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靖急匆匆的趕回景鄉侯府,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衝到福壽長公主的正房:“娘,你在嗎?快進宮一趟吧。勸勸皇后。”
房裡只有兩個人。福壽長公主正在和一位中年女子下棋,齊靖認得她,那是母親從宮裡帶出來最看重的人,就叫了聲:“連喜姑姑。”
連喜起身,行了個禮:“公子好。”
齊靖曾偷聽過母親的談話,知道連喜是一個神秘的組織,皇家護衛天波衛出身。於是也不避諱她,直接道:“娘,昭陽宮出事了……”將中午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娘,你快進宮去勸勸吧”他焦急的奔向後屋,“我去給您拿衣服。”
“站住”福壽公主大喝一聲,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兒子,對連喜怨道:“我怎麼生了這麼個呆瓜?”
連喜眼皮都不眨一下:“公子宅心仁厚,心性很好。”
福壽公主嘆了口氣:“我活着一天,倒是能護着他一天。可要是我哪天去了,他這莽撞性子,可怎麼過?”
齊靖不解:“娘,你在說什麼呀?快走呀?”
“急什麼?”福壽公主瞪了他一眼,“我問你,那小桃既然是葉明淨手底下的人,怎麼葉明淨不知道她有私情,反而是皇后知道了?”
齊靖道:“淨兒表妹天真無邪,自然不會知道手下奴才的齷齪心思。”
福壽公主簡直要氣暈過去:“天真無邪?天真無邪能讓葉息觀終身監禁,葉息聆苟延殘喘?能讓吳淡暉和何飛發配瓊州?能讓黃庸行吃個啞巴虧?你倒是這麼天真無邪給我看看?”
齊靖道:“會試的案子不是過去了嗎?您又拿它說什麼事?”
福壽公主拍拍胸口,強自深吸了幾口氣:“我問你,皇后處置小桃,證據確鑿,一點沒錯。葉明淨爲什麼不直接求情,非要去昭陽宮門外跪着,傳遍整個宮廷?”
齊靖也在納悶:“對啊?我就是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好多奴才們看着呢?怎麼能這麼丟臉?就爲一個宮女,值得嗎?”
福壽公主耐心解釋:“這是她在和皇后分庭抗禮。她想要回那個宮女的處置權,可又不能欠下皇后的情,或是答應皇后什麼條件。就用了這個法子。她的道理很能站住腳,公主是萬金之軀,長跪代罰。一來、道理上挑不出錯,二來、能搏個善良的名聲,三來、以後她身邊的人,就很難被收買了。她這是在逼迫皇后,讓她少插手她的事。”
齊靖怔住,臉色變幻莫測。良久後才道:“真是這樣?”
福壽公主語氣肯定:“當然那宮女的姦夫一定另有其人。什麼一見鍾情,騙鬼呢要真是對陌生人一見鍾情,說不定你那位五公主就不這麼緊張了。我敢肯定,她一定知道那男人是誰?薛皇后也知道那宮女的招供是假的,可只要人落在她手上,遲早有一天能問出來。所以,她氣急敗壞的也就是這個。葉明淨來了這麼一出,她就一點好處都撈不到了。”
齊靖呆呆的立在原地,半晌後道:“我是不是太傻了?難怪薛凝之剛纔只虛攔了一下。他一定是早就明白了。”
福壽公主安慰他:“你的身份在這裡,心思少一點反而好。淨兒會和你更親近的。只是你關鍵時候要拎的清,別壞了她的事就行。”
齊靖嘆了口氣,想起了馮立攔着他時意有所指的話,怪不得叫他回來呢,連一個小太監看的都比他清楚。
福壽公主聽了後,和連喜對望了一眼:“你是說,那馮立功夫非常好?”
“是啊。”齊靖灰心的道,“我原先以爲那姓計的護衛就夠厲害的了,誰知道連個太監也是深藏不漏。”
福壽公主道:“寸有所短,尺有所長。想必是皇上特意安排的影衛。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日後自有隻有你才能辦,別人都辦不了的事。”
齊靖隨便點了點頭,無力的回房換衣服去了。
福壽公主見他走遠了,問連喜:“難道我們猜錯了?這個馮立纔是天波衛?”
連喜遲疑:“五公主這一輩輪到計都,按說姓計就應該是了。可若真的是,也沒道理現在就定下計都這名號的……我也不能確認。況且,現在只有五公主一位皇嗣,保險之下,弄一明一暗兩個護衛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皇子身邊,還曾有過男子做貼身護衛。公主的話,只能是女子或太監。從來沒有男人給公主做貼身護衛的。貼身、貼身……這要是有了情意,就難辦了。”
福壽公主贊同:“是啊,我聽靖兒說,那計侍衛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可不正是情竇初開的時節麼?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和葉明淨貼身相伴,成什麼樣子?靖兒也說了,在宮裡的時候,基本上看不見計侍衛。”
連喜道:“那就是馮立?”
