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良桐親親熱熱的湊上隊伍,對着岑良棟笑的見牙不見眼。
“大哥,沒想到你來了。真是太好了。咱們倆的隊伍合一塊兒,後面的行程就更有把握了。”
岑良棟笑道:“怎麼,你如今也學着謹慎了,帶的人手不足?”
“哪兒呀”岑良桐叫屈,“大哥你是不知道。去年間的時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一股新的沙匪。先是佔了黑鷂子他們那一夥的琴湖綠洲地,大開殺戒。黑鷂子的手下,一部分戰死,一部分投降。黑鷂子本人只帶了幾個心腹跑了出來,投奔了薩蘭達,當了他的四頭目。提出的要求就是滅掉那一夥兒新來的,琴湖綠洲從此併入薩蘭達的手下。薩蘭達也想試試這幫子新來的分量,眼看着開春就要打起來。雖說其他的幾處匪窩老大暫時只是冷眼旁觀。可這一旦打起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趁火打劫?他們打的狠了,傷亡慘重,最後不還是要在我們商隊裡找回損失。只怕這次過路的孝敬,比以往要多出許多了。”
岑良棟並不知道葉明淨的計劃,他只是負責帶着人走商。聞言後也露出了幾分憂慮:“那還真是太糟糕了。沙匪勢力重新劃分,路上就要亂了。今年走商的人又要少了。”
岑良桐道:“可不,那邊的胡商過來的也艱難,現今貨物的價格又貴了兩成。”
兩人一路說一路走到了九香客棧。岑良桐也是住在這裡,包了兩個院子。此時便熟門熟路的替堂兄招呼:“來來,東西都放進院子裡。輕點兒。那個誰?管事的和東家一樣,都住院子的上房,就是這邊……”他一把拽住背對着他,正要去另一個院子孟溪染,“兄弟東家和管事都住這邊的院子,那頭是夥計們去的。”
穿着一身綢衫的孟溪染不好說自己是夥計。支支吾吾的推脫:“……我去看看貨。”
岑良桐笑了:“兄弟是第一次和我岑家走商吧。放心我岑家的夥計是老辦這差的,出不了岔子。九香客棧是這涼州城裡頭一塊牌子,包你的貨安全。”死命的拽他的袖子,“來來,咱們去上院,今晚大家聚一聚,好好喝一盅。”
罷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孟溪染認命的轉過身:“如此就打擾岑兄了。”
“孟,孟溪染”岑良桐吃驚的張大了嘴,立刻又驚又怒:“你怎麼會在這裡”
孟溪染鎮定自若的整整衣服:“看岑兄說的,我一直就在這裡啊。”
“不不,不是這麼回事”岑良桐甩了甩腦袋,食指顫抖的指着他:“你等等,你的等等啊”轉身飛奔,“大哥,大哥”擠人羣裡找到岑良棟,氣喘吁吁:“你,你知不知道,孟溪染在你隊伍裡?”
岑良棟無奈的示意他鎮定:“良桐,這件事我晚上再和你解釋。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人和貨都安排了。”
事有輕重緩急,岑良桐無語,只得嘟嘟囔囔的去了。安排衆人的時候特意將堂兄隊伍裡的幾個商家管事看了又看,確定了再沒有扎眼的人才罷休。
晚上的時候,兩隊的商家主事合起來在岑良桐的院子裡擺了幾桌酒,夥計和保鏢們在另外的院子裡也開了幾桌。
岑良桐惦記着孟家的事,非要拉着岑良棟問個明白。岑良棟將他拖到房裡,悄悄的說了部分真相:“……那個王管事,是皇莊的老管事了。皇上還是太女的時候就是他主管莊子裡的事。皇上開了口,多個孟家人一起來也沒什麼。”
岑良桐驚訝的睜大了眼:“皇上還缺銀子?要來走商?”
岑良棟笑他:“你動動腦子好不好。皇上就是再缺銀子,也用不着這般。我和你說,”他壓低了聲音,“看見我隊裡的那個袁鯤了嗎?”神秘的一笑,“他姓袁,他的姐姐是顧朗的夫人。”
岑良桐大驚:“顧朗的小舅子?他怎麼會來這裡?”
岑良棟恨鐵不成鋼,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是明擺着嘛?皇上想要收回西域,收回絲綢之路的控制權。這回是跟着咱們來探路的。”
“啊”岑良桐驚喜交加,“真的?太好了。一旦收回了絲綢之路,往後走商就方便多了。大食那邊的胡商業協會高興瘋了的”
“噓,小點兒聲。”岑良棟越發壓低了聲音,“這些都是我猜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且,即便是收復西域,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岑良桐頻頻點頭:“大哥,我明白的。可哪怕陛下有一點兒念頭,咱們都是要跟上去的。這裡邊的利潤想來你也知道。”他們四房不就是因爲當年跟着顧緝,纔在西域一代有了行事的方便麼?這等好事豈能放過?
岑良棟繼續道:“陛下是不會讓岑家一家獨大的,所以孟家的介入推不掉。你別再給人臉子看了。啊?”
