中了一掌,感覺欲仙欲死。”
都這樣了還能開玩笑!宋文傾沉沉幾個呼吸,面色發沉的抱着她放到馬上,與其他軍醫說了一聲先回營地,便帶着楚慈疾奔而回。
帶着楚慈徑直回了營地,傷兵在後方休息,聽得馬蹄聲而來,能走的均是走出來瞧情況。
楚月澤吊着一隻手臂走出來,見宋文傾抱着面色蒼白的楚慈下馬之時,心中一驚,慌忙上前問道:“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楚慈淺淺一笑,說道:“就是摔着了。”
她身上沒有血跡,也沒有明顯的傷痕,楚月澤瞧不出問題,心中更是擔憂。還要再問,便聽宋文傾說道:“我先給她檢查檢查,你在帳外給我守着。”
楚月澤立馬應是,宋文傾便抱着楚慈回了自個兒的營帳。
“感覺膀子要廢了。”楚慈指着左肩,咧嘴一笑,“沒想到玄衣竟是刀槍不入,可是無法抵禦內力。”
宋文傾看着她蒼白的面色,牙根發緊,卻是放柔了語氣說道,“先別說話,我先看看。”
解了她的衣裳,當那面具落到牀上之時,楚慈說道,“城中聖手乃邰正源易容成神醫的模樣。”
宋文傾看向麪皮的視線透着深色,他將麪皮拿在手中瞧了瞧,說道,“此乃人皮。”
人皮?
楚慈一愣,擡手準備去拿,宋文傾卻是將麪皮放到一旁,輕描淡寫的說道,“他殺了神醫,剝了神醫麪皮。”
最真實的易容自然是剝皮而成。
褪去她的衣裳,只見她左肩一片青紫之色,手肘託着她微微坐起,便瞧着後背兩道紫色已是蔓延了大半個背。
沉默片刻,宋文傾手掌運氣貼在她後背引導她的內力,同時緩去傷處痛楚。
渾厚的內力緩緩渡來,就似將散架的身體泡到溫泉中,說不出的舒服。
滿足的嘆了口氣,楚慈乾脆把自己交給他,閉眼舒服的享受着人形溫泉。
楚月澤在帳外守着,焦急的來回走動。裡頭久久沒有動靜,他又不敢掀簾去瞧,只能在外着急上火。
白綺安遠遠看着,遲遲沒見帳中之人出來,交握於身前的手頻繁換動。
想到楚慈回來之時蒼白的面色,白綺安垂下的眸子裡透着一抹暗沉。若楚慈這次死了,倒是省了不少的事兒。
“好在有這玄衣。”穿上衣裳之時,楚慈感嘆說道:“不然身上留了傷,皇上和王爺那裡倒難糊弄。”
既然與岑子悠談好了條件,這次的軍功便只能屬於他。
看着一旁的人皮面皮,楚慈沉聲說道:“待王爺回來,你這麪皮交給他。”
邰正源居然殺了神醫,可見樑國來犯,邰正源少不得參與。這次更是想將東明修拉下水,顯然是想引得皇帝懷疑東明修。
宋文傾點頭,待她收拾妥當了,這才走到帳前與楚月澤說道:“你去陪陪小慈,我去打些熱水來。”
楚月澤應聲兒之間已是掀簾而入,瞧着躺在牀上的人面色稍稍好些了,這才鬆了口氣,上前問道:“姐,你傷到何處?方纔瞧你面無血色,真是嚇死我了!”
“就是摔着了。”楚慈笑道,“一時沒注意從城樓上摔了下來,差點兒沒摔死。”
楚月澤的神情立馬變得很是微妙。在他看來,楚慈這麼嚴重,應該是殺敵受傷纔是,怎會是從城樓摔下來傷着的?
宋文傾打了熱水回來,擰了熱巾給她擦着髒兮兮的臉;瞧着她一雙大眼中透着疲憊之時,與楚月澤說道:“她沒事兒了,得休息些日子,你別擔心。”
楚月澤點頭,叮囑楚慈好好休息之後便出了營帳。
身子就跟散架了一般,楚慈也是累得很。瞧宋文傾坐在牀邊守着,便是閉眼沉沉睡去。
徹底拿下江州主城,已是第十日。期間東明修等人不曾回營帳,倒是給了宋文傾仔細照顧楚慈的機會。
休息了數日,楚慈已是好了大半。當江州主城被徹夜拿下之後,高順帝回到主帳傳見楚慈。
據高順帝所得消息,楚慈之所以臥牀,是摔傷的,並非被刀劍所傷。
凌厲的眸子看向下跪之人,高順帝單刀直入,“這次攻城之計,全由岑子悠謀劃?”