福壽公主又懷疑:“這也不一定。算了反正和我們關係不大。”
兩人將此事放下。
皇宮裡,承慶帝得到了消息,神色莫測。半天后才自語:“竟用了個最決絕的方法。”
譚啓回答:“公主年幼,尚起不了殺心。”
承慶帝“哼”了一聲:“又不用她自己動手,計都我是白給的嗎?他……算了,他不摻和主上的決定也是對的。”
譚啓道:“陛下,公主這個做法,從長遠來看,乃是大大的有好處啊”
承慶帝自然知道,將小桃滅口固然容易,手法上卻不如現在光明磊落。而且日後御下也會頗有難度。只是他就是氣不過,明明是奴婢犯了錯,卻累的他家女兒受苦,心頭的怒火怎麼都下不去。
“那小桃是怎麼回事?”他問。
譚啓一五一十的說了。
“葉息觀?”承慶帝獰笑,咬牙切齒,“竟然這樣了還不滅口,等着受人於柄嗎?”
譚啓道:“陛下,這小桃是公主一心想要救下的,您若是替她滅了口,只怕公主會怨恨您。還是應該說一說的好。爲個奴婢,落得父女有間隙不值得。”
承慶帝又“哼”了一聲:“怎麼?她還爲個奴才和我生氣不成?”
譚啓暗歎,又道:“陛下,公主只有十一歲。現在就接觸殺人,只怕她受不了。”
承慶帝淡淡的道:“不殺人,就等着被人殺。她遲早要習慣的。”
天色漸漸黑了下去,葉明淨依舊跪在昭陽宮的門口。這時,事情已經鬧到整個後/宮已經無人不知了。
安妃急匆匆的趕到,抱着她嚎啕大哭:“淨兒,你這是幹什麼?你犯了什麼錯?”
葉明淨汗顏,對桔子道:“還不把娘娘給扶起來?”
桔子勸安妃:“娘娘,您來這邊歇歇,奴婢給您細說。”
安妃不肯:“現在就說?”
桔子只得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安妃出身低微,進宮時品級低,那時全靠幾個最底層的宮女照應,纔在如狼似虎的宮廷裡活了下來。生了女兒後又安安分分,承慶帝不是那麼寵她,對她卻也不厭惡。薛皇后本着“後/宮總會有幾個女人,沒威脅的比有威脅的安全”的態度,不冷不淡的容下了她。只要她老老實實不犯錯,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了。誰知道世事無常,安妃居然鹹魚大翻身,成了唯一一位皇嗣的母親。
由於出身問題,安妃對葉明淨救小桃的舉動到沒什麼意見。她道:“你一個人求也沒用,我陪你一起,求皇后娘娘開恩。”說着就要跪下。
葉明淨頭大如鬥,趕緊拉住她,低聲道:“母妃,我是晚輩,怎麼跪都不爲過。你要是跪下,讓皇后娘娘的臉往哪兒擱?不如你去找父皇吧,看父皇怎麼說。”然後叫道,“馮立。你過來”
等馮立來了後,她道:“母妃要去皇上那裡。你找着機會對譚公公說,我母妃累了,最好想個法子讓她休息休息。”
馮立領命而去。
安妃來到宣明宮,馮立進去通稟。低聲將葉明淨的吩咐說了一遍。
譚啓看看承慶帝。承慶帝沒好氣的道:“我是給她收拾爛攤子的不成?勸不動人就往我這兒塞。”
馮立垂頭,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承慶帝又問:“你家公主可還吃得消?”
馮立道:“公主還在堅持。”
承慶帝的臉很陰沉,道:“你去告訴你家公主,問她值得嗎?要是想通了,只需吩咐一聲她的侍衛,事情就能辦好。”
馮立應諾退下。
安妃被告知,皇上公務繁忙,請先在偏殿休息等候。安妃在偏殿喝了杯茶,安靜的等候,漸漸就有些瞌睡……
馮立再次回來,對承慶帝道:“公主說,但求無愧於心。”
承慶帝的臉全黑了,怒道:“這種奴才,你們怎麼早沒處置了?”
馮立垂頭不語。譚啓提醒:“皇上,馮立的身份公主還不知道,有些事不宜插手。”
承慶帝仍舊沒消氣,問:“計都呢?他會不知道?”
馮立答道:“計侍衛知道。好像他和公主還專門討論過這件事。小桃的房間裡,並沒有明確標誌着葉息觀名號的物品。計侍衛昨晚去過柴房,應該是叮囑小桃去的。畢竟,牽扯出葉息觀小桃就死定了。不說還能有條活路,她會明白的。”
承慶帝仍是不滿:“婦人之仁”
譚啓看了看馮立,心中有不同的答案。公主這一舉動,給了無數底層宮女一線希望。私下裡,他們開了賭局。有賭小桃結局的,有賭五公主能堅持多久的。現在,小桃這一普通宮女的命運,已經引起了全宮廷宮女、太監們的關注。
他已經吩咐小徒弟去買五公主贏了。薛皇后早在五年前就上了女帝這條船,除非她瞎了眼纔會轉換陣營。
而皇上,巴不得她轉換陣營呢,好一網打盡——
今天的一更。要睡一會兒,二更很晚,大家明天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