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二章 何去?
義軍之中。
張軒與羅玉嬌並繮而行。
義軍並沒有停止行動。在羅玉龍行刑之後,義軍好像是一頭巨蟒一樣,一點點的向北方挪動。山路並不好走,而且大軍也多了不少步卒,不再是當初全部是馬隊了,故而行軍速度也沒有當初那麼誇張了。
“我哥哥的話,別往心裡去。”羅玉嬌說道。
“我知道。”張軒說道。他雖然這樣說,但是又怎麼不在意的,他心中又想起羅玉龍的話:“你以爲打仗是什麼,只要好好訓練上了戰場就能打勝仗了。做夢,我勸你還是安安分分的跟着叔爺幹吧,反正聽叔爺說,你乾的還不錯,將來接叔爺的班便是了。不要讓我妹妹擔心了,也不指望我來救你,戰場上瞬息萬變,不是每次我都有機會救下你來的。”
羅玉嬌小心翼翼的說道:“要不,你聽我哥哥的,你就留在後營之中吧?”
張軒一聽,就明白,原來想讓他遠離戰場的人不只是羅玉龍一個,而有羅玉嬌。
其實,如何有選擇的話,張軒當然不想打仗。戰場之上,勝負就在瞬息之間,任何將領在上戰場之前,都無法預測勝負。張軒也是如此。他願意在刀尖上跳舞嗎?
他當然不願意。但是不得不爲之。
現在張軒依附於羅汝才自然沒有性命之憂,但是將來怎麼辦?
在將來的血雨腥風之中,手中無兵性命都操於人手。這樣的局面張軒無論如何不想過的。在亂世之中,依靠別人如何能行?如果現在不是明末,張軒也會選擇去依靠一個勝利者,但是讓張軒去依靠滿清?張軒是萬萬不能做到的,一定要如此,還不他的逃亡南洋計劃。沒有人依靠,張軒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不過,他也知道羅玉嬌是在關心自己。不打算直接拒絕。。
“這個世界,無怨無悔的關心自己的人,也就只剩下這個傻女人了吧。”張軒心中暗道。他一把抓住羅玉嬌的手中。
羅玉嬌頓時大囧,一把抽出手來,左右看看,頓時覺得每一個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怪怪的。
“放心吧,即便是爲了你,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張軒說道。
“胡說什麼?”羅玉嬌新媳婦的羞澀還沒有淡去,唯恐張軒再說出什麼羞人的話,頓時快馬加鞭跑到隊列前面去了。
“你是爲了她嗎?”一匹馬從後面擠了過來,說道:“爲了她,爲了她放棄我們之前的計劃嗎?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談一下了。”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曹宗瑜。
自從張軒與羅玉嬌成婚之後,曹宗瑜已經明顯的感受到張軒的變化了,他已經猜到了張軒放棄了去江南的計劃。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冢,曹宗瑜何嘗不是舍不的方婉。這也就罷了,在流寇之中混日子吧。
但是張軒最近做的事情,遠遠的超出了混日子。
幾次拼殺在前,而曹宗瑜承擔了張軒很多的負擔。無論是拼殺在前,還是保護張軒。
曹宗瑜從不畏懼廝殺,但是卻不想無意義的廝殺。曹宗瑜似乎覺得張軒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爲了一個女人就死心塌地的做賊了嗎?他覺得有必要與張軒溝通一下,如果實在合不來,只好分道揚鑣,反正曹宗瑜在義軍之中也算是薄有名聲,而且他之前的拼殺,也算是報了張軒爲他報仇的恩情。
“好,我覺得,我們也要好好談一下了。”張軒說道。在張軒的計劃之中,曹宗瑜是他的左膀右臂,絕對少不了的人物。一定要好好籠絡在一起。決不能讓他離心。
