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詔傻了纔會承認。他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用長安話問:“特使大人,您說什麼?”
齊靖“噗”的一笑。這表情也太假了。當即對陸詔好感倍增。
薛凝之早就隱隱約約知道葉明淨派了個探子去韃靼。現在無疑可以確定這人是陸詔。有鑑於大家都是大夏人,便同仇敵愾的用韃靼語回答:“曼舒南特使。這位是我大夏翰林院的侍講學士陸大人。他可能聽不懂您的問話。”
曼舒南能做到米利達的親信,自然不是傻子。轉眼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內幕。心頭暗恨。同時也對今天的談話多添了幾分警惕。
老成持重的林珂捋捋鬍子,淡笑不語。
彷彿是掐着時間的,幾人落座後,有內侍高聲唱和:“皇帝陛下駕到——”
葉明淨穿了一身淡紫、粉白相間的廣袖衫裙。頭髮挽了個簡單的髮髻,插了幾根白玉簪。一副很隨意的打扮。
這身裝扮使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故而所有的韃靼人都怔住了。
葉明淨美目流轉,訝異的掃過曼舒南。沒想到還能看見帶有歐羅巴血統的人。她結合了一下傳聞,估摸着羅布朵族說不定就是歐羅巴血統。
當然,曼舒南的美貌也讓她很吃驚。一般來說,歐羅巴血統的小男孩都很可愛。而長大後不長歪,還能一如既往出色的就少了。曼舒南雖然身爲混血,但能長成這樣還真是值得驚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葉明淨大大方方的看了個夠。
曼舒南顯然是很習慣被女人這麼看。韃靼族的女人還要熱情,這種程度是小意思。況且,由於長期被女人看的緣故,他很快就分辨出了這位女皇帝對他只是純粹的觀賞,沒有其他的企圖。
曼舒南覺得有點兒可惜。汗王米利達派他來長安,還特意說明了夏國皇帝的性別,他就有幾分覺悟了,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沒想到這位女皇帝竟如此年輕貌美,真的很貌美。和這般動人的女人過夜,他一點兒都不反感。況且還可以拉近彼此的關係,探聽一些情報,完成他的任務,何樂而不爲呢?
可惜這位皇帝陛下好像沒這個意思。曼舒南深覺遺憾。
從小到大都是女人追着他跑,讓他去追求一個女人,他還真不會。於是只得在遺憾中公事公辦的開始交談。
“尊敬的陛下,我這次帶來了汗王最誠摯的問候。”曼舒南的漢語說得還不錯,就是腔調有些怪,“我還帶來了最新的消息,您派兵佔領了瓦剌左相王的領地,他惱羞成怒,正準備發動大軍奪回領地。”
葉明淨微微一笑,很是甜美:“我們不怕打仗。來多少,殺多少。”
曼舒南也是一笑:“可是陛下,戰爭會留下無盡的傷痛。會令老人失去兒子、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陛下忍心讓您的子民爲着一塊無用的草場就這麼犧牲嗎?”
真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還無盡的傷痛?貌似這場戰爭,不,長久以來的戰爭每次都是你們先挑起的吧葉明淨眼中閃過譏諷。爲什麼瓦剌人和韃靼人這麼熱衷於戰爭。那是因爲他們打贏了有好處。夏朝人爲什麼不願意打仗,那是因爲這羣老頑固打贏了仗也撈不到好處
真是遜透了。葉明淨直想罵人
她挑挑眉,輕笑道:“沒關係。我們可以將俘虜充做奴隸。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在這片土地上償還他們犯下的罪孽。”
曼舒南大吃一驚:“陛下,據我所知,夏國是沒有奴隸的。”
“不錯。”葉明淨坦言,“我朝沒有奴隸。那是因爲我們夏人沒有將自己族人變成奴隸的惡習。不過對於侵犯我們的外族人就不必遵守這項習俗了。扣除交換俘虜剩下的,全都要變成奴隸”說完最後一句話,她還用力的點了點頭。好似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在發脾氣。
曼舒南可不敢將她當成小女孩,驚怒的駁斥:“陛下,這和你們的聖人之道有違吧。”
真是被慣壞了,竟然還好意思發怒?葉明淨手一揮:“對待敵人就要向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和敵人講仁慈,就是犯傻。傻透了你是不是把朕當成傻子?”
林珂低着頭吃菜,就當什麼都沒聽見。齊靖已經快要笑翻了。薛凝之一本正經的聆聽聖訓。陸詔一臉淡定,
曼舒南吃驚的半張着嘴。這個女皇帝的態度以及想法,怎麼和以往的夏人不一樣呢?一點大國氣度都沒有。
葉明淨又加了一把柴:“廢話朕就不多說了。總之告訴你,想讓朕把吃到嘴的肉吐出來,沒門米利達叫你來,不會就是說這些廢話吧”
曼舒南深吸了幾口氣,情況與預計的不符,他決定改變策略。環顧左右:“陛下,汗王確實給了我一些指示。不知我可否與陛下單獨詳談?”
