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舞弊案算是落下了帷幕。引起的後果不算太嚴重。吳淡暉和何飛的罪名都是私自調動兵馬,擅闖貢院。承慶帝念其也是被矇蔽者,赦了他們的謀亂不軌之罪。免了死刑,削官罷職,流放瓊州。家眷什麼的沒有受到太多牽連,讓其返回原籍就算了。
涉嫌此案的考生,全部革去功名。終身不得再考。
幾個參與販賣考題的,雖然賣的是假題,但也依然觸犯了刑法。全都被判了秋後問斬。其中包括了在逃的滄州籍人士邵春和葉息聆的阮氏姨娘。
至於葉息觀,他的罪名很重。故意泄露假考題,引發社會動盪。並且還污衊五公主。朝堂上的大臣們都認爲,一定不能赦免。於是,他被送至宗人府,終身監禁。值得一提的是,由於葉氏皇族成員稀少,目前的宗人令一職,由福壽長公主兼任。
葉息聆的罪名要輕的多,只叛了治家不嚴。可以說,如果不是他的那位姨娘利慾薰心,私下賣了幾份考題,他一點牽連都不會有。可惜。世事無常,他可以控制自身的貪慾,卻防不住枕邊人給他挖牆腳。終是惹了一身腥臊。承慶帝給他的處罰是,其本人與後代終生不得踏入京城半步。
陽光明媚的三月,本是一年中最嬌豔的時節。康國公府和豫國公府卻都只能慘淡收場。打點行裝,離京返鄉。
葉明淨自從被父皇評價了一句“捨不得用人”後,就開始努力發掘計都的用途。期間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說小桃同學在會試案件的案情小範圍傳開後,經常一個人待在角落裡啼哭。她的這一反常舉動被薛皇后身邊的人在暗中盯梢。
又比如,近來京城的內城裡出現了一些武藝高強的好手,這些人經常在豫國公府附近打探。而葉息聆則一無所知。
“葉息聆應該是得罪了什麼人,這人還很有勢力。”計都於晚間向她彙報,“只是我不能長時間離開宮廷,這些消息還是從天波衛的共有資源那裡打聽來的。”
“什麼是共有資源?”葉明淨問。
計都解釋:“天波衛不光爲皇室服務,私下裡也販賣消息給民間,並且也幫着江湖人處理一些紛爭,從中收取費用。在民間頗有名望。衛所有一部分消息是共享的,凡是天波衛的成員都可以知道。其他的消息就要按照等級的高低才能查詢。我的等級不夠,只能知道這麼多。”
葉明淨沉默不語。
天波衛的創立,她在李若棠的日記裡看到過。第一代的羅睺,是一個叫羅耀的男子。此人原是江湖人士,經營一個叫做風樓的組織。專門替人打探消息,以販賣情報爲生。李若棠和他認識,正是由生意接觸開始的。後來兩人互相看對上了眼,在亂世之中強強聯合,雙方的勢力都迅速膨脹開來。李若棠能夠統領兵馬,南征北戰。皆因爲羅耀在幕後給了她全力的支持。
羅耀心機過人,善於佈局。如果說李若棠是力,羅耀就是智。可惜這人不知是用腦過度還是天妒英才,四十歲剛出頭就因頭疼病而死了。據李若棠在日記裡判斷,很可能是腦子裡長了腫瘤,壓迫導致腦部神經血管破裂。
葉明淨認爲,如果羅耀不是早早的死了,李若棠最後能不能登上皇位還兩說。
羅耀死時,他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太子已經年滿十二歲。他在母親的協助下,接手了風樓。並在李若棠登基後,將風樓改爲天波衛。外圍還是風樓那個江湖組織,而真正的核心成員皆是天波衛。
李若棠登基後,納了幾個男侍小君。據她在日記裡說,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處長的像羅耀。
葉明淨對此不以爲然,假的就是假的,自欺欺人罷了。
不過,她直到看到這裡,才明白爲什麼李若棠能以一個女人的身份登上皇位。大勢所趨。羅耀在關鍵的時候死了,她再一次陷入危機。只能力挽狂瀾。抱着寧可犧牲一切,也要守住這片基業的心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直到那個時候,她才從一個將軍轉變成了一代帝王。
羅睺這個代號,在羅耀死後一直空缺。直到那位太子當上了皇帝又離世,第三代皇帝纔將自己的貼身護衛賜以羅睺的代號。
天波衛的能量非常大,而且應該是李氏皇族的家族產業。天知道她的那位曾曾爺爺葉承祜是怎麼接手的?
葉明淨腹誹了兩句,收回心神。問道:“依你看,葉息聆得罪的會是什麼人?”
