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曼在天將黑的時分回到了靖海侯府,身後跟着幾個侍衛。面色疲倦,對着蕭炫只說了一句話:“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梁氏憂心忡忡的帶着她回房。
蕭炫心底的石頭落下,親送了彭虎回小跨院。彭虎也算是看着蕭曼長大的,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猶豫了半天,吞吞吐吐的對蕭炫道:“……小姐騎馬出了城,直奔威武馬場的方向。到了門口後又沒進去,幹站了半個多時辰,才折返回來。侍衛們跟的緊,來不及回來通報。”
蕭炫嘆了口氣:“她的心思我知道。有些事是註定不可能的。況且人家對她也沒那份心。想來這些日子她情緒不會太穩。要是再出門,你幫着照看些。”
彭虎應諾。
蕭曼當天失常的舉動,在福壽公主和蕭炫的迅速聯手掩飾下,變成了年紀輕,對馬球運動不了解,衝動過了頭的表現。萬幸沒引起什麼不好的影響。
葉明淨聽說後也嘆了口氣。古往今來的人都一樣,終身大事多波折啊感慨完後,她繼續在宮中做乖乖讀書女,時不時的通過齊靖、計都、蕭炫獲得一些小消息。
比如某某官員得到了某某的保舉,擔任了某某空缺。又比如某某和某某時常在某地聚會。
葉明淨很不安。對福壽公主道:“這些動作太普通了,照這樣佈置,葉息矜想要在文官集團中建立自己的勢力,至少要兩三年。而他也應該明白,照這種路子佈置下去,父皇很快就會察覺。察覺了後豈有不聞不問的?那時他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了。他怎麼會做這麼沒有遠見的事?”
福壽公主的回答是“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了一段時間,朝堂上突然傳來一條消息。
瓦剌部落偷襲了涼州的宛城,城門被城內的奸細由內部打開。全城被洗劫一空,房屋被燒燬,商戶被搶劫,平民被擄走。西寧將軍姜善勇得到消息後領兵出擊,到達宛城時瓦剌人已全部撤走。姜善勇一邊追擊敵軍一邊上書朝廷,請求派兵圍剿瓦剌部族。
承慶帝看着奏報,惱怒萬分:“瓦剌、柔然、突厥這些大大小小的部族就像蝗蟲一樣可恨,滅族都沒有用只要有草原在,很快又會有新的部落崛起,個個都虎視眈眈的盯着我大夏。來來去去、反反覆覆。從周朝到現在就沒有斷過這才安穩了幾年,又起歪心思了來人,宣武成伯進宮”他氣憤的吩咐完,讓譚啓掛上地圖,又派人去叫兵部和戶部的人過來商議。
葉明淨一聲不響的坐在屏風後的隔間裡傾聽。拜李若棠的愛國主義思想洗腦,周夏兩朝對侵犯邊境的敵人都深惡痛絕,而且堅決不實行公主和親制。
正如承慶帝所說,這邊境的仗大大小小就沒消停過。戶部統計錢糧、兵部統計兵力,武成伯分析戰略要素。南書房裡的應戰措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看的出來,這一場戰爭雖然麻煩,卻也不會給夏朝招來什麼致命的大傷害。
顧緝不解的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往常都是秋季收糧的時候來襲,沒想到這次竟然在五月就發動了。這內奸太過可惡一定要抓住千刀萬剮”
兵部尚書唐眷書道:“也許正是因爲有了內奸,所以纔等不到秋天了。春天雖說草肥羊壯,不愁吃喝。能多搶一點兒總是好的。”
承慶帝的聲音頗爲陰森:“顧卿,這次抓到的俘虜,一個不留,全部坑殺。朕要讓他們知道,觸犯天朝威嚴的下場”
戶部尚書錢思義道:“陛下,也可以讓他們花錢來贖人……”
“啪”承慶帝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森冷的道:“從宛城搶去的錢嗎?全部殺掉朕要他們再無壯勞力可用。”
唐眷書道:“皇上,這樣一來,柔然就很容易坐大了。要是讓他們吞併了瓦剌……皇上,偷襲的敵人到底是誰,還尚未有定論。姜善勇的奏摺上說,只是因爲有幸存的居民聽見敵人用瓦剌語對話,他才判斷敵軍是瓦剌人。並不排除有其他部族參與的可能性啊。”
承慶帝遂不再堅持,幾人又討論了兩個多時辰,最終定下大致的方案。
基本上,武成伯領軍西征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人都走後,葉明淨才從隔間裡出來,走到承慶帝身後,用指尖替他按摩頭部的太陽穴。
承慶帝嘆了口氣:“聽了半天,可有什麼感受?”