楚慈垂眸回道,“回父皇,正是。”
“如此說來,岑子悠倒是難得人才。”
明裡暗裡的監視,攻城從始至終都是岑子悠一人在安排,楚慈均未參與。加之混亂之中,無人看清是誰射殺了花清原;且當時衆人都看到守城士兵揮刀砍下,那射殺花清原之人就算不死也當有刀傷在身。
可是,楚慈只是摔着,並無刀傷,故此排除了她射殺花清原的可能。
楚慈根本就沒有留下任何線索證明她與岑子悠的合作,高順帝就是想治楚慈一個欺君之罪也尋不到由頭。
楚慈面色如常,低聲回道,“剿匪期間兒臣便瞧着岑子悠善用計謀,他爲人更是心思剔透,有勇有謀,且有爲國效忠的雄心壯志;兒臣便想着,將他一路帶來,必然不會讓父皇失望。”
“好一個不會讓朕失望!”高順帝不喜不怒道了一句,便是沉聲說道:“岑子悠雖是破城有功,可他是什麼底細,你心中比誰都清楚。若不給他立功,只怕將士們都會寒了心;給他立了功,朕還得防着。不如這樣,朕將他交給穆言帶着;將你的人給了穆言,你沒意見吧?”
“此事全憑父皇作主,兒臣並無異議。”楚慈回道,“岑子悠一心爲國,到穆大將軍麾下必然爲國效力,爲父皇效忠。”
楚慈之言,高順帝看向她的目光便是越發幽深。
這丫頭慣於耍把戲。可是,她那些把戲卻又實在是可笑,總是讓他一眼看透。
以前總覺得,這丫頭耍的把戲很可笑,此時也覺得很可笑。可是,這份可笑之中,他又覺得有什麼是他沒看清的。
凌厲的眸子看着下跪之人,高順帝沉默許久,沉聲喊道,“池顧!”
高順帝一聲喊,在外候着的池顧忙掀簾而入。瞧高順帝點了點頭,便是朝後頭一招手,後頭幾人託着衣裳垂首跟上。
“雖然破城你未立功,可岑子悠好歹是你的人,他若披甲上陣,你總不能居於人後。”
說話間,指着幾名士兵託着的銀色盔甲,“雖說你剿匪有功,可行程之中犯下大錯,你也當明白自身之過。雖說此次攻下主城你未立功勞,到底也不能就此回東曲。”
楚慈擡首,看着那銀色盔甲。
“岑子悠朕便安排到穆言手下試練。至於你。”起身,高順帝走向楚慈,一字一句緩緩說道:“既然你一路受命於東明修,回東曲之前,還是跟着他剿滅江州餘黨。”
楚慈看着那盔甲,沒點頭,也沒搖頭。
池顧微揚了眉頭,朝託着盔甲的士兵打了個眼色,那幾人便是上前一步跪到楚慈身前,“請五皇妃披甲上陣!”
披甲上陣,以五皇妃的身份,戴罪立功?
楚慈一時不明白高順帝的意思,卻也違背不得。
當她託着盔甲走出主帳之時,遠遠候着的宋文傾眸中閃過一抹擔憂。
最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
“我將神醫的麪皮給了王爺。”楚慈走來,宋文傾忙擡手接過她的盔甲,小聲說道:“父皇好似與邰正源打了照面。”
原來如此。
冷冷一笑,楚慈也算明白了,這怕是邰正源耍的計。
楚慈真是不明白高順帝這麼精明的人,爲何就會與邰正源那個男人糾纏不清?只要那個男人一現身,只要那個男人有所行動,高順帝就似炸毛的貓兒一般,立馬做出反應。
這麼敏感,這二人真的只有恨那麼簡單嗎?
回到帳中,楚慈說道:“一時半刻是回不去東曲了。”
宋文傾將盔甲放到桌上,輕嘆口氣,說道:“父皇說不上懷疑王爺,只是,他懷疑你。”
因爲懷疑,所以與她相關的人都會受到監視。
楚慈輕聲一笑,許久說道:“何德何能!”
不管高順帝是在打着什麼主意,楚慈跟着東明修剿殺餘黨是她抗衡不了的結果。
當東明修立於城牆之上看去,便瞧着她一身戎裝,手拉繮繩策馬而來。
春日陽光打在那銀色的盔甲之上,閃出耀眼的光芒。看着她打馬而來,東明修只覺得心跳漏了一拍,那個面容姣好,英勇睿智的女子,就似一陣風颳來,又似一道雷驚響了他的天地。天地之間霎時飛沙走石,在她拉住繮繩帥氣下馬之時,東明修有種錯覺,彷彿她此時所看之人是他,彷彿她眸中笑意是對他。
岑子悠立於東明修後右側,在東明修看不到的地方朝她豎了拇指,面上的笑意帶着幾分狡詐。
楚慈瞧着岑子悠模樣便是揚眉一笑,清寒的面容之上揉合了灑脫與睿智,令人難以移目……
東明修清楚的知道這個女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有所變化,他甚至膽大包天的在想着,皇上的試探,他要不要替她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