“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張軒說道:“等宿營之後,我們好好談一下。”
山中卻是平地,故而宿營的時候,營地延綿數裡,燈火順着山谷蔓延開來,遠遠看去就好像是山火一樣。
在一塊大山旁,張軒與曹宗瑜相對而坐。
據說凡是談創業的人,必須找一個好的合夥人,否則事倍功半。而曹宗瑜就是張軒找得合夥人,也許不是最好的,但是張軒覺得最佳選擇了。每一個創業者都有一個做大餅的天賦。現在張軒要做的,就是爲曹宗瑜做一張大餅。
“曹兄,其實我本想想辦法回江南,再由江南出海。”張軒說道。
“出海?”曹宗瑜有一點疑惑的說的,他萬萬沒有想到張軒想要出海。
在大明人的眼中海外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大多都是莽荒之地,曹宗瑜畢竟是官宦人家出身,不會以爲海外就是人沒有辦法待的地方,但絕對不認爲海外是什麼好地方。
“曹兄,你覺得這天下大勢如何?”張軒問道。
曹宗瑜冷哼一聲說道:“你不是想說,羅汝纔有得天下之勢吧?我在羅汝才麾下也有一段時間,怎麼看不出來,他羅某人麾下倒也能征善戰。但是麾下卻沒有什麼文士輔佐,前人說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要我說,純以武力,根本不能得天下,我看李自成都比羅汝纔有幾分成事的指望,畢竟他麾下有幾個有功名的人。”
張軒一拍大腿說道:“曹兄說的太對,鞭策入裡。”
曹宗瑜果然是有見識的人,如果單純的農民起義不與落魄文人想結合,根本不能誕生新的王朝。
“那麼曹兄覺得大明天下還可以維持多久?”張軒問道。
“這---”曹宗瑜一邊覺得大明只要剿滅了流寇之後,休養生息未嘗不能恢復,另一面,他又身在局中,見過朝廷官軍德行,隱隱約約覺得大明天下未必能夠長久了。但是後一番話卻不願意說出來。
畢竟曹宗瑜對大明還是有感情的。
“曹兄不願意說,我來說,大明天下早已千瘡百孔了。如果流寇剛剛起來的時候,還有安撫百姓,減免稅負。大明這天下,還有救。但是現在,自從楊嗣昌建議加稅之後,大明天下就已經到了懸崖邊了。本來讀書人就不繳納賦稅,賦稅都壓在小民身上,而北方被流寇蹂躪,早已不成樣子,在這些地方收稅,簡直就是官-逼民反,而民皆逃亡,留在原地的百姓,要承擔已經逃亡之人的稅負,誰還敢留在家中。北方不足,則都從南方徵收,江南固然是富庶之地,但是江南的稅負也是天下之最。南方數省支撐這樣的賦稅,能支持多久?”
“故而楊嗣昌之策,是飲鴆止渴。大明現在是迴光返照。如果不能在迴光返照之中消滅流寇。大明就完了。因爲南方百姓都會赴北方百姓的後塵,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而楊嗣昌之策,成了嗎?”
曹宗瑜不是傻子,張軒的話一說,他就明白。他之前就有這一種感覺,但是說不出來,而張軒這番論斷卻是從後世歷史學家總結出來的。
楊嗣昌自己都落了一個自殺的下場,他的剿匪政策是一個什麼樣子,還用說嗎?曹宗瑜加入羅汝才之後,參加與楊嗣昌的所有交鋒,有一段時間,羅汝才的確是危如積卵。與羅汝才一同入蜀,一共有九個營頭,現在只剩下曹營一個,就可以看出曹營當初的困境。
但是他們最後總是差了一口氣,而如今分明是流寇佔了上風。如果正如張軒所言,大明之亡,就在眼前了。
“不過,正如曹兄所說,義軍沒有根據地,純以流竄。滅明或許可以,但是滅明之後,大概是秦末,漢末,元末的局面,非數十年天下不會抵定。大明之亡,很可能是亂世的開始,而不是亂世的結束。”張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