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能見度並不高的江霧之中,兩隻船隊撞在一起,一時間不知道多少地方爆發出木頭崩裂之聲。
在江霧之中,旗鼓的作用大減。一時間雙方的船隊都失去了指揮,什麼陣型都保持不了,只能以船隻爲單位,各自爲戰。
這也是水戰的常態。
但是在長江之上,鄭芝龍仗着船堅炮利,長長遠距離轟得沈廷揚近身不得,畢竟沈廷揚船隻多爲沙船,是平地的,水密艙設計不如福船那麼多。轟得多,也容易沉。
沈廷揚忌憚鄭芝龍的火炮,已經很長時間了。
這一次的舉動非常明顯,就是爲了打接舷戰。
鄭芝龍帶這幾分冷笑,說道:“沈廷揚以爲我們沒有火炮,就不會打仗了嗎?”
現在這個時候,指揮困難,鄭芝龍索性就不指揮了,乾脆下令各自爲戰。。反正跟着鄭芝龍的船隊,都是鄭家精銳,那可是打過荷蘭人,打過劉香,在外海與各式海盜交手的硬茬子。
如果放在陸地上,鄭家連曹營的新兵未必能打過的。但是在水面之上,鄭芝龍可以這樣說,我不是針對誰,你們所有都一起上,都不行。
雙方接舷戰,打得慘烈無比,一時間江面之上,火炮轟鳴之聲,火銃爆鳴之聲,還有慘叫之聲,落水之聲,如是等等。忽然一陣風吹過,似乎掀起了一層面紗。
陽光從東方偏南一點射了過來,霧氣在陽光之下,頓時煙消雲散。
一時間數裡寬的江面之上,清晰的展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總共大概有千餘艘戰船,堵死了蕪湖以北的江面。而其中絕大多數都是鄭芝龍的船隊,沈廷揚的船隊已經落於下風了。
此刻江霧消散,沈廷揚最得力的武器化爲烏有,鄭氏的火炮聲頓時密集起來,之前開炮唯恐誤傷,畢竟幾十丈外,根本看不清楚,是鄭家的船隻,還是沈廷揚的船。
此刻卻是一目瞭然。
沈廷揚的船隻常跑遼東,渤海,黃海一帶,故而多爲沙船,而鄭芝龍的船隻,多爲福船,還有鄭芝龍的座艦是一艘西洋夾板船。
幾乎在大霧消散之後一會功夫,數艘沙船要麼進水過多,失去了控制,就好像是一塊木板一樣,漂浮在岸上做不了任何事情,要麼乾脆被鄭氏跳幫拿下,掛上鄭家的大旗。
在跳幫上,鄭氏無疑是專業的,而沈廷揚之前,還不過是朝廷的運輸船隊,水手固然精神可嘉,但是經驗就難免不足了。
沈廷揚深深看了一下後面,卻見船隊早已不知道走到什麼地方去了。
沈廷揚說道:“點火。”
“大人,您先走,這裡有我就行了。”幾個沈家老人說道。
沈廷揚說道:“我留下又有什麼用?沒了船隊,不過是爲小人所辱。今日就是葬身之地,勿需多言,速速點火。點火之後,你們就跳船吧。”
“大郎,我們都是跟着你爹跑海的人,全都是看着你長大的,如今不過一死而已,又有什麼好怕,說句不好聽的,我們下船,你連怎麼操船都不懂,一番心血,豈非白費,罷罷罷,我們陪你一起死算了,反正是一把老骨頭了。”一個沈家老人說道。
幾個沈家老人紛紛點頭。
沈廷揚說道:“諸位叔叔伯伯,是季明連累了你們,如有來日,定當結草銜環以報。”
“少說廢話,點火。”一人高喊。
不過片刻,船尾處就點起了大火,這一艘沙船拖着長長的尾焰衝進福船之中,一時間鄭氏船隊之中大爲驚慌,似乎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火船。而且沈廷揚安排的並不是一艘。
故而有一些人臨陣脫逃----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甘心赴死。但也有四五艘火船,順流而下。撞在本來就擁擠的航道之中。
