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關大捷。將軍孫承和繳獲俘虜萬餘人。
大帳裡,江涵正帶着幾個賬房先生在算賬。算盤珠子撥的噼噼啪啪直響。
大帳的另一角,坐着工部官員都水清吏司郎中曹懷章和幾個手下。此時正一臉焦急的伸長了脖子,視線灼熱到幾乎要將江涵手底下的紙張給戳穿掉。
他在等着扣除交換後具體的戰俘數字下來。好直接帶走當苦力使喚。
這時,一個小兵來報:“大人,西域新城樑將軍到。”
曹懷章幾乎跳起來,如同要被搶食的野獸,虎視眈眈:“江賢侄,咱們可是說好了的,這回的人全都是要給我們修河道去的。他西域新城的戰俘已經夠多了,他們管的過來嗎?別鬧出亂子惹笑話。”
江涵頭疼的揉揉腦袋,剛想說話。大帳外就響起了樑洪響亮的聲音:“曹大人,你這話說的可不厚道。我們西域新城十萬大軍不是吃素的,哪裡就連幾個戰俘都管不過來了?”
曹懷章一見樑洪,頓時如臨大敵:“樑將軍,陛下早有旨意,戰俘你我兩家分着用。你新城建設在即,上回已是先緊着你們了。這回的人可都是我們的。陛下說了。要從長安城開始,將運河河道兩面延拓,往西至隴西黃河,往北,至幽州入海。河道挖開了。日後你們西域的貨物就可直接走水路,船舶從江南直接行使至此。多方便的事?這麼大的工程,又不能擾民。可就都指着這些戰俘呢。”
尤其是這回的俘虜,據說個個都是身強力壯,幹起活來以一當十。就是脾氣桀驁些。那也無妨。這些戰俘只是借來使用,安全方面自有士兵看管。他們只要管基本穿衣吃住就行。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的白勞力。能不可着勁搶嗎?
樑洪是順道打這批勞動力的主意來的。萬餘多人呢。就算這回得先緊着工部修河。他也能搶些是些,總好過一點兒不剩吧。當下據理力爭。
正熱鬧着,那邊又有人來報:“樑將軍,工部虞衡司的人送樹苗過來了。着您去檢收。”
曹懷章一聽,立刻不吵了,哈哈大笑:“原來你是來接樹苗的。我說呢。快去檢收你的吧。別跟這兒湊熱鬧了。”
他就說嘛。沒道理樑洪的鼻子這麼尖,堪堪卡過來要人。
樑洪也不氣惱,笑了笑。他確實是來接樹苗的。新城那邊的戰俘,修築城牆這類事可不敢讓他們去做,還得由大夏士兵們親力親爲。攤派給俘虜們的,是女帝陛下佈置下的另一件繁重任務:修路種樹。
這項任務難就難在規模太大。那一片新佔的草場。由工部營繕司的人規劃了四通八達的道路,道路是標準官道設置,講究平、寬、整。路旁要種滿胡楊、沙棗、白樺等適合當地氣候的樹木。這還只是第一步。據說第二部是將林區擴大。之後還有建築貿易商城、加工集市、整合式牧場等等一系列規劃。總之,工部營繕司、虞衡司、都水司一通合作,結合了當地地形、水流、軍事、防禦,等各項要素,最終拿出了完整的規劃圖。
虞衡司的人來了,曹懷章得趕去打個招呼。戰事大局一定,最忙的就是他們工部。比兵部、戶部還忙。這可是從來未曾有過的。水漲船高,如今他們工部在六部的地位節節上升。想要有政績容易得很,再不是冷衙門了。
營地中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另一所大帳裡,氣氛卻異常緊張。
魏三謀如今已是校尉。他穿着嶄新的鎧甲,焦急的請命:“孫將軍,就讓下屬帶隊去找陛下吧。下屬就是丟了這條命也要將陛下迎回來”
孫承和從牙縫裡低聲呵斥:“你小聲點這事是絕密。要是傳出去,得出多大的亂子”
魏三謀急得要命。陛下找着了還好。若是找不着,這天下可就要大亂了。顧朗剛剛回來,他手上有陛下的最新指示和規劃策略,萬衆矚目下走不開。孫承和、江涵就別提了,更是好多雙眼睛看着呢。想來想去,能去找陛下的,只有他們這一批曾經的親衛營了。
親衛營在戰事初起時,就從西域撤了回來。之後分入大軍。到如今三百親衛們大部分都成了軍中中級將領。最不濟的也是隊長一流,跟在孫承和、顧朗身邊。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人人都見過葉明淨,同時又都善長應付突發狀況、隱匿民衆間、野外生存等技能。人人都保留着最初的親衛營武器裝備,以一當十。沒有陛下,就沒有他們今天的富貴。尋找陛下的任務,魏三謀自認,非他們莫屬。
孫承和嘆了口氣。顧朗怕事情鎮壓不住。回到軍營就忙着交接軍務。即刻要出發去京城。他知道,他這是防着最壞的打算。真要有個不好。顧朗是拼死也要護着葉初陽登基的。
