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剛剛踏進人羣,葉明淨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在廣場上響起:“各位百姓,銅鎖已被打開,民間藝人果真藏龍臥虎。孤會將此銅鎖交予東苑工匠重新打製。製成之後,還將擺設在此,同樣懸賞黃金百兩,以求開啓。到時希望老人家能再次奪金。”
衆人聽後再次譁然,還要再開箱子?不是一次性就完了。許多人的臉上露出了笑臉,事情再起變化,他們還有熱鬧看,何樂而不爲?於是,前面傳後面,人人爭相傳告。
那些小商小販們尤其開心。來此叫賣一天,比在集市上單獨叫賣收入要好的多。果然是皇城腳下容易養活。
熱鬧的場面沒有隨着黃金花落人家而結束,反而更加沸騰了起來。
齊靖站在雁翅樓上,擔憂的看着下方:“和御史們商定的三個月期限就要到了。”
薛凝之也是臉露焦急:“殿下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還要再拖三個月?”
孫承和一臉不明的道:“說我貪玩,殿下貪玩起來比我折騰的場子要大多了。”
江涵沉着臉提醒三人:“殿下說過,她並不希望有人能打開鎖。”
“可現在鎖已經開了呀!”孫承和跳着腳叫道:“真要不想讓人打開,就該制止那些神偷進城。我大哥告訴我,如今江南那邊的神偷都在往京城趕呢!殿下難道想要找出天下第一神偷?”
“胡說!”齊靖一臉鐵青的喝道,:“殿下又不是被囚禁的孟嘗君,而是噹噹儲君。何需那些雞鳴狗盜之輩!”
薛凝之也補充道:“不錯,況且會開鎖的不代表就是神偷,偷兒可不是光會開鎖就行的。”
孫承和看看衆人,鬱悶的道:“那公主是爲了什麼呀!”
四人面面相覷。同時偃旗息鼓,垂頭喪氣。
這時,一個男子走上樓來,簇新的四品守服映襯着他英俊的臉色意氣風發:“這是怎麼了?我聽說有人開了那銅鎖,可是真的?”
齊靖一見來人,立刻拱手執禮:“林大人。”
來人正是在上書房教了他們七年的林珂,如今的東宮少詹事。其餘三人也都恭敬的行禮。薛凝之身爲下屬,簡明扼要的將事情敘述了一遍。
林珂沉默了一會兒,彙總了四人的見解。開口道:“殿下曾說過,她的目的並不在於打開銅鎖。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問題的關鍵其實是在那箱子上。”
“箱子?”四人齊聲驚訝。
“不錯。”林珂胸有成竹的道:“如果是單單開鎖,只要放置銅鎖在廣場即可,爲何一定要鎖一個銅箱。此銅箱結實牢固,告示上也說,在不破壞銅箱的情形下打開銅鎖。那麼殿下的目的很明顯。她要的是讓百姓們都明白,這個銅箱只有用殿下隨身攜帶的鑰匙才能打開。別的方法都開啓不了。這也是她今日又宣佈將改進銅鎖,繼續懸賞開鎖人的原因。”
四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問題又來了,孫承和道:“殿下要一個只能用一把鑰匙打開的銅箱有什麼用?”
林珂笑道:“你們自己想想。不要總是等着別人提供答案。”
林珂對於這四人來說,既是老師,又是上司,六年多的相處中不時引導過他們的人生觀和處事方法。於是四人聽了他的話,都用心的思考起來。
不多時,薛凝之第一個眼睛亮了亮,驚喜的道:“我想到了!殿下要的是一個天下人都知道的‘除了鑰匙怎麼都打不開的銅箱’。”
齊靖和江涵同時也兩眼一亮,叫道:“不錯!”齊靖興奮的臉頰微紅,“殿下的目的是讓天下人都知道。”
林珂讚許的點頭:“是,正因爲想要天下人都知道,纔在午門外擺了三個月的場子。現在看來,還要繼續擺下去。”
孫承和舉手,懵懂的道:“那個,天下人都知道了後又怎麼樣呢?”
四個人八隻眼睛一齊看向林珂。
林珂搖搖頭:“殿下接下來的計劃,我也猜不透。只能想到這裡。”他感慨的道,“太女殿下雖然只有十三稚齡,卻天生聰慧,處事不驚,她如此做必有其用意。我們只要等待就好。”
還說着,葉明淨走上樓來,身後除了馮立和滕隊長,還跟着一個面生的中年男人。
葉明淨對着齊靖道:“靖表哥,這人是東苑的鎖匠,你現在帶着他去東苑,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打造一把銅鎖。具體事項就由你負責。費用由東宮出。”
齊靖領命:“是。”
葉明淨問那中年男子:“剛剛老者開鎖的動作你都看清了?有把握嗎?”
