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要比觀燈逛街省時許多,回到知味樓,小二一臉諂媚的將他們迎上三樓,掌櫃親自遞過菜單,服‘侍’的殷勤、周到。
“林大人。”小二將菜都上齊後,訕笑着低語:“小店有幾位大人見着了林大人的家丁,得知大人在此,想過來拜見一二。”
林珂面‘色’一沉,硬邦邦的甩出兩個字:“不見。”
這種時候來求見,無非是想攀個‘交’情。元宵節知味樓的包間,不是什麼人都能訂到的。來此吃飯的人倒也都有幾分背景。本來依他處事的風格,不該如此一口回絕。凡事留餘地,日後好相見。做官和做生意一樣,明面上無需得罪人,一團和氣最好。可惜今天太過不巧,‘女’帝陛下在此。便是給他十個膽子也不能啊
小二一愣,唯唯諾諾的點頭退下了。
葉明淨倒不甚在意。林珂身爲當朝首輔,沒人巴結纔是奇怪呢。只要能持身謹慎便好。多了兩千年的後世見識,葉明淨在對待朝臣方面想的很開。主弱纔會被權臣欺,控制臣子的最好辦法是強大自身,永遠走在他們前面,讓他們只能跟隨你的腳步。
她內心坦然,面上也就泱泱大度。林珂瞧了一回她的眼‘色’,見陛下言笑晏晏,毫不介意。七上八下的心又落了下來。
吃喝完畢,葉明淨下令整裝待發,結束今日的元宵節觀燈活動。林珂長長的出了口氣,總算沒出什麼事。
待走到樓下大堂,出現了一點小‘插’曲。碰上了同樣在知味樓觀燈的客人。陌生人也就算了,可巧的是這家子人他們都認識。往日都是穿着官服的杜憫今日穿了一間天青‘色’錦袍,身披玄‘色’‘毛’皮斗篷,領着一衆內眷家人從二樓下來。剛剛好碰了照面。
“先生”葉初陽眼尖,第一個看見了。歡快的奔了過去。
“是……大公子?”杜憫滿臉驚訝,恍然大悟,擡眼看向葉明淨,一雙明澈雙目閃過晦澀光芒,視線掃過下人手中的各‘色’‘花’燈:“原來夫人也來觀燈……”
“惜之,真是巧。”葉明淨笑着招呼他,目光投向他身後的‘婦’人和兩位少‘女’,以及一個六七歲男童:“這是尊夫人和令郎令愛吧。”
“正是。”杜憫瞧見了林珂對他使的眼‘色’,知道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行禮暴‘露’葉明淨的身份,只能就這麼拱手介紹:“這是拙荊、這是小‘女’、這是犬子……”
杜夫人是聰明人,見那一家子的富貴氣勢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微笑頷首。兩個‘女’兒都是大家閨秀,動作標準的福身行禮。葉明淨輕笑:“呀頭次見面,受你們了禮,我可不能空手。”她嫌棄鐲子礙事,從不佩戴,遂從頭上摘下一對赤金鏤空鑲紅寶石的髮釵遞給二人:“匆忙出‘門’,身上沒帶好東西。拿去玩兒吧。”
那髮釵鏤空金絲細如髮絲,數顆拇指大小的紅寶石透亮的如同一汪幽泉。兩位杜小姐踟躕的看向母親。
杜夫人也遲疑了。太貴重了。對方有好些個孩子呢。送出這麼重的見面禮,她該怎麼回禮呀?正要推脫,只見一位身穿鑲白狐‘毛’邊淡綠綢面雪褂的‘女’子接過那兩支釵,硬‘插’在了‘女’兒們的頭上。笑嘻嘻的誇讚:“好一對漂亮的‘女’兒家。”
兩位杜小姐面面相覷,卻發現父母均未出聲,只能斂衽道謝。
杜夫人倒是想出聲的,不過她被杜憫暗地裡拉住了。
“小玩意兒罷了。”葉明淨不在意的擺手,將注意力集中在對面唯一的小男孩身上,笑道:“閨‘女’有了,兒子也不能落下。可我身上只有‘女’子配飾,倒不好送你。”邊說,邊瞥了一眼葉初陽。
葉初陽機靈的明白了母親的意思。他想了想,今天得的‘花’燈、逛街時買的新鮮玩意捨不得給。便從脖子上摘下嵌寶鑲‘玉’的長命金鎖,爽快的遞給對面的小男孩:“你是先生的兒子,就是我的師兄。這個送給你。”這金鎖是他出‘門’時臨時帶上的,在一堆飾物中屬大衆貨‘色’,造型普通。送出去不心疼。
而別人眼中的這金鎖卻是瓔珞燦爛,寶石亮眼,美‘玉’晶瑩。杜夫人看的倒吸一口涼氣。小男孩杜雁更是接都不敢接。
這時,杜憫淡淡出聲:“雁兒,給你就拿着吧。”
杜雁看了一眼父親,接過金鎖。解下身上的一塊‘玉’佩,清清脆脆的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也,這個也送給你。”
葉初陽卻是不收那塊‘玉’佩,而是指着杜雁腰側的荷包:“這個繡的好看,你給我這個吧。”
那荷包上繡了一隻撲尾巴玩的小貓,活靈活現,十分可愛。杜雁‘露’出不情願的神情:“這是母親給我繡的。不好送人。”
葉初陽“啊”了一聲,一臉失落:“這樣啊……”垂頭喪氣的接過‘玉’佩。讀了幾本‘門’g學的他也知道,母親親手刺繡的荷包對子‘女’來說有多珍貴,自是不能給他的。哀怨控訴的看向葉明淨:“母親,您也給我繡一個吧。”他家母親什麼陣線都沒給他做過。
葉明淨頓時傻了。讓她繡‘花’?她這輩子就沒拿過一根針
“母親不會繡荷包。”對上兒子失望的臉,商量着:“要不,咱們換換?我給你削一柄木劍?”
