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的海上航行。【?]比之現代要困難的多。
沒有雷達、沒有動力。氣候、風向、航線、夜間停泊之處等等都是問題。能走長線的,都是十年海齡以上的老船員。故而,大型走私船隻並不多見。
葉明淨在甲板上眺望了幾日。發現小型的船隻還是可以看見一些的。大多是捕魚船,只有少數幾個是運貨物的。走的還是短途。
船上的船員們對待每一艘船隻的態度都很謹慎。眼瞅着看到風帆影子了,神情立時就緊張起來。直到船隻錯開,行駛到安全距離,這才鬆緩了表情。到了晚上停泊的時候就更別提了。那是特級警備。躺在牀上,耳畔能聽一夜值夜船員的來回腳步聲。
葉明淨就問:“難道這一路上不太平?”
回答的人是陸詔。他在船上無事就找人拉呱應酬,幾天下來到也混出不少情報。
“是不大太平。沿海一帶海盜滅之不盡。靜海這一類的繁華大縣還好。最怕的是一些小地方。看着是漁村,裡頭的村民卻全是海盜。平日打漁爲生,遇上船來就做一票。防不勝防。”
葉明淨咋舌:“這麼亂?”
“是啊。”陸詔眉頭皺起,“咱們大夏境內還好說,陸上、海島,匪徒基本被剿清了。出了咱們邊境就不行了。韃靼人也不重視這一塊。大夏的商隊船隻,必須由靖海軍護航才能行走。”
這個葉明淨知道。這便是官家船隊的由來。若要加入船隊,收取的費用較貴,好處是安全係數高。不過這類官船商隊一般都是定期航行,每年就那麼幾次。滿足不了所有的市場需求。於是便分流了一部分給這些靈活機動的走私海船。
走私海船能將生意做到今天。安全還是有一定保障的。葉明淨搭乘的這艘船一路有驚無險的過了大半路程。眼看着還有兩日就可到大夏境內了。
這晚,船停泊在一個漁村附近。絡腮鬍子照例先行下船,和當地頭目模樣的人說了些話,之後便勾肩搭背的去了村子裡。
這類情形一路很常見。大家也都知道,這是拜碼頭交過路費去了。各自見怪不怪,面色一派淡定,該幹啥還是幹啥。
然而意外總是在你以爲安全的時候發生。
這天夜裡,突變毫無預兆的來了。
第一個發現不對的是計都。睡到半夜,他眼睛突然一睜,如貓一般敏捷的翻身落地。【?]身上的衣衫整整齊齊。推了推睡在另一張榻上的陸詔,壓低了嗓子:“快醒來。外面情況不對。”
陸詔同樣衣衫整齊。揭開被子就爬了起來,眼睛迅速恢復清亮,也一樣壓低了聲音:“出什麼事了?”
計都面色凝重:“外面的腳步聲不對。輕重緩急和往常的不一樣。不是那夥船員的步子。”
陸詔大吃一驚,側耳傾聽:“好像還沒引起大驚動。”倒是一點兒都不懷疑計都的判斷。
計都背上黑漆漆的長劍:“我去外面看看。你叫醒陛下。要早做準備。”
陸詔沒有片刻耽擱,目送他出門後就進裡間叫醒了葉明淨。
葉明淨穿的也挺整齊,一叫就醒。穿上鞋下地,動作敏捷的開始整理包裹。重要物品都是用密封油布包着的,不怕進水。包裹裡固然有行李日用品,每個人的身上卻也得密藏一份以防萬一。
她遞給陸詔一個乾癟的皮製氣囊:“這個一定要帶着。萬一落了水裡,在裡面裝了空氣,可以支持一段時間在水下。”
陸詔的臉色頓時很難看:“我……不會游泳。”
葉明淨臉色變了:“什麼?你居然不會?”詫異的好像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
陸詔這種人,不是應該十項全能。世間種種,就沒有他不知道,不會的麼?