葉明淨道:“動機。我最不明的就是瓦剌偷襲的動機。照幾位大人所說,春季草青羊肥。這些遊牧民族在生活物資上是不缺乏的。我朝歷年對侵犯邊境者也都是狠狠給予回擊。俗話說的好,無利不早起,能發起這樣一次行動,一定得需要有誘人的利益才行。”
承慶帝嗤笑:“宛城都被洗劫一空了,這還沒有利益嗎?”
葉明淨想了想:“也許是我多心,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敵人也不應該只有瓦剌。”
承慶帝笑道:“這你到說對了。敵人確實不止瓦剌。正確的說來,我們所有的鄰居,包括那些已經稱臣的屬國,只要條件合適,它們都會變成我們的敵人。西域那塊地方,敵人多了。”
葉明淨道:“我聽說岑家就是世代行走西域行商的。”
“嗯。”承慶帝半闔上眼睛,“岑家共有六房,各自擁有家族中的一部分股息。岑家現任家主岑西嶺是四房,他年輕的時候運氣好。那時候阿緝在西邊打仗,孤軍深入,一時間斷了補給。遇上了剛剛被族中長輩派出來歷練的岑西嶺。岑西嶺花光了自己的全部身家,買了高價黑市糧給他。後來,就一直跟着阿緝在西邊混。等阿緝當上五軍都督的時候,他在家族中說話也硬氣了。就當上了家主。”
葉明淨道:“難怪我見他和武成伯說話很熟稔呢。”
承慶帝笑道:“你不必疑他。岑西嶺這個人,雖然心機不怎麼樣,運氣卻是一等一的好。他認準一個人就能一直認下去。西域的平定是阿緝一生的心血。岑西嶺不會做惹怒他的事的。”
葉明淨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我在姑姑家赴宴時,葉息矜帶來十幾個西域舞姬。說是岑家二房借他的。”
“二房?”承慶帝睜開了眼睛,疑惑的道:“借?”
葉明淨老實的道:“也許是我想太多了。據說岑家二房現在是一個叫岑良柏的新一輩在接手。那些舞姬就是他的。而且……父皇,你可發現,武成伯帶了大軍西去,京城裡可供調遣的軍隊就少了。上次會試的案子,吳淡暉和何飛能那麼順利的帶着兵馬趕到貢院,難道順天府伊就一點兒沒察覺?”
承慶帝沉吟片刻:“順天府伊賈文泰爲人圓滑,那一次他沒有參與進去。卻私心作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賣了個人情。也罷,這次就再試試他。看他到底有沒有忠心。”
“父皇,您要小心。”葉明淨擔憂的道,“我總覺得大軍這個時候離京有些蹊蹺。”
承慶帝笑道:“別擔心,父皇雖然身在宮中。有些消息還是能知道的。朕會命人多注意一些葉息矜的動向。”
“還有岑家。”葉明淨強調。
一個月後,軍隊糧草準備完全。武成伯顧緝在六月的烈日下,領着大軍趕赴西疆。這一次,他帶走了他的第三子顧朗。
夏日炎炎,西邊的戰報不斷傳來。敵人果然不止一個。瓦剌、柔然、突厥中的幾個小部落暗中聯繫,分散幾處偷襲城池。顧緝要將其徹底平亂還需一段時間。
秋季來臨的時候,西邊開始有捷報。深秋之時,草木枯黃。叛亂的主要部落已經剿滅。只待收拾一些殘局大軍就可還朝。朝中緊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京城裡也多了幾分歌舞昇平。大家開始議論起快要到來的秋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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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狩,再不能像去年一樣取消了。因着西邊戰事緊張了幾個月的朝臣和權貴們,迫切的需要一場盛宴來放鬆放鬆。
承慶帝已經接到了好幾封請求大辦秋狩的摺子。
葉明淨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父皇,秋狩的話,您和我都要出宮的吧。”
承慶帝微微一笑:“你猜的不錯。摺子上勸朕大辦。後/宮裡,你的衆位庶母也紛紛要求朕帶她們同去。大家都很期待這次秋狩。”
葉明淨瞭然的笑了:“兒臣近日在耳邊也經常聽見這一類的消息呢。看來有人很希望我們一起去。武成伯的大軍呢?能在秋狩前趕回來嗎?”
承慶帝笑道:“按照摺子上的日期,他剛好在秋狩前回來。”
葉明淨拍手一笑:“那我猜,秋狩前他一定趕不回來。總有這樣、那樣的意外會發生。”
承慶帝道:“只要能在關鍵時候趕回來就行。”
父女二人會心一笑。
皇上今年要大辦秋狩的消息很快在京城蔓延開了。有人歡喜有人緊張,有資格參加的,家家戶戶都忙碌了開來。
葉明淨是首次參加,她特意邀請了目前還沒有參與資格的孫承和和江涵。這樣,加上本身就有名額的齊靖和薛凝之,上書房五人組就齊了——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