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拿什麼印的?”北宮雁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這本書,書自然沒什麼新奇的,內容就是現在廣爲流傳的《南華經》,這字跡倒是工整,但是公子說印上去的,這是什麼意思?
張曜靈從書架上再拿出來一卷卷軸,解開上面的絲線,將它展開交給北宮雁:“你看看,這兩個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個……也是《南華經》,除了自己不一樣外,其他的沒什麼不一樣的啊?”北宮雁來回比對,可是看了許久也沒看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不同,只好搖了搖頭困惑地看着張曜靈。
“這兩本都是同一本書,內容當然是一樣的了!不過這兩本書你覺得,它們哪一個更加方便?”張曜靈有些嚴肅地探問道。
“這本!”北宮雁不加思索地舉起了第一本線裝本的《南華經》,“這兩本書雖然內容一樣,不過這一本都裁成了一頁一頁的,放在手裡就能一頁一頁地翻看。而且這裡面還被編成了頁數,從前面的目錄這裡,就更加容易找到不同的篇章了。這一本卷軸制式的就有些麻煩了,所有的內容都被寫在了一張紙上,打開翻看時需要一個很大的空間展開,而且存放起來很麻煩。公子,這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北宮雁說完就一臉震驚地看着微笑不語的張曜靈,剛纔的那個棉花就已經讓北宮雁吃驚不已了,沒想到張曜靈馬上就給了自己另一個驚喜。
“算是吧,我想在我之前應該還沒有別人這麼做過吧。”張曜靈理所當然地把這一切功勞都歸到了自己的身上,畢竟這也是自己在這個時代的首創,而且要解釋起來勢必要牽涉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張曜靈也只好老實不客氣地當回“盜版商”了。反正咋個時代也沒有什麼掃黃打非辦,跑過來跟自己討論什麼版權歸屬或者專利使用權之類的糾紛,自己怕什麼?再說了,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在我之前明明就沒有人這麼搞過,自己陰差陽錯地重生穿越,這也是沒辦法。難道還有人會說我剽竊後人不成?
在心中自我安慰了一會兒,張曜靈繼續問道:“雁兒,這書籍的制式只是我的創新中的一個小部分,最大的一個創舉你還沒有見到呢。來,跟我去另一個地方,我帶你看看,這本書,是怎麼被印出來的。”
說走就走,張曜靈轉身走出了房間,頭也不回地就向外面走。北宮雁緊緊地跟在後面,手中還是緊緊地抓着那本線裝版本的《南華經》。公子實在是太厲害了,這個主意幾百年了都沒人想得到,公子卻一下子就能想到這個主意。有了這個創舉,以後看書、放書都沒那麼麻煩了。這是公子的史無前例的創舉,我可要好好保存着這一本,誰要都不給!
張曜靈自然無法猜到後面這個小丫頭的心思,他只是興沖沖地向前走,走了不大一會兒,就一頭走進了另一間差不多大的房間。只是這明顯就不是什麼臥室或者書房了,偌大的房間中只是擺放着一個個稀奇古怪的物事,十幾名身強力壯的男子在上面辛勤地忙碌着,也不知道是在忙些什麼。
北宮雁正在好奇地看着那些人的忙碌,張曜靈牽着她的手,來到房間的一個角落,指着面前堆成整齊的一堆的東西說:“你看看,這些東西和你手裡那本《南華經》是一樣的,它也是這麼出來的。”
“啊?這些都是?”面前堆着的一大摞,少說也有一百多本。像這種書雖然流通地很多,但是長期以來一直靠人手抄寫作爲傳播途徑,所以除了一些世代相傳詩書傳家的世家大族,或者一些有些身家的富貴人家,是很少有人有這個能力擁有一本《南華經》的。附庸風雅是需要資本的,如果身無分文還要談詩弄詞,那不過是不自量力的裝逼而已。
“沒錯,嚴格來說,這些書都不是人寫的,它們都是同一個模版下印製出來的,所以它們印出來都一個樣。”張曜靈從裡面抽出一本遞給驚愕的北宮雁,靜靜地等待她的評價。
“真的是一樣的,每一個字都是一模一樣的,就算是同一個人抄寫的也不可能兩遍都一模一樣啊,怎麼會這樣?”北宮雁翻開原來的那一本,一個字一個字地比對。但是一連翻了好幾頁,這上面的字跡字體安全一樣,這就讓她不由得把自己的眼睛瞪得更加大了。
“小丫頭,我剛纔都說了,這不是人寫的,而是同一副模版印出來的,當然是一模一樣了。”張曜靈耐心地解釋,知道這樣光說是不可能讓她明白的,於是他走到那羣忙碌的人羣中間,從裡面拿出來一個木板,遞給了懵懂的北宮雁,“這是一副新制的模版,還沒有染墨,你看看吧,看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北宮雁有些呆滯地接過那張木板,手摸上去很快發現就發現這上面的不同。這木板一面是完全光滑的平面,打磨地很平整,沒有一點的毛刺。這沒什麼稀奇的,稀奇的卻是另一面,北宮雁伸出細嫩的手指在上面來回撫摸,上面凹凸不平,卻有很有規律。藉着窗外投射過來的暗淡光線,北宮雁把它舉起來細看,馬上就辨認出了這些凹凸是什麼,“這上面這些……是陽文木刻?”
