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靖牢牢的盯住她,眼中彷彿有千言萬語。身下的大白馬不停的踢着蹄子。葉明淨回過神,仰頭尷尬的笑了笑:“表哥,時辰到了。”齊靖猛然回頭,大喝一聲:“出發”抖動繮繩,綁着紅綢的大白馬終於踏動馬蹄,咚咚咚的出了門。衆人齊齊鬆了口氣,互相吆喝着:“出發了,出發了接新娘去了”吹吹打打的擁簇着彩車離去。酈家雖在南陽,不過在京中也是有宅子的。新娘子早就被接了來,今日的迎親就是去那所宅子。葉明淨回到景鄉侯府的筵席廳,坐在專門設立的特等席位上等候,滿腦子想的都是養殖大雁的事。
結果在某些人眼中,她這副兩眼發直,若有所思的樣子就有了異樣的含義。福壽公主暗忖:難道她和靖兒真的是兩情相悅?景鄉侯則很驕傲:不愧是我的兒子,多招女人喜歡啊連最尊貴的這個都不例外。其餘陸續而來的賓客們,心照不宣的互使眼色,小聲議論着新郎官出門前發生的一幕。流言,悄然而生。大約二個時辰後,幾個小廝歡歡喜喜的衝進門稟報:“世子把人接來了,還有一條街的路程就到了”衆人大喜,七擁八簇着出門,從正廳向外鋪了一條嶄新的紅氈毯,一直延伸到景鄉侯府的正大門外。
葉明淨不好出去,只能坐在座位上聆聽外面的動靜。只聽見一陣又一陣的笑聲和起鬨聲,夾雜在熱鬧的樂曲聲中,可以清楚的聽見孫承和的大嗓門。終於,鼎沸的人聲漸漸安靜,只餘樂曲聲入耳。齊靖牽着一條紅綢帶走進門來,綢帶的另一端握在一個穿着紅色嫁衣的女子手上,頭上蒙着紅蓋頭,身後的衣襬長長的託在地上。齊家的一個本家叔叔充當通贊,高聲喝道:“新人進香”齊靖和新娘的手裡被引贊塞了兩柱香。通贊喝道:“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接着就是著名的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三拜結束後,引贊用紅綢托盤託了一柄玉如意遞給齊靖。齊靖取過,用玉如意挑開了新娘的蓋頭。通贊高喝:“稱心如意”隨後,引贊和通贊指點着新人拜見男方的長輩和親朋。由於葉明淨在此,於是這第一個見禮的,就成了太女殿下。兩個新人對着她行了大禮,葉明淨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一尊三色翡翠雕刻的童子戲鯉魚。黃衣的孩童、紅色的鯉魚、綠色的荷葉,色彩過渡圓潤,雕刻傳神。最重要的是體積夠大,有十五釐米高,寓意又好,非常體面。 新娘臉上的胭脂太多,看不出長相,也看不出有沒有羞紅了臉。
不過齊靖的臉倒是紅了,眼睛都不敢看她。漫長的見禮結束後,新人們被親眷好友擁着去了新房。那裡會進行結髮、合巹酒、撒帳等儀式。葉明淨照例不方便去,摸着鼻子很無奈的坐在主位上等。好像等了很久,齊靖出來了。喜宴開始。葉明淨抓緊時間,第一個敬了他一杯酒,然後就說提出告辭。福壽公主如釋重負的將她送出門,葉明淨坐車回程。很鬱悶的問綠桔:“我就是想參加一次正宗的婚禮,怎麼搞的跟禍害似的?”綠桔嘆了口氣:“殿下,您的身份……其實,半道出席,喝杯水酒,賜些禮物就行了。
”葉明淨也嘆了口氣:“我知道。有了這一次也就夠了。”爲了補償齊靖,她給齊靖放了一個月的長假。算是蜜月假期。至於齊靖要怎麼過,就隨他了。等到了臘月初二,孫承和成婚的時候,她就於半道出席,賜了禮物。接受了他和蕭曼的禮,又喝了一杯水酒後打算回去。慶國公府的人很慶幸。對着她的笑容越發真誠。就是有一點奇怪的。齊靖的新婚夫人酈氏也來參加婚禮了,長的還挺漂亮,只是那眼睛總和探照燈似的在葉明淨身上掃來掃去。尤其是當葉明淨和齊靖說話的時候,那眼神都快實質化了,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葉明淨很奇怪,齊靖面色不愉,薛凝之笑的別有意味,江涵則是大大的搖頭:“齊靖,你該管管了。”齊靖青着臉道:“我知道。”這時,孫承和從人羣裡擠了出來,費力的叫道:“殿下,您給了齊靖一個月的長假,我呢?我是不是也該有?”衆人狂笑。葉明淨也笑:“行,現在是臘月。你乾脆就連着年假一塊兒休。正月十五之後再來東宮好了。”“真的?”孫承和眼睛一亮,立刻舉起杯中酒:“多謝多謝我幹了”“這傻小子”世子孫承嘉拍了一下他的後肩,對葉明淨道:“舍弟不懂事,還請殿下見諒。