щщщ☢тTk ān☢℃o 岑良桐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大哥,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傻子。原先是一口小鍋,裡面就這些吃食。多了人來分我自然不樂意。現在小鍋要變巨鼎了,我岑家胃口再大也吃不進去,多些朋友又有何妨?”
岑良棟舒了口氣:“你能想明白就好。”
於是,當晚的聚會,賓主盡歡。
京城裡,葉明淨收到了三百親兵的最新戰報。顧朗他們已經佔據了一塊綠洲作爲基地,收了這塊綠洲地上殘餘的匪徒做小弟。規模初定。目前的目標是以琴湖綠洲爲中心點,向四面擴張。一點一點的吃掉其餘的沙匪勢力。而這樣一來,三百親兵們勢必要分開行事了。畢竟,佔據的各個地盤是要人去接手經營的。
這樣的局面是葉明淨樂於見到的。當初培訓這三百人的時候,那麼強調文化課程爲的就是今天。這三百人,她打算培養成中層將領,下放到各級軍隊。
想到這裡,她取了筆墨,給顧朗寫信。肯定了他的設想。指出戰略性方向。至於怎麼去做,就由顧朗自己掌握了。葉明淨所有關於西域的知識,也無非是從書本中得知。沒有必要對自己不擅長的事情指手畫腳。
天氣漸漸炎熱,六月時節,葉明淨再次搬進了西苑避暑。許儒去了廣信,田地清算要到年末的時候才能出來。朝堂目前很平靜。她琢磨着,也許今年秋天,她可以重新開啓秋狩。只要將上林苑裡三百親兵們的訓練營給封閉起來就行。
心動即行動。在與內閣日常會晤的時間裡,她提出了此事。四位閣老沒有異議。於是,廣平二年十月間舉行秋狩的政令就這麼發放了下去。京中有爵位的人家得到消息,早早的做起了準備。
炎夏轉瞬即逝,八月時節,桂花飄香。在這清香四溢的季節裡,杜婉的產期到了。
陸詔向翰林院請了假靜待。熟料杜婉足足疼了一天一夜,產道還只是半開,體力卻已跟不上。闔府上下都急得要命。
請來的太醫隔了屏風給她診脈,搖頭道:“尊夫人平時活動太少,生產起來就較爲艱難。必須快些生下孩子,不然等到力竭就不好了。”他遲疑了一會兒,“陛下身邊的鐘司藥擅長婦科接生。據說她有一種催生的湯藥,可以幫助產婦快速生產。府上不妨想辦法去請了她來。”
陸震聞言怔了怔,看向陸詔:“我去遞牌子進宮。”
陸詔感激的作揖:“麻煩叔叔了。”雖然人人都知道他現在是女帝的寵臣,但級別不夠就是級別不夠。非經傳召,陸詔是見不到葉明淨的。
杜婉這邊含着參片補氣,陸震那邊輾轉周折,總算見到了葉明淨。當下將來意說了。
葉明淨吩咐綠桔:“將秀兒叫來,跟着東陽侯走一遭吧。”
鍾秀兒很巧的今天沒有去東苑或是皇莊上出診,聽了傳召後,很快的背了藥箱跟着陸震來到東陽候府。
進了產房,查看了杜婉的情況。出來對陸詔明言:“她的情況不太樂觀。原本體質就差,產道開的又慢。催產藥我這裡倒是有成藥。不過每個人對藥劑的反應不同,我並不敢保證對她一定有效。而且,即便是催產藥起了效果,接下來的生產也要耗費很大的體力。她現在這個樣子不行。得吃點東西補充。”
孫皎立刻就吩咐下人去準備吃食。又端了獨蔘湯來給杜婉喝。鍾秀兒幾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用人蔘滋補。杜婉體虛病弱,人蔘對她並不適合。不過這是別人的生活習慣,她犯不着多事。
杜婉應該是平時經常吃藥,身體有了一定的抗藥性。催產藥足足下了三倍的計量纔有了效果。一波一波席捲而來的疼痛幾乎讓她昏死過去。鍾秀兒不得不隨時候在一邊給她扎針。
折騰到大半夜,孩子終於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哭聲和小貓一般孱弱。
陸詔的眼中掠過一絲失望。鍾秀兒同情的看他一眼。羊水破掉以後,這個孩子在杜婉腹中呆的時間有些長。即便是長大了,也不會很健康。
不過這些事情與她無關。收拾好藥箱,杜婉告辭了東陽侯府。
回到宮中後,葉明淨問她情況:“怎麼樣?大人孩子還平安嗎?”
鍾秀兒搖搖頭:“……在母體中滯留的時間太長,肺部嗆到了羊水。身體不會太健康。至於陸夫人,她的身體也是糟透了。最好將養個幾年再要孩子。而且……”她遲疑了片刻,終是道:“作爲一個醫者,我不建議她再生孩子。”
葉明淨嘆息:“你見着陸詔的時候和他提一句吧。只是,想來那位陸夫人還是要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