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寨已經一片狼藉了。
連續數日的進攻,在大炮的轟擊之下,白水寨寨牆根本不堪重負。幾乎成爲廢墟了。大量的人手撤過白水河了。
很多地方燃起了火焰,只是大部分都已經熄滅了,只剩下焦黑的木炭散發這一道道黑煙。被風一吹,瀰漫開來。
尚可喜已經有些着急了。
面對白水寨的大炮壓制,尚可喜也做出了很多調整。
當天夜裡發動民夫,一夜之間建立出不少炮臺。
這些炮臺雖然有些簡陋,上面遮擋的也都一些木棚而已,但是還有一些作用的,至少是安撫人心的作用。再有就是他派人截斷了白水河。
白水河本就不是一條大河,尚可喜派人在上游堆土,將河流生生截斷,爲的就是斷絕白水寨的水源。
不過,這個目的並不是那麼容易達到。
白水河流淌了這麼長時間,白水河兩岸地下水豐富之極。從地質上來看,棗陽附近是在桐柏山,與大洪山中間地帶,地勢很低。地下水豐富之極。所以想要截斷水源,絕非一日兩日可以做到的。
不過,曹宗瑜最終還是放棄了白水河河北岸。
因爲尚可喜這樣做還有一個用意,所謂水火無情,用兵之道,常借水火爲之,白水河雖然是一條小河,但也是一條河,積蓄足夠的水流,一下子放開,威力如何,連曹宗瑜也不敢輕易判斷。
很可能將白水寨硬生生的衝成兩半。
這樣的情況之下,曹宗瑜自然要未雨綢繆,放棄北岸。
但是即便如此,尚可喜爲了奪下白水寨北寨,也消耗了不少人命。需要修整一下。
曹宗瑜在白水河南邊重新整頓人馬,修補營寨。等待清軍的再次進攻。
不過,這個時候,他接到了張軒的命令。
曹宗瑜心中猛地一沉,知道情況不對。
白水寨其實已經被清軍分割了。
而今白水寨與後面張軒的大營之間,相距雖然不少。但是有不知道清軍的遊騎在遊曳。清軍的騎兵優勢,暴露無疑。
沒有要緊的事情,張軒是不會讓曹宗瑜冒險回去的。
故此曹宗瑜接到命令之後,將白水寨的事務交給給副手之後,隨即帶着親衛出營而去。
不過,十幾裡的距離,即便有張軒派人接應,曹宗瑜也遭遇三次交鋒。
第一次,僅僅是十幾騎騎兵擅自行動。
清軍橫掃天下,讓清軍從上到下,都有一種近乎狂妄的自信,那麼僅僅是一個小隊,他們也敢對數百人發動襲擊。不過曹宗瑜身邊的護衛以保護曹宗瑜爲第一要務,僅僅是派人驅趕開來。
緊接着第二次交鋒就來了。
是被驅趕離開的騎兵,召集同伴,匯合了幾支斥候隊,大概有百騎左右。曹宗瑜身邊的護衛,也是精騎,又有數量優勢,自然擊敗清軍斥候。
但是很快,更多清軍騎兵就好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全部撲了過來。
這一次,大營過來接應的人過來了。這纔將曹宗瑜迎了進去。
這纔是短短十幾裡的距離,就遭遇如此多的清軍斥候。可見清軍對白水寨重視之深。可以說,一旦大軍援助白水寨,在大營與白水寨之間,定然有一場大戰。
曹宗瑜不由的默默的擔憂起來。
曹宗瑜進了大營,立即被張軒叫了過去,張軒二話不說,將現在的情況全部托出來了。
曹宗瑜聽了之後,說道:“國公讓我過來,可是想讓我接管大軍?”
