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陸詔向她要求安心。誰來保證她的安心?
葉明淨靜靜的闔上了眼睛:“這樣吧,一個月後,你申請回鄉探親。路上再折返回來。朕會派人給你換個相貌。你就在宮中以……算了,你還是別出現在人前了。從朕的小日子結束後起,在梧桐宮裡待足一月,可行?”
陸詔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問題。道:“臣無異議。”
葉明淨再問:“還有什麼事嗎?一併說了來。”
陸詔遲疑片刻:“陛下,時間上這般緊。待選男子便來不及入宮了。”
葉明淨冷笑:“朕都要生孩子了,還要那幫蠢材幹什麼?讓他們滾回去。”
陸詔不經意的翹了翹嘴角:“陛下可是有了計劃?”
“嗯。”這事也不需要瞞他,葉明淨道:“既然有了孩子,日後也不怕朝臣們逼迫。便不用那許多後/宮之人。到時找個可靠的人爲後,有了嫡父,明面上也就有了交代。”
陸詔怔了怔:“陛下有了皇后人選?”
“沒有。”葉明淨道,“此事不急,朕要安排妥當人選,需要一些時間。”
陸詔吃了一驚:“陛下,您,您要先,先有身孕再娶後?這,這怎麼向天下人交代?”他的心情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他的孩子將來不會認定別的男子爲父。憂的是,這樣一來,不管是葉明淨,還是將來的孩子,都會在世人眼中留下瑕疵。
“怕什麼?”葉明淨很不在意,“只要日後的治世功績足夠,這等小事,沒人會揪着不放的。”李世民納兄弟的女人爲妃,李隆基封兒媳婦爲貴妃。到頭來,也不見得有什麼大不了的。宋朝的皇帝倒是守規矩,結果呢?君王的根本是政績,是盛世。那些小問題算什麼?
這一點陸詔也贊同,只是他還有問題:“若是朝臣們問起孩子的生父……陛下該如何作答?”
葉明淨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悟遠放心。自你入宮後開始。朕便每日下旨,召一美男子夜宿武英殿。這滿京城中,三十個美男子想是湊的齊的。到時候朝臣們若是問起,朕就回答‘不知道’。”
武英殿的位置在梧桐宮的正前方,夜宿武英殿就是夜宿皇宮。三十個美男子。陸詔嘴角抽搐,這位也太惡搞了。估計有孕的消息一出來,全京城都要瘋狂了。
不過,這樣也好。虛虛實實,沒人能猜到底細。
事情到此爲止,商量的差不多了。葉明淨叫出衛七:“從今日起,你便跟着陸大人。該做些什麼你自己清楚。陸大人的安全一定要保證。陸大人的私事就無需過問了。”
衛七點頭稱是。
葉明淨又對陸詔道:“你只管出宮回翰林院。下晚回府的時候,自會在路上巧遇衛七。隨你給他安排什麼身份,只要能日常跟着你便行。”
陸詔看了看衛七,點頭應諾。
陸詔離去,葉明淨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放下綢幔,遮住地圖,離開了這間房間。
一件大事落定,她卻沒有任何的輕鬆,有的只是滿身的疲憊。
原來,爲政治者,真的是沒有什麼不能出賣的。
父皇打造的溫室已經沒有了。現在,輪到她承受風雨,竭力給自己的孩子打造天地。
計都默默的走到她身邊,目光中帶着隱忍:“衛七要跟着陸大人一段時間?”
葉明淨轉身,凝視他的雙眼:“是……”
計都的嘴脣微微顫抖,終是沒有發出聲音。葉明淨伸出手,撫摸上他的臉頰,喃喃自語:“會好的,一切都會變好的。相信我。”
計都嘴角無力的彎了彎:“需要屬下做什麼?”
葉明淨也扯了扯嘴角:“做計都該做的。”
計都垂下眼,睫毛顫了顫,聲音低若蚊吶,幾不可聞:“那……?晶晶可需要我做什麼?”
葉明淨笑了,眼若秋水、目似橫波:“你確定?晶晶的要求比皇帝陛下更爲苛刻。”
計都眼睛微微一亮,周身的氣勢霎時明快了幾分。語氣堅定:“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晶晶是我的晶晶。”
葉明淨微微一笑:“你的晶晶?你真的確定?晶晶本不該在這世間的。這世間不適合她生存,這裡只有葉明淨能活下去。你也許永遠都等不到她。”
“那麼,只要她在,她就是我的。對嗎?”計都很固執,卻意外的抓住了重點。
葉明淨彎彎嘴角:“這個我也不知道。如果你願意,那就一起等吧。等她能夠安然出現在這世間的一天。”
計都的眼睛越發明亮:“我可以等。”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當初學藝之時,比他聰明、有天賦的候選者大有人在。拳腳、刀劍、暗器、毒藥,樣樣精通。他自知比不過,便一門心思埋頭苦練最基本的拳腳、殺人的劍法。耐住寂寞和別人的恥笑。連睡覺之時都要運轉內功,以求那一點點的精進。最後,他成功了。他成功的離開了那種顛沛流離、廝殺掠奪的陰暗生活。他來到了一個明朗、美麗、充滿陽光的女子身邊。他的授業師傅曾說過,歷代最終能夠勝任出的計都和羅睺,從來就不是天賦最好、最聰明的那些。而是最能隱忍、最執着的那一個。
只要晶晶還在,他就一定能夠等到。
葉明淨換了個話題:“我需要一個皇后,一個聽話、不會惹事、沒有外戚麻煩的皇后。”
計都想了想:“找木曜來問問吧。他比較擅長人事。”
葉明淨聞言頗爲讚賞的瞥他一眼。知道自己的缺失,知人善用。難怪他憑着一根筋的腦袋也能坐穩這個位置。
木曜就是馮立。他聽了事情原委後,想了想:“陛下可還記得王安築?”