“你這小丫頭知道的還挺多的,連陽文陰文都知道!”張曜靈伸出手去,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沒錯,這些字都是那些工匠一點點雕刻上去的,這樣一版下來,就可以刻上大約半章。然後染上墨,再印到那些白紙上,白紙黑字,再把這些散亂的篇章拼接起來,就成了你手裡的那本完整的《南華經》了。”
“這本書是這麼來的?”北宮雁不可置信地問道,但是看着面前的木板和那兩本書,她又不得不相信這是一個事實。震驚良久,北宮雁才恢復了常態,旋即異彩連連地注視着張曜靈,言語中大爲歎服,“公子真了不起,尋常人只想到在石頭上篆刻,在石碑上留名。但是誰能想到,在木板上雕刻下字跡,就能印書。這樣只需要雕刻好幾塊木板,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印出成冊的書籍來。這樣印書,可就比人手抄快得多了。”
“這個沒什麼,人人司空見慣,反而不會想到改變,我這也是陰差陽錯而已。”這些創造說穿了很簡單,雕刻很簡單,古時候就在龜甲、石頭上篆刻,這一技術可說是有着很悠久的歷史了。但是從來沒有人想到,要是把石頭換成木頭,再在上面染上一層墨,就可以產生這麼這麼大的改變。說穿了簡直一文不值,中間只隔着一層薄薄的窗戶紙。但就是這一層窗戶紙卻沒有人想得到去捅破它,只是張曜靈藉着後世的記憶纔能有這番見識,要不然他也沒有這個能力捅破這一層窗戶紙。
“誰說的?從古至今有書開始也有幾千年了,爲什麼就只有公子這一個人想得到呢?歷朝歷代有那麼多的人,可他們都沒有公子聰明,公子比他們強得多了,可不是什麼陰差陽錯。”北宮雁搖了搖頭,顯然把張曜靈的實話當成謙虛了。
“咳咳……”饒是張曜靈已經把自己的心境練得靜若止水,現在被北宮雁用這種崇敬的眼光注視着,他還是有些受不了,輕咳了一陣之後,他婉轉地岔開了話題,“這個不重要了,我今天找你來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交給你的。你覺得……我這個雕版印刷怎麼樣?”
“很好啊,如果流傳出去,公子一定可以青史留名的!”北宮雁滿眼小星星,顯然把張曜靈當成偶像了。
“這些虛名無所謂啦,我是說……你覺得……這個……”張曜靈想了好幾種措辭,但是最後想想好像都不大合適。這麼猶豫了半天,看着北宮雁疑惑的眼神,張曜靈咬了咬牙,終於開口說道,“……你覺得……這個雕版印刷……怎麼樣?”憋了半天,臉色尷尬的張曜靈最後竟然又繞回了之前的那一句。
“很好啊!”北宮雁繼續點頭,小臉上滿是真誠,同時還有些疑惑。公子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問題問兩遍。
“我是說……”張曜靈簡直想要抽自己嘴巴子一個,瞧你這點出息!想了半天,張曜靈深吸一口氣,故意用一種很雲淡風輕的口氣淡淡說道,“……你覺得,有了這雕版印刷……能不能賺點小錢呢?”
“啊?公子是這個意思啊,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公子爲什麼吞吞吐吐的?”北宮雁恍然大悟,不過明白之後卻又有些不解,這很正常的一個問題,之前的棉花不就這麼問的嗎,怎麼這個同樣的問題就這麼欲言又止的?北宮雁放下疑惑,手中抓着木板,就站在那裡細細思索了起來。
“呼……”張曜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中咒罵自己不已。讓你小子玩高雅,你本來就不是什麼高雅的人,非要裝清高。這下好了,被一個小丫頭鄙視了吧?
原來張曜靈是覺得,自古以來就有着“君子不言利”的古訓,張曜靈之前藉着棉花想要賺錢還可以理解。但是現在要說的是被稱作“人類進步階梯”的書籍,這書又是記錄古代聖人之言的典籍。想那些古人,一沒稿費二沒人請他們出席青歌賽當評委,明明都吃糠咽菜了還要著書立作。向這種高雅的事、神聖的事,談錢的話……是不是庸俗了一點?
不過一切好像都是張曜靈想太多了,北宮雁從小就嘗慣了生存的艱辛,對於金錢的觀念看得很實際。要是換了那些每日高談闊論閒下來還要嗑點五石散的名士們,說不定還會駁斥張曜靈爲“濁人”,爲一些阿堵物而煞費苦心。那些人從小衣食無憂,一生出來就有着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們,哪裡會理解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辛酸?