“你們不能全去。”他沉吟片刻,做出決定:“邊關這裡有我守着,大方向都定了下來,出不了亂子。瓦剌人和韃靼人損失慘重,如今自顧不暇,捲土重來是沒這個本事了。顧將軍會帶着一部分軍隊回京城。他手底下沒人不行。你們得跟着去幾個。西山大營那邊要控制住。其他的人……你去找楊秋槐過來。”
魏三謀沉着臉,領命而去。
過了幾天之後,幾道不顯眼的調令之下,約有一百餘人在一個漆黑的夜晚,聚集到了孫承和的大帳中。
楊秋槐領頭,肅着臉將事情說了一遍:“……陛下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也沒有發出聯絡消息。生死不知……”
一百多人齊齊震驚。何二壯第一個吼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怎麼也不能這麼不明不白。”
魏三謀怒喝:“胡說什麼什麼死要見屍。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陛下絕不會有事。”
“就是,就是”一百多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陛下多聰明的人,哪裡會有事。”
不管怎麼說,他們的身上都烙印着第一批、也有可能是唯一一批皇帝親衛營的刻印。葉明淨不在了,他們誰都別想好。
江涵示意大家安靜:“現在我們要敲定的,是尋找的方向。陛下不會有事。至少她絕不會落在韃靼人的手上。不然,米利達早就咋呼起來了。”
不錯。自打米利達知道顧朗回了軍中後,又態度陳懇的寫了一封議和信過來。薛凝之氣的差點將信給撕碎。最後總算還有幾分理智,顧全大局,恢復常態後不動聲色的和曼舒南忽悠。只不過這次是擺足了姿態。吊着他不回信。
好在米利達沒起疑,他認爲葉明淨此時擺架子是正常的。雖然心中憤憤,卻也並沒有懷疑廣平女帝還未歸位。畢竟身爲手下大將的顧朗都好好的回來了,葉明淨怎麼可能還流落在外?若真是如此,顧朗就得自盡謝罪。
“薛主事和顧將軍商議過了。”江涵面沉如水,“最多可以掩飾到新年之時。除夕祭祀太廟。陛下是一定要出席的。還有兩個月,我們的時間並不多。所以,在尋找的方向上,就不能出一點兒錯。”
他攤開一張地圖,指着雁門關附近:“陛下是在這裡和顧將軍分開的。隨身只有一個護衛。據宮中最新傳來的消息,這位護衛是宗師級高手……”
四下頓時響起抽吸聲。宗師級高手,這是什麼概念?整個大夏都找不出一個手掌的人數。隨後,衆人臉上又露出顯而易見的喜色。
江涵同樣一臉寬慰:“……所以,我們很有把握。陛下性命無憂。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回程的路上,被耽擱了。”
楊秋槐鬆了口氣,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如果葉明淨出了事,他帶着的這一百多兄弟連同全家老小,都得沒命。現在一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江涵繼續解說:“陛下走的,顯然不是寧武、偏頭一帶路程。顧將軍一路走來,幾經周折,差點和韃靼王米利達對上。才九死一生的回到關內。還有其他化整爲零的士兵也是一樣。但他們都未曾發現陛下的蹤跡。由此,我們可以判定,陛下沒有走這一條路。”他有些佩服的將手指往東畫了一道長線,直指大海:“薛主事說,他們一衆官員撤離的時候,曾有一位陸翰林提出,可繞道至韃靼東部海岸,坐船從海上至山東登州一帶上岸回京。這一條路雖然耗時歷久,但勝在安全。”
孫承和補充:“這位陸翰林是廣平元年的探花郎,東陽侯已故長兄的嫡長子。我的表兄。”
下面立刻就有人想了起來:“可是那位斬了江南三十餘名官員的探花郎徵糧使,陸詔大人?”
孫承和點頭:“正是他。”
衆人一下子就對陸詔起了好感。他們在前線作戰的,最怕的就是有人在後方使壞,拖後腿。糧草運送只要稍稍出些岔子,就會連累前方將士們的性命。陸探花殺了江南三十餘名官員,在朝野上下是震驚血案。受人非議,在他們看來,這位陸翰林卻是大大的好官。好戰友。
“將軍,你的意思是說,陛下走的是海路?”有人發問。
目前欠債九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