葉初陽皺皺眉,勉強同意。綠桔、馮立、姚善予全都不自覺的‘露’出笑意。就連林珂也是一臉囧然。
而杜家人除了杜憫,皆是一臉詭異‘色’彩。
母親給兒子削木劍。是不是搞錯了?爲什麼那位一家之主的男人很文靜的站在後方,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這都哪家的貴人啊?入贅的也沒這麼憋屈呀
杜夫人剛想說些什麼,就覺掌心一熱。丈夫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緊了緊。杜夫人便不動了,也安靜的站着。
“好了,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了。”葉明淨和林珂、杜憫道別,“……兩位也好走。”
林珂拱拱手:“老夫送夫人上車。”
葉明淨輕巧一笑,眼‘波’流轉:“我知道‘門’g石不放心我,就依你。”
於是,林珂和杜憫站在路邊,目送這輛四匹馬駕駛的豪華四輪馬車駛遠。直到看不見影子,兩人才齊齊呼出一口長氣。
林珂緊繃了一晚的神經鬆懈下來,頓時覺着腳下乏力,對着杜憫道:“惜之,老夫先走一步,你慢行。”
杜憫深表理解:“林閣老慢走。您辛苦了。”
林珂搖搖手。坐上轎子:“爲人臣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他走遠了。杜夫人才頓覺周圍的空氣一鬆,出了口大氣,甩甩掌心的手汗,疑‘惑’道:“那是林閣老?老爺,今兒這是……”
杜憫對着她耳畔悄語,杜夫人臉‘色’大變:“原來是她怪不得我剛剛大氣都不敢喘呢。還覺着奇怪,到底是真……”
杜憫瞥她一眼,杜夫人趕緊收住口,又着急的回想,“我沒說錯什麼話吧”
“沒有。不必緊張。她今日不過是隨興所至。”杜憫招呼家小上車,“別說那些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回去吧。”
杜夫人點頭,招呼車伕過來,他們的車小,只用一匹馬拉,便分爲了兩輛。兩個‘女’兒合着兒子一輛,杜憫夫‘婦’一輛。杜憫從小廝手裡取過兩盞蓮‘花’燈,小心的放入車廂。杜夫人就笑:“老爺何時也喜歡起了這些?莫不是你今日接到的祈福話特別合心意?”
杜憫淡然一笑,坐上車:“我喜那燈中箋紙上的一手字。含而不‘露’,鋒芒內藏,自成一家。極是難得。”
馬車開動,杜夫人微笑:“原來如此。老爺不說,我還想岔了。”取過一盞蓮‘花’燈,展開內裡的箋紙:“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這心願發的到大。偏老爺接到了。這原該是給‘女’兒家纔好。”橫看豎看,不得不承認那一筆字的確有獨到之處。帶了幾分酸意猜測:“也不知這字是男子還是‘女’子書寫?”
杜憫淡淡道:“字好便賞析。與男‘女’何干?”
杜夫人瞧了瞧丈夫的神‘色’,見其恬然靜謐,眉宇淡漠,也就丟開那燈不再多話。
元宵節後,朝政漸漸恢復正常。葉明淨開始討論兵政、馬政新舉措。着各地布政使、總兵、封疆總督將本地的原有兵、馬數目、配置都報上來。又和內閣討論新兵馬政該羅列的條款、範圍等等。
西北那邊,去開荒的百姓越來越多,西域新城已穩步發展。逐漸開始有‘北‘毛’南絲’雙雄並立之勢。
隨着西北經濟分量越來越重,大夏絲‘毛’紡織品漸多,葉明淨決心掃平絲綢之路,穩定通商之旅。而掃清沙匪以及和瓦拉、韃靼邊境作戰的這類小股分散戰役,則剛好可以用來磨礪新兵。
於是,孫承和在過完年後,又出發去了西北。江涵留了下來。她的妻子在二月時節,終於給他生了嫡長子。葉明淨思索着,家和萬事興。江涵嫡子少,還是在長安先留幾年。多生幾個兒子再出去。
對於大將在外的顧朗,她也沒有像歷代帝王那般,扣了人家的妻兒在長安不放,都給送西北去了。結果顧朗在年後,將小兒子送了回來,說是次子先天不足,身體不好,不適西北氣候。
葉明淨感慨的嘆息。顧朗這是在表明忠心。他家小兒子能去哪裡?去武成伯府嗎?顧緝夫人可還活着呢。內宅的事,男人哪裡顧得了?只能將年僅五歲的顧茗接進宮中。葉初陽見又來了一個小朋友,高興壞了。
可惜他快活了沒多久。南邊傳來消息。靖海候逝世,世子蕭炫繼承爵位。蕭炫快馬送來了摺子。字裡行間似漫不經心的提到,有幾個庶弟、庶叔,身體不好,感念父親亡故,悲傷過度,結果也生了重病,不治身亡。又有個別誰誰,病重要修養。白底黑字間,隱約可見殺伐血腥。敘述過了江南的公事,又提到家事。蕭炫請封嫡長子蕭寶成爲靖海侯世子,‘玉’將蕭慧成和蕭容成接回江南。而獨留長安的蕭寶成由於還未成年,就麻煩陛下,讓其依舊居住在宮中。
葉明淨嘆了口氣,問道:“蕭炫派了誰來接人?”
馮立答曰:“現任靖海侯副統軍,時少‘春’副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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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和鳴。鳳是公的,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