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在棠谿村過得春節。
過了年之後,各縣的船隻纔到,張軒放舟東下,臨潁營全部上船,而羅岱的馬隊卻在岸上跑。
從西平到上蔡,停留了數日。
這數日張軒根本沒有費什麼刀兵,就將上蔡縣納入自己的體系之中。
回到汝寧的時候,張軒已經將汝寧節度使的名義落實了三分之一,下轄,汝陽縣,也就是汝寧府的附郭縣,遂平,西平上蔡。附近各縣,也有歸順之意,不過,張軒暫時派不出人手,只能等張軒在汝寧休息幾日之後,再南下一趟,接受過來。不帶兵震懾一下,僅僅派一兩個縣官接受,張軒實在是放心不下來。
汝寧東門碼頭上人流涌動,大多是汝寧府的文武官員。
這裡本來也是汝寧水運交通要地。
只是戰亂之後,一片荒蕪,人煙不至而已。張軒一路沿着汝河而來,他發現汝河很多水運措施都是現成的,甚至河邊張軒發現很多碼頭。
不過現在只剩下遺址了。
即便是現在,汝河水上交通也不少,否則張軒的船隻是從哪裡徵過來的。
只是現在是冬季,正是枯水期。運輸量不大,如果到了夏季,河水大漲,那是運輸量也會大大增加了。
張軒想來,這在淮河上游的汝河水運尚且如此,那麼下游的淮河,乃至運河的水運就更不必說了。
“水師。”張軒在心中默默記下這一件事情。默默的在心中的地圖上劃出一道行軍圖。
沿着汝河東進,匯入淮河之中,攻鳳陽,破泗州,入洪澤湖,進入運河之中,下山陽淮安,轉爲南下,破揚州,攻南京。
一路水陸並進。只要水師強大,恐怕幾十天之內,就能到南京城下。
不過,這個宏偉的計劃,僅僅是計劃而已。
想要落實需要太多的計劃,還有足夠的兵力,張軒不得不面對冰冷的現實。
他手中僅僅這一點士卒,執行這樣的大計劃想都不要想。
只有曹營主力在,纔有一絲成功的可能。
羅汝纔是他繞不過的人物。
“要不要去襄陽,再見一次羅汝才?”張軒心中暗道。
這個沒有人能給他答案。能給他答案的僅僅是他自己。
“恭迎將軍回城。”張質與王進才帶着文武官員在汝寧東門碼頭之上迎接。
“諸位免禮了。”張軒笑道:“有諸位鎮守汝寧城,我才無後顧之憂。”
“將軍繆讚了。”張質說道。
數人寒暄了幾句,回到節度使府,張軒還沒有坐下來,就看小丫乘着上茶的功夫在張軒的耳朵邊說道:“夫人等了很久了。”
“我知道了。”張軒輕聲說道。
張軒從臘月十幾日出去,到現在已經快元宵節了。一走就是快一個月了。
這是羅玉嬌與張軒成婚以來,離開的最長的一段時間了。
不過,張軒現在還不能休息,畢竟很多事情,他不在汝寧無法掌握,必須好好梳理一下情況。
“編戶的情況怎麼樣了?”張軒第一個問的就是這個事情。
“賴將軍大破劉洪起的餘威。”張質笑着說道:“汝寧城中已經編戶完成了。”
“大人治下四縣合計在萬戶左右,計口在十萬人上下,不保護軍戶。與各寨百姓。不過計算之後,最多也不過是十五萬人而已,由於各縣編戶程度遠遠的落紅於汝寧府,故而要想要詳細的數字,還要等一段時間。”
十五萬人,這個數字給了張軒很大的震撼。
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作爲一個河南人,他了解的河南人口,估計沒有一個縣少於十五萬人。還有很多人口百萬的大縣,而汝寧這四個縣,加強起來才十五萬人上下。而且他也明白,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後世的駐馬店市,也是人口大市了最少有數百萬人之多,而他佔據了半個駐馬店,卻只有十五萬人。
讓他不知道該驚歎於古代人口之少,還是驚歎於戰爭對地方傷害之深。
“這麼少?”張軒忍不住說道。
“是少了一點。應該還有些百姓藏於山野之間,不過招攬不來了。這些百死餘生之後,寧可躲在山中與禽獸爲伍,也不敢下山聽官府的。”張質說道:“我查過府縣的資料,只能查出,汝寧府在萬曆年間,太嶽公清丈的數字,也是八萬戶上下,不過這數字也只能看看而已,以太嶽公之能,也擋不住上下欺瞞。真實數字絕對在這個一倍或幾倍之上,而今將軍所據之地,不過不足汝寧府的四分之一,卻只有能有萬戶以上,十五萬人左右。可見這數年之來。百姓所受之苦。”
即便如此,張軒還是絕對太少,太少了。
人多力量大,絕對是真理,十五萬人才能幹什麼啊?
當然了,張質是按這個時代的習慣,男爲丁,女爲口,而不成年的人孩子,是不算在丁口之內的。
即便如此,加上孩子的數量,這個數字也高不到什麼地方去。
數字這東西,永遠是最冷酷無情的東西。
這個人口總數,讓張軒有一些喘不過氣來,縱然張軒知道,他現在手中的數據並不是太準確的,畢竟即便他對麾下四個縣的控制程度,也相當不盡人意,很多人做杆子,強盜,河盜,土匪,都不在統計之中。
但是 這是河南啊,即便是後世也是人口大省,只有四川能與之並論,而在這個明代,更是不可動搖的人口第一大省。而只有這些人了。
張軒才明白,李信爲什麼建議南下湖廣了,恐怕也是因爲河南的人口已經支撐不起一個王朝了。
張軒幾次張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終於嘆息一聲,說道:“丈量土地的事情,做得怎麼樣了。”
“開春之後,就可以進行了。”張質說道:“我現在到擔心,有足夠的土地沒有足夠的人丁了。”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張軒忽然沒有心思問更多的事情了。
“有一事,下官想與將軍商議一下。”張質忽然正色說道。
“何事?”張軒說道。
“守備兵的事情。”張質說道。
“千人不夠用嗎?”張軒問道。
“不是汝寧府的,而是下面各縣的,是否將守備兵之制推行下去。”張質說道。
這是有現實需要的。只是張軒看了這個人口數據,再也沒有想過擴軍了。
一個也不想了,臨潁營,南陽營,保定營,西平營,馬隊,新組建的匠作營,乃至給羅玉嬌的親兵。守備兵,林林總總,大抵要超過一萬五千人了。
張軒的士卒都脫產的。
軍民比例接近十比一了。即便將來收攏南部各縣,如果增加守備兵力,恐怕還降不下來。
民力枯竭,他如何忍心?
“屯兵吧。”張軒說道:“將守備兵改爲屯兵吧,分發土地,閒時耕作,戰時守城。”
“是。”張質說道。
張軒從來看不起,這種類似與農兵一樣的武裝,覺得他們沒有戰鬥力,而現實情況讓他不得不重新拿起這個制度。
果然是形勢比人強。
張軒又問了王進才軍中訓練如何,發現王進才的進度要比曹宗瑜的低不少,囑咐了幾句,也就打發他走了。
“汝寧果然不是久留之地啊?”張軒心中暗道。即便他窮兵黷武,也不可能在汝寧府拉出十萬精兵。而沒有十萬精兵,在亂世之中,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
雖然他依舊在努力在汝寧夯實基礎,但是他也知道,他放棄汝寧的決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動搖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