“轟。”的一聲巨響,不知道是那艘船中的火藥被全部引爆了,在海上火器早已成爲主要攻擊武器,故而每一艘戰船之上,都裝有不少火藥,一爆炸開來,掀起的衝擊波,帶着無數江水向周圍飛濺而去。
幾乎好像是下了一場暴雨。
鄭芝龍見狀也不過微微一嘆,說道:“姓沈的也是一個爺們。”
沈廷揚一死,戰場之上,就沒有多少人敢阻擋了,沈廷揚的部下,投降的投降,戰死的戰死。鄭芝龍打掃戰場之後,微微皺眉。
他本想這一戰是一場不費吹灰之力的大勝,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場打下來,鄭芝龍損失也不少,讓鄭芝龍有幾分鬱悶。
鄭芝龍對曹營到底存這幾分私心,爲了曹營的事情拼自己的本錢,他鄭芝龍纔不想做的。
爲了什麼,爲了曹營那一點軍費犒賞,他鄭芝龍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大人,追不追?”施琅帶着幾分興奮的問道。
這一戰,施琅大展身手,立功非小。
“追什麼追?”鄭芝龍說道:“撤回來吧。”
該做的事情,他依舊做了,對曹營忠心的態度,已經表明了,鄭芝龍不想再折損自己的實力了。他覺得他已經對得起羅汝才了。
隨即鄭芝龍回軍拜見羅汝才,立即請罪說道:“末將拜見大王,末將未能在江面上攔截住左良玉,還請殿下責罰。”
羅汝才連忙將鄭芝龍扶起來說道:“將軍何罪之有?若無將軍,也不會有今日之大勝,將軍乃西征第一功也。”
江面之上的戰事,羅汝才清清楚楚的,畢竟周輔臣的船隊雖然戰力不行,但是不會連一個消息也彙報不準,但是羅汝才知道又怎麼樣?
有什麼該糊塗的時候,還是要糊塗的。難道羅汝才還能問罪鄭芝龍嗎?所以羅汝才非但不能問罪,反而要好好安撫,說道:“先前,張軒年少,劃界之時,將福寧歸爲浙江,這大大不妥,孤看要歸爲舊制爲上。”
鄭芝龍一聽,哪裡不知道,這乃是羅汝纔對他的獎賞,將福寧一個州劃給了福建,而福建乃是鄭氏世鎮之地。對鄭氏大有好處。
畢竟福寧代表的不僅僅是福寧一州,還有分水關,福建東北門戶,這一道門戶還給福建,即便曹營再想從浙江進入福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多謝殿下。”鄭芝龍說道:“臣定當竭盡全力,保殿下,水上無憂。”
“好。”羅汝才說道:“就借鄭將軍吉言了。”
羅汝纔對鄭氏算是看透了,不,對鄭芝龍算是看透了。
鄭芝龍沒有太多雄心,而且如果這一戰大勝的話,浙江一省,南直隸幾乎全部,江西大部,湖廣大半,都在曹營手中,兩廣也不南下,幾乎統領整個南方,還怕鄭氏在福建能玩出什麼花樣嗎?
他甚至決定在南京設立水軍都督府,總理曹營所有水軍,第一任大都督,自然是非鄭芝龍莫屬了。將來天下太平之後,如果鄭氏識趣,給他個世代公侯,與國同休,如果不識趣,說不得數路攻閩,想來一個福建乃能翻天不能。
鄭芝龍卻沒有想到羅汝才心中有如此心思,他只是在想:“這吳王,賞罰分明,看上去有明君之相,而福鬆在吳王面前也很受重要,將來少不得是方重將,今後我做事要小心一點,不可壞了福鬆的前程。”
隨即他又想道:“要不要請吳王派一個福建巡撫過去?” Wшw☢ ттκan☢ C〇
其實鄭氏現在還沒有控制整個福建,不過控制福州,泉州,已經沿海一帶,西側山區之中還是一片混亂,鄭氏也缺少理政之人。讓鄭芝龍不由得生出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