“可以。”出乎意料的,葉明淨一口答應,“來人,備船。朕要和特使大人泛舟。”
一艘小船悠悠盪盪飄於湖上,水榭中的人一眼就可以看見。划船的侍衛將船劃到湖心的位置後,就躍入水中,如一條魚一般遊走了。船上只剩下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好了。現在有話可以直說了吧。”葉明淨坐到船舷邊,點燃紅泥小爐,取出茶具開始燒水泡茶。
曼舒南呼吸了一口湖面的涼風,爲此美景讚歎。感慨道:“你們夏人真是天生的好命,佔了一麼一大片風水寶地。日子過的如此逍遙快活。哪裡向我們族人,需每日裡四處放牧。”
葉明淨嗤笑一聲:“你對漢人的歷史還不太瞭解。這片風水寶地,可不是命好就能佔住的。”從炎黃二帝開始,到五胡亂華時代。共有多少外族入侵中原。最終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下來的人,都是當初勝利者的後代。說到底,這片寶地也是靠着武力才能佔有的。只是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人們,隨着安逸的生活漸漸失去了他們祖先的驍勇善戰而已。
曼舒南當即放柔軟了聲音:“陛下,您可否爲我講解講解?”深藍色的瞳孔如寶石一般注視着她。
葉明淨頓時抖了兩抖。這是什麼意思?色誘?
曼舒南再接再厲:“陛下,您的容貌就像這春天的鮮花一般美麗。”
葉明淨尷尬的咳了一聲,泡了一杯茶給他,岔開話題:“草原飲食多爲肉類,故而你們日常生活中離不開奶茶。茶葉、鹽、絲綢、瓷器,這些都是你們需要的。朕想了想,我們兩國何不簽訂通商協議,互惠互利呢?那片草場是瓦剌左相王的,和你們有什麼關係?瓦剌人現在連自家的內鬥都忙不過來。米利達汗王是聰明人,一定懂朕的意思的。”
說到正事,曼舒南正了臉色,呷了一口茶:“不瞞陛下。我大汗也有此意。瓦剌失去了突不花爾模。早已不是當年的草原雄鷹了。只是,我韃靼也不能白忙活一場。”
葉明淨笑:“你家大汗想要什麼?”
曼舒南湊近了身體:“陛下願意給些什麼?”
葉明淨稍稍向後避了避:“漫天開價、坐地還錢。你不妨先說說看?”
曼舒南輕笑:“陛下,你離那麼遠幹什麼?”
葉明淨正色道:“躲你。”
曼舒南一怔,隨即笑容帶上了一絲曖昧:“陛下,您不用躲的。見到您這樣的美人,我早就失去了自己的心。陛下,我對您一見鍾情……”聲音含含糊糊,如同呻吟,同時身體又往前湊的更近。
葉明淨不動聲色的道:“這裡是湖。朕若是動作大些,船就要翻了。曼舒南,你會游泳嗎?”
曼舒南一滯。他當然不會游泳。遊牧民族有幾個人會沒事學游泳的?
葉明淨將身體又挪的遠了些,船身一陣左右晃動。曼舒南臉色頓時一白。
葉明淨“撲哧”一聲,笑的前仰後合。半天后才道:“朕可不敢碰你。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朕若是收了你這份大禮,還不知道要付出什麼價錢。”
曼舒南臉色一僵,勉強浮上笑容:“陛下富有四海,我家大汗如何能爲難您?”
葉明淨坐正了身體,似笑非笑:“朕的確富有四海,倒也不是付不起價錢。只是,覺得有些不值。”說完還上下掃視他幾圈。
曼舒南的臉徹底僵硬。半晌後才咬牙道:“陛下。關於議和事項,我韃靼汗王有意邀請您至雁門關詳談,不知您意下如何?”
總算把關鍵的話說出來了。很好,本該如此。色誘什麼的,真的是不必了。葉明淨輕呼一口氣:“他敢約,朕就敢去。”
曼舒南來的快,走的也快。得到了確切答覆後,立刻離開長安趕赴雁門關外向韃靼王回稟。
葉明淨派了薛凝之和他一同上路,順便安排雁門關行走事宜。這年頭,領導人見面會談在書面記載上從來不明着說。都要弄個華麗的名頭。比如葉明淨的這次雁門關之行就有個很好聽的名頭:廣平女帝北狩。
意思就是說,咱們家皇帝去北方打獵了。然後碰巧遇見了同樣來打獵的韃靼王。之後兩人就坐下來就兩國要務商談了些話。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正式史書上還真就是這麼寫的。
葉明淨聽林珂一臉認真的講解完,不禁囧囧有神。話說,真要有人相信了,那纔是傻子吧。
只是到底是讀書的人是傻子,還是寫書的人是傻子呢?這真是一個好問題。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