王安築?葉明淨想了起來:“你是說他?”回憶了一會兒,“他的性子倒也合適。身世可以安排。只是這相貌……畢竟當年宮中好多人都是見過他的。”
“相貌不是問題。”馮立道,“王安築那時不過十七,由於幼年服食使肌膚細膩的藥物之緣故,身子骨骼並未完全展開。停服藥物幾年後,身形就會有變化。再在容貌上修飾一番,足可矇混過去了。皇后本也不必時常出現在人前。”
葉明淨考慮了一會兒:“還是先見一見再說吧。”
凌虛觀屹立在東苑的山坡上。除了每月三旬頭一日的進香日,這裡一如既往的平靜、安然。
葉明淨先是見了殷戒,詢問他:“殷國師可還記得當年與朕所言的男子避孕藥物一事?”
殷戒捋須而笑:“貧道一直銘記在心。近聞選秀男子已然在京中待選。貧道就琢磨着,陛下也該來找貧道了。”
葉明淨笑笑:“既然國師早有預料,就將藥物拿出來吧。”
殷戒取出一包藥和一紙配方,道:“陛下,男子與女子不同,這藥物並非立竿見影。男子需連續服食三餘月,方可在房事中無法令女子受孕。若是斷了服用,大約十五之後便失效。如若連續服食半年,則避孕效用可增至月餘。若是連續服用五六年,則會使男子長期不孕。想要恢復,需用藥物調養幾年方可。”
葉明淨皺起了眉:“這麼麻煩?”
殷戒道:“男子者,使女子受孕靠的是體內之精。此藥物便是使精/水受損。無法在女子腹中孕育胎兒。這是最不傷身的一種藥物。還有一種見效較快的。卻是破壞的太徹底,易讓男子終身不孕。”
葉明淨琢磨了一會兒:“兩種都給朕吧。”
殷戒便又取出一包藥和配方。
葉明淨收下。這時才問:“王安築最近怎麼樣?”
殷戒瞭然:“陛下可要去見見?”
葉明淨頷首:“正有此意。”
王安築還是住在那所小院子裡。他雖然人在凌虛觀,行動上卻還是受到限制的。前面的大殿區他不能去,後方的生活區他也不能多跑。離開凌虛觀更是不可以。每日裡便也只能看看書,或是在院子周圍一帶散散步。
故而,他遠遠的見着有人來院子了。立刻笑開了眼:“殷觀主,你又來看我了”
等見到來人,頓時傻了眼:“陛,陛下”
葉明淨上下打量他。個子長高了,肩寬了,眉骨和下巴添了幾分剛毅。確實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若說他以前是雌雄莫辯的美少年。現在便是一個清清爽爽的俊秀男子。
最重要的。他原本的那絲唯唯諾諾的女氣沒有了。
很好。就是你了。葉明淨笑眯眯的開口:“安築,你在這裡住的可還好?”
王安築偷偷朝站在葉明淨身後的馮立飛去一眼。馮立面無表情。他得不到暗示,只能老實做答:“謝陛下垂問,安築一切安好。”
葉明淨是什麼人,立刻發現了他的小動作。回頭看了看馮立。馮立眼角抽搐。氣的恨不能大罵王安築一通。你回話就回話,看我幹什麼?
葉明淨若有所思。再次對着王安築問:“你想不想離開這裡?”
王安築一愣,隨後驚喜:“我能回家了?”
“不。”葉明淨搖頭,“你這輩子就別想回家了。只是給你換個地方住。房子要大些,吃的要好些。衣服穿得比現在漂亮。有人專門伺候你。你還是像現在一樣不能外出走動。不過你住的地方會很大、很寬敞。比整個凌虛觀都大。你還可以在裡面騎馬。每年夏季可以去花園子裡避暑,秋天可以去別院打獵。但是相應的,你也有工作要做。每天要去給人問安,偶爾要接待一兩位客人。做這些事是要多微笑,少說話。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王安築越聽越糊塗:“陛下,我這是要去哪兒呀。做什麼工?”
葉明淨清了清嗓子,手指山下皇宮的方向:“去那裡,皇城。做大夏的第一位男後。”
繼續頂鍋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