計都搖頭:“京都的形勢,我不是很清楚。”
葉明淨有些失望。轉念一想,也不怪計都。身爲她的貼身護衛,她常住宮廷,計都自然也就沒什麼時間往外跑。天波衛一旦成爲皇子、公主的貼身護衛,就算是暫時脫離了組織。直到新的帝王產生,他們中間的一位纔會成爲首領。其餘的,就徹底脫離了組織。不再享受任何資源和待遇。
算了。那些人只要不是葉息聆的幫手就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就不操心了。
葉明淨這裡放下不多想了。那邊,豫國公府很快就出事了。
事情還比較嚴重。據說是府裡進了賊,搶劫了一些金銀,燒燬了不少房屋。一些丫頭和僕役於混亂中喪生。總之鬧的沸沸揚揚。順天府派了人來查案,葉息聆垂頭喪腦,精神很是萎靡。
計都照例不知道詳情。不過,倒是有另外一個人給葉明淨揭開了謎底。
蕭炫大約是特意進宮給她講述這事的,從頭到尾帶着笑。
“你可知道去他們家鬧的是誰?是岑家和孟家的人。這岑家就是我上次說的,世代行走西域,做邊關貿易的那一家。他家不是有個舉子買了考題麼?這小子倒是聰明,沒夾帶文字進去。而是提前做好了文章,通篇背誦。打算進去後默寫出來的。結果考題發下來,一看就傻了眼……不過,那小子也算幸運,因爲他沒夾帶東西,搜查時就躲過一劫,安安穩穩的在裡面考了九天八夜纔出來。金榜題名是別想了。不過好歹舉人功名保住了。回去再用功個三年,下一屆再考也是一樣。”
葉明淨啼笑皆非:“那他們爲何要去找葉息聆的麻煩?撒氣?”
蕭炫愉快的笑了兩聲:“哪是爲這個說道這裡,我就佩服葉息聆了。天知道他從哪裡找了來這麼個妾,簡直太能幹了可惜沒用在正途上。你可知道,她不像葉息觀,五百兩一份的小打小鬧。她賣的考題雖少,卻個個都是大魚。這岑、孟兩家就是。一份考題,她賣出了一萬兩銀子的天價。想來是看着這兩家有錢。可這兩家有錢歸有錢,人家也不是稀裡糊塗的主。就對她說,一萬兩不是問題,可我怎麼知道你這考題就是真的?她就說了,這個好辦,你們先付一半的銀子,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可這一半的銀子也不少了。岑家不愧是幾代做生意的,又說,你若是拿了五千兩銀子,回頭卻不認賬,我找誰去?”
葉明淨聽到這裡,頓時覺得那些花五百兩銀子買考題的考生是傻蛋。看看人家,這纔是生意人呢
蕭炫笑道:“不然,葉息觀纔是真的聰明。他找的那些人,相互之間都不認識。學識不怎麼樣,又都是家底豐厚之輩。五百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就是被騙了,也不在乎。所以才夾帶了資料進去。若是換成真正有心的,就該向那岑、孟二人一般。先做好錦繡文章,背熟後再進考場。這萬一事發,葉息觀只要處理掉那最關鍵的幾個人,就萬事都落不到他頭上。反觀這位姨娘的行爲,才真是貪心不足,受人於手柄。”
他繼續講述:“這岑家和她最後達成協議,由岑家寫一張欠條。聲明岑姓進士某某欠阮氏白銀一萬兩。若是那岑舉子考中了,這欠條就生效。岑家立馬就給銀子。考不中,不是進士,自然也就無效了。後來的孟家,江南綢緞商首富也是照此辦理的。”
葉明淨這下終於明白了,恍然道:“就是說,這兩人的欠條還在阮姨娘的手上。或者說是在豫國公府。岑、孟兩家是去銷燬證據的。”
“可不是”蕭炫得意的拿起一本書扇了扇風,“葉息聆被據說被那些江湖人在混亂間揍了好幾下,身上全是傷。如今他要帶傷趕路了。哈哈他真是找了個好姨娘啊哈哈哈”
他笑的舒心暢快,眉宇全部舒展開,像是三伏天吃了一大碗冰鎮綠豆湯一般,從頭爽快到腳。
葉明淨琢磨,人家找了個惹禍的姨娘,你高興個什麼勁?除非……他身邊也有個愛惹事的女人。相比之下,葉息聆被折騰的更倒黴。蕭炫這才如此幸災樂禍。
蕭炫心情愉快,她卻沒那麼輕鬆。葉明淨沒有忘記在茶樓的包廂,曾經有兩個男子故意說給她聽過一段關於賣考題的對話。這兩人是誰?那一次看似拙劣的局又是誰設的?計都曾經打探過那茶樓的底細。據說已經被轉讓了,前主人已然離京。
她的敵人,遠不止葉息觀和葉息聆。
現在想想,第一個和她提到科考的,是葉息矜。第一個知道她缺錢的外人,也是葉息矜。目前的京城,完全沒有被負面新聞困擾的人,還是葉息矜。
這種敵人,真是很令人頭疼啊——
一更又晚了,再去碼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