“那公子是準備怎麼賺錢呢?”北宮雁沉思良久,心中有了主意,擡起眼簾注視着面色變幻不定的張曜靈。
“啊?我沒什麼想法,我對這些事情還真不太瞭解,你先說說你的看法,我先聽聽。”的確,張曜靈兩世爲人,殺個人、算計別人一下還有些心得,像這樣在商言商的商業運作,就實在是難爲他了。
“這樣啊……”北宮雁遲疑了一下,最後說道,“那公子是想大幹一場,還是想要馬上賺一筆呢?”
“這還有什麼區別嗎?”張曜靈對這些事是真的不明白,這裡面還有這麼大的分別。不過看了看北宮雁的眼神,張曜靈只好隨便說道,“要不你看着弄吧,反正別賠了就行。”
“公子,這可是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創舉啊,要是做好了,那至少也能賺上個幾千兩銀子啊!”看着張曜靈那多少有些不信的眼神,北宮雁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只好耐心地爲這位商業小白解釋道,“公子發明的這個雕版印刷,看上去只是加快了印刷的速度,閱讀起來也更方便一些。但是這可是書啊,是記錄聖人之言的書啊!”
“書又怎麼樣?印書很賺錢嗎?”張曜靈還是有些不信,他搞出這個雕版印刷術的本意就不是爲了賺錢,而是有着更深層次的用意。只是不甘心自己幹賠本買賣,這才找到北宮雁這個聰慧的小丫頭,希望可以多少賺一些成本回來。不過看這個小丫頭現在的樣子,倒好像撿到寶一樣。至於嘛,印本書而已,這個時代又沒有專利保護法,這種說穿了人人都會的雕版印刷術也很難保守得住秘密,只要過一段時間,市面上馬上就是成羣成羣的盜版。而這個年代勢必也無法搞什麼專利保護,張曜靈要是打擊盜版,非得搞得雞飛狗跳不行。而且就算打擊也沒多大的用處,就算是後世叫囂什麼支持正版,盜版還不是滿大街都是?有需求就有市場,盜版的價格優勢在那裡,張曜靈也沒有辦法改變。而且張曜靈並不希望把這一技術完全壟斷在自己手裡,那樣除了賺多一點錢並沒什麼好處,他的志向本來就不是做個富家翁。他的心,在天下!
“公子,你怎麼就不明白呢?”見張曜靈還是有些懵懂,北宮雁跺了跺腳,語氣就有些急切,“這些書在市面上可是很緊俏的,這些書以前大都是人工抄寫,費時費力,而且還不容易保存。而公子的這一技術一出現,馬上就解決了這些難題。這些可以量產的書,再加上公子的那種線狀制式,又新奇又方便,這要是到了市場上還不引起瘋搶?公子別忘了,買這些書的人大都是士族子弟,他們身家千萬,買東西可不在乎價錢的。這書籍本來就是有價無市,再加上公子的這些新手段,賺錢還不時很容易的事?”
“這樣說倒也有些道理,那些世家大族的人們都喜歡附庸風雅,每個人家裡不管喜不喜歡都堆了一大堆的書。這些人不愁吃不愁穿,錦衣玉食卻還不知道滿足,買東西一向是不買最好只買最貴……”張曜靈雙眉一揚,眉宇間隱隱有些譏誚。
這個世界上誰花錢最豪爽、最不心疼?答案——敗家子!
敗家子一般都是富二代、富三代,沒經歷過父輩創業的艱辛,什麼披荊斬棘、艱苦創業,那是什麼東西?一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骨子裡就沒有對於金錢的明確概念。對於這些人來說,金錢不過是相互間炫耀的一個手段,就像是孔雀以七彩的開屏來炫耀一樣,他們也用盡手段,揮金如土,ia展示自己的豪奢。像這樣的敗家子,在這個時代並不罕見。
晉武帝司馬炎時期,“二十四友”中之一石崇與王愷鬥富。石崇的父親是開國元勳號稱“嬌無雙”的美男子石苞,標準的富二代加官二代合二爲一。而王愷是武帝的舅舅,兩個人吃飽喝足,沒事的時候鬥鬥嘴,結果這麼時間長了也鬥膩了。於是換了個花樣,彼此之間開始炫富,拼財力。剛開始王愷拿出一個兩尺高的珊瑚樹,得意洋洋。結果石崇一見之後搖了搖頭,回手拿了個鐵如意打碎。緊接着看着一臉肉疼的王愷,石崇就用憐憫的目光看着他說道:“這算什麼,你要想要,我家有三四尺高的珊瑚樹六七個,隨便拿一個還給你就是了。”結果石崇果然拿出來了六七個這樣的珊瑚樹,自知不如的王愷只好悵然若失,有皇帝幫忙也不行,石崇也就有了“富可敵國”的稱號。
而像這樣的世家子弟,家資千萬,一向都是什麼貴買什麼,揮金如土,絲毫不在乎金錢的多少。像這樣的肥羊,要是不狠狠地宰一把,貌似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