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息仁道:“大哥,你負荊請罪,永昌侯府一定不能拒絕的。”
葉息正聞言氣的渾身發抖:“你安的什麼心?你是不是想叫我身敗名裂!”
葉息齊不滿的道:“大哥,這怎麼會讓你身敗名裂?負荊請罪,君子之爲,古來有之。我覺着就很好。”
葉息正冰冷的看着他的兩個弟弟:“你們當我是傻子嗎?爲了女色負荊請罪,天下傳遍。我的名聲,嘿嘿!我還能有什麼名聲?”
三人之間的氣氛一時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吱嘎——”一聲。書房的門被推開,涼郡王嫡長子葉息慈走了進來。
他看了一眼屋裡的三人,神色平靜的道:“大哥,你若真心想補救,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景鄉侯府找福壽長公主。”
葉息正兩眼一亮,隨後又垂了頭嘆氣:“景鄉侯府我也去過的,說是福壽長公主身體不適,只出來個管事陪我坐了坐。”
葉息慈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眼神明亮:“讓弟弟去試試吧。或許能見到公主。只是大哥,這樣一來,你勢必要娶那小姐爲正妻了。”
葉息正冷笑:“我如今還敢不娶她嗎?我不娶她,你們答應嗎?”
葉息仁和葉息齊一起避開他的目光。
葉息慈嘆息一聲,吩咐方伯套車,去了景鄉侯府。
福壽公主聽說是葉息慈來了,就笑了,對着下手一個年輕男子道:“……倒不好不給他這個面子。畢竟是涼郡王的嫡長子。”
那男子笑道:“姑姑所言極是,我也正好見見這位弟弟。”
葉息慈被管事帶入正廳。福壽公主坐在主位上,下首坐着一個年輕的男子,天青色長衫,頭上簪了一根白玉簪。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
福壽公主道:“你來得正巧,這是睿國公之子,你葉息矜哥哥。”
葉息慈大吃一驚:“矜哥哥竟已入京了?慈竟不知道,慚愧,慚愧,失禮,失禮。”
葉息矜還了他一禮:“息慈不必顧慮,我今天剛到。你並無失禮之處。”
葉息慈告罪一番,坐了他的下首。望了望福壽公主,欲言又止。
葉息矜看在眼裡,聞絃歌知雅意。隨便聊了幾句後,便向福壽公主告辭。
福壽公主含笑囑咐:“你孤身一人上京,隨從帶的也少。府里人手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只管和我說。”
葉息矜告謝:“……多謝公主關心。”
葉息慈微微吃驚。竟然是孤身一人來的。隨從又少。那他到京城幹什麼來了?若是說沒那個心思,那又何必來?皇上的聖旨裡說的很明白,全憑自願。真正沒有野心的人根本就無須踏足這裡。他心中暗暗警惕,葉息矜要麼有什麼原因,要麼就是城府極深之人。
他這裡在沉思,那邊葉息矜已經離開了。福壽公主喚他:“息慈,你來找我有何事?”
葉息慈收回心神,微微有些臉紅:“姑姑,今天來拜訪,的確是有事。這件事,息慈實是難以啓齒。只是事關無辜女子的終身,息慈心有不忍。還請姑姑給予做主。幫我大哥向永昌侯府提親。”
福壽公主笑了笑:“原來是這事啊!我也略有聽說。息正處事太欠妥當,能結親那是最好。只是這事本與你不相干,你又不是葉息正的親長,你做的了他的主?”
葉息慈道:“息慈插手此事確實略有不妥,只是……”他擡頭正視福壽公主,語氣堅定:“姑姑,大哥再有不是,也是我涼郡王一脈。若是就此不聞不問,涼郡王府豈不是成了刻薄忘義之輩?我父的聲譽也會受到損傷。我們這支的兄弟姐妹日後姻緣之事都不免要受此阻撓。息慈不能看着大哥犯錯。我既身爲父親之子,就需維護涼郡王府的聲譽。力雖綿薄,亦當盡心。”
福壽公主眼中露出讚賞之意:“說的好!也罷,到底都是葉氏皇親。我也不能讓人壞了皇家的名聲。你叫葉息正親自來見我吧!”