張軒說道:“不錯,襄陽有楊承祖將軍在,又有闖營諸將在,一時半會兒沒有什麼事情?但是我卻不能在這裡了,陛下想讓我去身邊參贊軍務。”
很多事情,即便是曹宗瑜也不能說。
但是曹宗瑜也不是笨蛋,很多事情已經有所揣測。但是就當做不知道一樣。
“我準備帶楊繩祖將軍,與許都將部人馬,返回宜城。這支軍隊就交給你了。”張軒說道:“也只有曹兄能讓我信任。”
張軒想不出來,如果曹宗瑜也背叛自己的話,天下之間誰還能被信任。
張軒幾乎將他麾下的大部分主力人馬留給了曹宗瑜,許都的金華軍正在修整之中,帶走楊繩祖,卻是楊繩祖的資格太老了。張軒恐怕曹宗瑜壓制並不住楊繩祖。索性帶走。
曹宗瑜說道:“屬下明白,卻不知道國公要屬下做到什麼地步?”
張軒說道:“只能將阿濟格拖在棗陽就可以了。不要讓他進入襄陽戰場。”
曹宗瑜搖搖頭說道:“國公,這樣恐怕不行。東虜多騎兵,想要走,我們是留不住的。”
張軒對曹宗瑜太瞭解了,一聽曹宗瑜的話,就知道其中還有下文,說道:“曹兄的意思是?”
曹宗瑜說道:“國公可以留幾日?”
張軒算算路程,心中暗道:“最多三日。”
曹宗瑜眼睛之中精光一閃,說道:“三日就足夠了。還請國公在此坐鎮三日,三日之內,屬下定然給國公一場大勝。”
張軒看着曹宗瑜,心中默默思量了一番,說道:“好,自我之下,全權聽曹兄指揮。卻不知道曹兄準備怎麼辦?”
曹宗瑜說道:“不過是拖刀計。”
白水寨之中。
大量清軍進入,尚可喜等在白水寨外面,見阿濟格過來,跪倒在地說道:“奴才見過八王。”
“好。”阿濟格看着白水寨,雖然現在的白水寨被夏軍放了一場大火,早已狼狽不堪,根本不能說是一座營寨,看上去僅僅是一座廢墟了。說道:“智順王不愧爲我朝名將,七日之內,力克此寨,我聽說,還俘獲了四十門紅夷大炮?”
尚可喜說道:“正是,請八王移步。”
曹宗瑜到了大營之後,根本沒有回來過,直接命令白水寨撤退。只是白水寨被清軍盯得這麼緊,想要完完整整的撤下來,幾乎沒有可能。所以自然就出這樣的意外,那樣的意外,連四十門大炮都沒有撤出來。
不一會兒,阿濟格就看見排在一起的四十門大炮。
這四十門大炮是一個模子立即打出來,整齊劃一,規格大小一模一樣。阿濟格不是沒有看過大炮,清軍的大炮,大多是泥模法鑄造的,不能反覆利用,可以看成藝術品,沒有兩門一模一樣的大炮,即便是出自一個人之手,也會有細小誤差。
其實鐵模之中,並非沒有誤差,但是同樣的模具澆鑄出來的火炮,基本上看不出來。只有上面的字有些不一樣,上面都寫着,吳王南京炮廠,某組某人,減某人。
追究到每一個人。
阿濟格似乎想到什麼了,立即問黃澍說道:“這可是鐵模鑄炮法?”
黃澍一時間也有一些吃驚。
黃澍在工匠技能之上也並不是多擅長的,他所得到的鐵模鑄炮法,是桑開在開封城中復刻版,當時不過是鑄造小炮而已,而如今這些千斤重的大炮,也能有了。他也很吃驚。不過這一分吃驚並沒有表現出來,說道:“正是。”
阿濟格撫摸着大炮,就好像是撫摸美女的皮膚一樣,說道:“真是鬼斧神工。”
隨即他的心思又沉了下來,暗道:“曹營又如此神技,依靠山河形式,如當初遼東一般,設堡固守,我大清想要飲馬長江卻是難了。”
明軍在遼東堅城重炮策略,或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在李自成打進北京之前,清軍的確沒有攻入山海關,黃臺吉多次感嘆,道:“山海關豈可輕下?”
這就說明,明軍的戰術並非沒有一點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