”“不防事。”葉明淨溫顏而笑,“我和承和也是從小長到大的交情了。這個人情總要有的。日後江涵他們也都一樣。只要是成婚,都有一個月的長假。”孫承嘉含笑瞥了薛凝之一眼:“殿下果然重情。”舉杯而飲。孫承和婚事之後,就是過年。今年的年夜飯雖然宮中還是女多男少,大家的興致卻很高。連一向清冷的賢妃蕭氏都笑着打趣說:“明年宮裡就該熱鬧了。”薛皇后的心情也很好:“是啊。淨兒總算要長大成人了。”瑾妃清脆的笑道:“姐姐,我記得淨兒是二月十六的生辰,這過了正月就沒幾天了,還得快些籌備纔是。
”薛皇后笑道:“偏你記得。及笄是大事,自然早就準備下了。”瑾妃笑道:“不知這正賓、有司、贊者,姐姐都打算請誰?”薛皇后眼含深意的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道:“這個,本宮和陛下已經商量過了。自會選出最合適的人選,不勞瑾妃費心。”瑾妃吃了個憋,心下不快。看了看主座上承慶帝高深莫測的臉,嘴脣蠕動,終是沒有說話。夜宴散後,帝后雙雙離席,相攜回昭陽宮。葉明淨跟着安妃去長春宮。其餘的嬪妃們只能孤家寡人。賢妃蕭氏一臉豔羨的看着那母女兩人離去,嘆了口氣。
地位再高又怎麼樣,沒有兒女,什麼都是虛的。葉明淨進了長春宮,立刻問安妃:“娘,父皇有沒有和您提過,我的及笄禮怎麼安排您?”她問這話是有用意的。及笄禮上,按照禮法,她是笄者,主人應是她的雙親。也就是承慶帝和嫡母薛皇后。安妃的位置就很微妙了。她是生母,卻不是正室。按禮說應該是坐在薛皇后的下首。可這樣一來,在朝臣的眼中,她的地位就要低薛皇后一等。現在是沒什麼。可這個映像一旦有了,日後立兩宮太后時便會有微妙的差別待遇。她相信,她的父皇也會考慮到這些。
安妃喜滋滋的道:“我和你說,你父皇悄悄告訴我,他會想辦法讓我當正賓。替你梳頭插笄。”“真的?”葉明淨大喜。“當然是真的。我現在的品級也有一品了。”安妃笑眯眯的道,“不過你父皇說了,先別聲張。”葉明淨連連點頭。她知道這事要辦成還是有些難度的。估計父皇會使些小手段。“安心了?”安妃笑道,“贊者你想請誰?孫五公子的新婚夫人?”葉明淨想了想:“只能是蕭曼了。我這些年也沒交幾個同性的好友。”安妃安慰她:“淨兒是做大事的人。 這樣就很好。
我看,這有司一職,說不定會是福壽公主。”葉明淨也認爲很有可能。日子飛快的過去了。正月十五之後,禮部變得忙碌無比。儲君行冠禮,他們可以翻出前朝舊例。儲君行及笄禮,就沒有任何先例可以參考了。一切都要新定。好在去年就有所準備,而及笄禮也不復雜。比起大婚來,要簡便的多。及笄禮的地點一般在家廟。太女儲君麼,自然就得在太廟。早在臘月間,工部尚書劉潛就親自拿了圖稿,來到太廟,看着下屬和工匠們搭建“東房”、觀禮臺、更衣間等臨時建築。 內務府則早就準備好了四套衣服,給葉明淨試穿,做出最後的調整。
笄、簪、冠等則有父皇大人準備。實際上還是內務府的事。最後,就是觀禮的賓客和座位安排。一般來說,男子二十行冠禮,參加的多數是男性賓客。女子十五及笄禮,參加的多數是女性賓客。葉明淨情況特殊。首先她是儲君,夠的上品級的官員和勳貴都得來出席。其次有鑑於她是女子,於是各位官員的夫人也得來參加。最後,她有着數量龐大的庶母。夠的上品級的嬪妃也要出席。於是,該次及笄禮的規模十分宏大。 二月十六,天還沒亮,素潔、花雕、綠桔、杏兒就緊張的忙碌開來。
廚房送來了一桶又一桶的熱水,據說都是從驪山運來,半夜剛送進宮的泉水。熱水倒進了白玉浴池,綠桔提了一籃暖房送來的新鮮花瓣,和杏兒兩人將其撒進水中。素潔和花雕親自動手,一個洗頭,一個擦身,將她刷的白白嫩嫩。然後換上一套短褂褲。黑色絲緞,硃紅色衣緣。頭髮梳了個雙鬟,剩餘的披散開垂至臀部。腳上是一雙彩色的緞履。打扮好後,坐上車輦,行至太廟。什麼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