中年男子一臉放光,露出自信的神采:“小人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地好手法。殿下放心,這次一定能做出除了用鑰匙,誰也打不開的鎖。”
葉明淨點頭:“那就好。靖表哥,這件事情我就交給你了。把箱子擡去東苑,滕隊長會撥一班人馬給你防守。可能會需要些時日,你多費些心。”然後又對薛凝之道:“凝之,廣場下面的四個司諫和告示桌子之類的東西你負責收拾回去。小和和小涵也在東宮等我,過一會兒我有事要交給你們辦。”
三人齊聲應諾。
最後,葉明淨看向林珂:“林大人,你和我一同去見父皇。”
南書房,承慶帝正在等着她。
“鎖被人打開了?”他慢悠悠的問道,不急不慌。
葉明淨笑了笑:“我已經命計都跟着那老人了。這人要是有深厚的背景就罷了。若不然……錢財動人心,打他主意的人一定很多。再加上第一神偷的名號,只怕就是有些背景也要被消耗幹了。計都只需以逸待勞,在最後時節把他帶來就行。他那一把年紀,在東苑養老不比流落江湖要好的多麼?”
承慶帝瞪了她一眼:“順便再教幾個徒弟是不是?你弄這麼大個陣仗,就是爲了找個天下第一的開鎖匠?”
葉明淨頓時苦了臉:“父皇,我哪兒知道真有人能打開呀!那工匠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證,天下無人能開,結果呢?害我丟了一百兩黃金。你沒見他今天被臊的樣子,真是要命!”
承慶帝呵呵而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下你該知道厲害了。說吧,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這人可是破壞了你的計劃?三個月可就要到了。”
葉明淨笑道:“也不算破壞,這些意外本來就在預計中的。還好只有一個人。其實現在冒出來也好,要是真在後期來了能開箱子的,我就要哭死了。”
“你的目的果然是箱子。”承慶帝眯了眯眼睛,啜了一口茶,“說吧,後面的計劃是什麼?”
葉明淨笑嘻嘻的湊到承慶帝耳邊,將計劃細細的說了一遍。承慶帝越聽越驚訝:“銅匭、密函?”
葉明淨笑道:“父皇以爲此計如何?”
承慶帝眼中露出灼熱的光彩,緊緊的盯住女兒,半晌後道:“好!好!朕就知道,我兒定不是尋常人。此策大妙。放心,朝堂上的那些御史,父皇替你擋了。”
葉明淨道:“這個麼,父皇,既然他們註定會失敗,不如咱們好好計劃一下,打他們個全軍覆沒如何?”
承慶帝笑道:“你這可是卸磨殺驢,怎麼?有了銅匭就不用都察院監察百官了嗎?”
葉明淨冷笑:“他們要真是廉政清明,我到也佩服。可惜,清廉是清廉,卻個個好名,私心氾濫,置朝政綱領不顧,單純的爲反對而反對。這樣的人,不敲打敲打他們,還真以爲自己是正義的代表了。我要讓他們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公正廉明。”
承慶帝心情大好,道:“這事得好好合計合計,你有什麼打算?”
葉明淨聽到這話迅速變換了臉色,對承慶帝諂媚一笑:“父皇,術業有專攻。這類事林珂比較擅長,兒臣把他帶來了,就在偏殿侯着呢。”
承慶帝又氣又好笑:“你到會物盡其用。譚啓,傳旨讓林珂進來。”
林珂很快到了,葉明淨簡單的說了一下自己的目的。隱瞞了後期的銅匭作用。只說能保證讓御史們吃個大虧。期間需要好好操作一下。
林珂見她得到個皇帝的支持,以下大定,使出渾身解數在南書房商量了一個時辰。之後,和葉明淨一同離開。
兩人在南書房門口分手,葉明淨關照他:“朝堂上的計較,孤就交給林大人了。林大人可還需要什麼?”
林珂道:“殿下最好再聯絡一下晉國公、慶國公和蕭世子,兩位國公都會參加朝會,可在朝堂上幫襯着說話,蕭世子則可在朝堂外混亂消息。這樣就更加方便了。”
葉明淨從善如流的接受:“蕭炫那邊我會親自去說,晉國公和慶國公兩家,就讓凝之和承和回去提一提。可行?”
林珂道:“殿下想法甚好。”
葉明淨看了他兩眼,正色道:“林大人,孤雖然有些想法,也得到了父皇的支持。但凡事不可能面面俱到。這世間有許多原本很精妙的計策,最後就壞在了細節上。孤希望你能不遺疑慮,盡心提出我所缺失的地方。人無完人。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事事完美。但若能廣納建言,終是能拾遺補缺,將事情能做到最好。林大人可明白我的意思?”
葉明淨有個壞習慣,一着急起來,就會我呀我的亂叫。這是前世帶來的影響。林珂低着頭傾聽,聽到“我呀我”的時候不自覺的嘴角上翹。等她說完了,微笑答道:“殿下多慮了。殿下若有遺失。臣自然要拾遺諫言的。”
“真的?”葉明淨很懷疑。五歲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林珂這人賊精的。要做什麼事一定會先竭力保全自身。所以她很擔心林珂會爲了保證在她心中的好感,而對她的某些小過失連環。不過這事行慢慢來,日久才能見人心。這話適用於儲君對臣子,也適用於臣子對儲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