葉息慈大喜,恭敬的行禮告辭。
第二天,葉息正去了景鄉侯府。
謝妍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五天之後,福壽公主以長輩之姿態,請了官媒去永昌侯府提親。
雙方交換庚帖,婚事算是定了下來。
葉息正寫了信寄往家中,向父親說明此事。
謝妍被接回永昌侯府。
喧鬧一時的私情案件隨着花好月圓的結局終於落下帷幕。這件事帶來一個附加影響。就是京城裡凡是有些聲望的人家,突然都不約而同的重視起自家未婚姑娘的教導起來。
臘月時節,雪花紛飛,隨着新年的到來,京城中暫時恢復了平靜。
今年的年夜守歲就要比往年有些意思了。七位葉姓的公子並三位葉姓姑娘,都將進宮赴宴。
葉明淨在宴席上仔仔細細的比較了一下七位哥哥。葉息正一臉晦氣,全場就屬他的臉色最難看。正在對着葉芸怒目而視。葉芸裝作沒看見,和兩個姐姐湊在皇后身邊說笑。唯有葉息觀對着他冷笑。
葉息仁和葉息齊倒是紅光滿面,頻頻敬酒。和葉息聆一唱一和的吟詩作賦,一派文士風頭。
葉息慈靜靜的坐在角落處,手裡拿着個橘子,裹了手絹在慢慢的剝,睫毛低垂,專心致志。
年齡最大的葉息矜,端着酒杯朝葉明淨走來。
葉明淨未語先笑:“息矜哥哥,淨兒可不能多喝酒。”
葉息矜笑道:“第一遭見到公主妹妹,我這是心裡高興,找着機會想多喝兩杯。公主隨意便好,只要不攔着息矜就行。”說完,他一口喝乾了杯中酒。拿起葉明淨桌上的酒壺,又替自己到了一杯。
酒剛倒出來,他就笑了:“是果汁。”
葉明淨嘻嘻一笑:“息矜哥哥可別說出去。”
葉息矜笑道:“放心,我不說。”然後他喝了那杯果汁,笑容微微黯淡了些:“公主這裡既然是果汁,想來我要喝醉還需去別處才行。”
葉明淨道:“難道哥哥想喝醉?”
葉息矜的神情有些落寞:“除夕守歲,閤家團聚。我一人在外,也不知家中父母妻小可還安好。心裡就有些掛念。”
葉明淨“啊”了一聲:“是呢!息矜哥哥一個人來了京城,嫂嫂在家中一定很惦念。”
葉息矜眼神柔和,聲音也放低了些:“你嫂嫂是個很賢惠的人,孝敬公婆,照顧弟妹,養育稚兒。我能娶到她,實是三生有幸。”
葉明淨好奇的道:“是嗎?那你怎麼不帶嫂嫂一起來京城呢?京城可熱鬧了。”
葉息矜露出溫柔的神色:“你嫂嫂要在家照顧孩子。我有兩個孩兒,大的今年五歲,已經會認字了。小的還未過週歲,她走不開。我在京城待幾個月就回去。我本來也挺捨不得他們的,可一想,明天就是春闈。三年一度的人才大典,天下士子云集。那種鼎盛風貌、華彩文章,只有在京城才能一見。不親眼來看一看,我這輩子都會遺憾的。”
“明年是春闈之年?”葉明淨算了算,果真如此。
葉息矜長嘆了一聲:“我也是自幼讀書,學富五經。自問不比任何人差。可惜……唉,我們這種身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參加一次科舉。我想來看看,見識一下天下文章。等到開榜後,也找那試題過來做做,試一試自己水平如何,也算是給自己多年苦讀一個交代。”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公主可不要笑話我。”
葉明淨正色:“我怎麼會笑話息矜哥哥呢?息矜哥哥,你到時做了文章,我拿了給太傅看,讓太傅幫你評定評定。太傅當年可是狀元。”
葉息矜笑道:“那樣啊!我猜廖太傅一定不會說我的文章不好。”
葉明淨大驚:“難道哥哥有大才?”
“那到不是。”葉息矜道,“你想,我又不能參加科考,太傅何苦要打擊我。平白說幾句好話敷衍過去就行。”
葉明淨狐疑道:“太傅不會吧。那哥哥不是就沒法知道自己文章的好壞了麼?”
葉息矜朝她笑笑:“公主不用擔心。我自有好辦法。到時文章上不署我的名字,只推說是別人做的。看文章的人就不知道了呀!那時我就能知道自己的真正水準了。這個辦法可好?淨兒可別替我泄露出去哦。”
葉明淨拍手而笑:“果然好辦法。哥哥放心,我不會告密的。”
承慶帝聽聞笑聲,眼睛轉了過來:“說什麼有趣的呢?這麼高興。”
葉明淨眨了眨眼睛:“息矜哥哥在和我講有趣的事。”
正在和承慶帝說話的賢妃聽着就笑了:“可見五公主還是喜歡哥哥的。平日裡和炫兒也是這般說的熱熱鬧鬧。”
承慶帝點頭:“淨兒沒有兄弟姐妹,的確孤單了些。”說完後,看向葉息矜的目光就少了幾分生疏。
新年鐘聲敲響,夜宴散去。
葉明淨回到芳菲殿,洗漱完後打着呵欠鑽進被子。
等到第二天睡足了覺醒來,她想了想昨晚的談話,心裡總覺得有點兒怪。
葉息矜的話裡有三層意思。
第一,他很掛念家中妻小,並且和家人感情很好。
第二,他不是別有目的來京城的,他來這裡是爲了見識一下春闈。
第三,他想匿名投了文章給名家點評,把握自己的真實水準。
好像沒什麼問題啊?她想想又笑了一下。
也許人家真的就沒別的用意呢?不是人人都想當皇帝的。她再這樣杯弓蛇影下去,估計都要變成精神病了。還是少想些爲妙。
對了,還有一件。葉息矜一直稱呼她爲“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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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