時間緊急,葉明淨來不及諸多感慨。還是簡單示範了一下簡易空氣囊的使用。塞到他懷裡:“不會游泳會憋氣也行。到時膽子大些,別慌。”隨後又補充,“技多不壓身。這次回去後,你還是學會游泳吧。”
少頃,房門微動。計都閃身進來。焦急的道:“有一大羣人上了船。應該是匪徒。他們用迷煙迷暈了巡邏的船員。此時正在三層和剩餘的人鬥着呢。我們趕緊先走。等他們控制住這艘船就糟了。我聽那些匪徒說話間的口氣,好似是要殺了所有的人,劫持貨物再賣掉船。不露痕跡的幹一票。”
就算是宗師化境高手,他也只有一個人。而葉明淨又經不得一點兒閃失。唯有趁人不備時悄悄溜走最爲上策。
陸詔臉色白了白,沒有異議。兩人換了深色衣服,各自背好包裹。跟在計都身後悄悄離船。
三層船艙的戰鬥控制在最小的動靜中。一、二兩層只有來回巡邏的人影。三人小心翼翼的避開。其間計都還不得不出手幹掉了幾個,基本都是殺人不見血,掌斷心脈。陸詔緊接其後幫着處理掉屍體。他對這條船摸的很熟,總能找到隱秘的角落塞進去。
三人走至一層甲板處。計都嘆了口氣。岸上火光磷磷,約有一百來人手拿武器,站在船岸交接的必經之路。正等着有逃脫的漏網之魚。
計都回頭,對兩人做了個下水的姿勢。轉身換了一條路。
陸詔的臉色越發白了,強自鎮定着走到與海岸相反的船舷另一邊。
動作一定要快。一層的巡邏隊不比那兩層少。計都拿着不知什麼時候找到的一圈繩子。趁着一個空擋,快速的一翻身,人就落在了船舷之外。過了片刻。他翻身回來。先扶持着葉明淨翻過了船舷。葉明淨按照他的示意,雙手雙腳套上掛在船身的繩索圈,抓牢繩子,緊緊的貼着木製船身。
緊張之下,腦中胡思亂想的慶幸。幸好不是現代鋼鐵船身。不然計都內力就是再出神入化,也不能將鐵鉤嵌進去,從而繫住繩索。
一眨眼間,陸詔也翻身過來了。抓住了另一根繩子。兩人慢慢的往下滑動,屏聲靜氣。
幸好這時代的文人還沒有退化成文弱小生。君子須六藝皆善。陸詔和葉明淨的手腳都很靈活,兩人有驚無險的滑到了水面。再往下滑,冰冷的海水便從腳底慢慢涌至肩頭。
陸詔全身發抖,死死拽住手上的繩子。計都並未同時落水。而是飛身又回到了船身,如同一隻蜘蛛般貼在木板面上搗鼓着什麼。
他在幹嘛?葉明淨腦中靈光一閃,臉色大變。立時送了手上的繩子就向陸詔那邊游去。
終是晚了一步。計都爲了防止匪徒發現逃跑的痕跡,快速的拆掉了繩子。陸詔只覺手上的繩索一鬆,無力垂落下來。他僅有的救命稻草沒了。“咕咚”一聲就一頭沉入水中。
冰涼的海水從耳、鼻、喉傾灌全身。他手腳亂舞,水面發出“嘩嘩”的聲響。在寂靜的黑夜中尤爲刺耳。
該死葉明淨面如死灰。一口氣沉下水底,摸到了陸詔的胳膊,用力的拽他向上。
陸詔的力氣比她大的多。本能之下慌亂的纏住她的手。營救越發費力。葉明淨急得要命。
這個混蛋他不是號稱各項全能、完美貴公子的嗎?怎麼就不會游泳呢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拽住陸詔的衣領,霍的將他拎出水面。計都青着臉對着他胸口就是一掌。陸詔一聲猛咳,吐出幾口水。恍若重生。
“快走。”計都拽着他向前遊,“那夥劫船的放了小船追過來了。”
葉明淨被冰冷的海水浸泡的全身發抖:“不能這麼泡下去了。得找艘小船划着走。”不然他們不是累死就是凍死。
計都面色非常不好,咬牙切齒:“我原本是要去放船的。結果你們弄出這動靜。那夥人直接就奔小船這邊來了。哪裡還能弄到?”
陸詔苦笑着道歉:“對不住。我,我不會游泳。繩子一放,我就沉下去了。”
計都的神情和葉明淨在船艙裡時一樣的怪:“你不會游泳?你居然不會游泳?”那口氣,好像陸詔就該什麼都會似的。
陸詔青着臉不出聲。第N次在肚裡發誓。這次要是能有命回去,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學游泳。
“那邊有礁石。”葉明淨在微弱星光的照射下,發現了遠處有凸出海面的黑影。耳邊依稀傳來海水拍打石頭的聲音。
計都聽了一會兒,確定道:“是礁石。”立刻向那一處游過去。這時,身後已經有幾艘小船,在火把照亮下追了上來。
葉明淨率先游到礁石處。扶着石頭後總算能喘了口氣。
陸詔扒上礁石後也鬆了口氣。計都終於騰出手來。往水下一沉,瞬間沒了蹤影。
而目光所及的幾艘小船那邊,卻傳來“啊,啊……找到了,在這裡……”的驚呼聲。隨後有人往水裡射箭,劈砍。又有人翻船……
最糟糕的是,後面接連不斷的有新的小船過來。更有一些匪徒帶着兵器也躍入水中。
陸詔面色灰敗。這般的架勢,找船過來是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將敵人引開。由的他和葉明淨伺機上岸,再做打算。
果然,遠處的幾艘船隻上喊着:“往這邊跑了……”一艘艘的朝於他們相背的方向駛去。越來越遠。
葉明淨眼中滾落一串水珠。咬着牙沒有出聲。
陸詔遲疑了一會兒,低聲安慰她:“他那麼有本事。定不會有事的。”
葉明淨猛然轉頭,怒目而視:“你爲什麼不會游泳?”
“對不起。”陸詔嘴脣顫抖,心下一片冰涼。扣住礁石的手背泛出根根青筋:“澹寧,對不起……”
還欠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