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三扇正門大開,拳頭大的銅釘在初晨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士兵們全體下馬。葉明淨騎在馬背上,高高在上的從中門走進皇宮。
這座宮殿歷時四百多年,葉明淨是第二個騎馬從中門而入的人。第一個是她的曾曾祖父,葉承祜。那一年,他平亂歸來,後方是大軍掠陣。前方宮中盡是他的嫡系之臣。葉承祜騎馬由中門而入,女帝李青瑤步行出太和殿相迎。第二年,她便禪讓了祖上傳下的皇位給這個騎馬入宮城的男子。
顧緝等人是由側門入內的。進入皇宮後,他立刻吩咐對皇宮實行戒嚴。如同全城戒嚴一般。前宮廷很快被控制住了。
玉帶河之後是內宮廷,那裡纔是此次交手的最後一站。
玉帶河上的三道門中,只有定坤門在中軸線上。定坤門後坐落着宣明宮。是除了李若棠以外,歷代帝王的起居寢宮。
定坤門前已有小股的戰鬥。是趕着去內宮通風報信的人和打前鋒的太女親兵在交戰。
“不投降者,殺”葉明淨無情的吩咐。
魏三謀大聲喊道:“裡面的人聽着,太女殿下在此,還不速速開門。違令者就是反賊,滿門抄斬”
宣明宮離着定坤門還是很有一段距離的。傳說中李世民在玄武門兵變時,李淵正在太液池泛舟,愣是一點兒響動都沒聽見。夏朝的皇宮雖不至於那麼誇張,但魏三謀的叫門聲,宣明宮那頭確實聽不見。
守門的固然是薛恪和永泰侯的心腹,在此時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全家的出路。門外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太女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大部隊人馬已經完全掌控了局勢。幾個心思活絡的便悄悄拔了門閂。等那頭目發現不對的時候,大門早已被推開了。
依舊是親兵們前方清道。願意投降的,早丟了兵器趴在地上。拼死反抗的,很快的被剿滅。
三百親兵很興奮的衝向前。這裡可是皇宮,他們是八輩子燒了高香,纔有機會合法的衝進來廝殺……
薛恪得到有大軍朝皇宮過來的消息時,已經顧不上了。宣明宮的守衛異常強悍,好多太監居然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這些人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樣,一人夾了一個,四處分散的逃竄。他們不光武功高強,還熟悉地形,叫人十分頭疼。夾帶安妃的那個,是一直跟在承慶帝身邊的譚啓。此人功夫最高,久久不能拿下。偏偏在這時,永泰侯居然把薛渭之這兩兄弟給帶了進來。還附帶昏迷不醒的薛惟一隻,這是什麼意思?
“你帶他們進來幹什麼”他怒吼,“還嫌不夠亂嗎?”
永泰侯很鬱悶:“總不能放任他們在門口鬧事吧。他們又不肯走?”
薛恪氣的要吐血:“你把他們拖進來,我這謀害兄長的罪名就算是坐實了”
“啊?”永泰侯很驚訝,“不是你乾的?”
“你——”薛恪氣瘋了,真是豬一樣的戰友難怪王家的人不願合作。也難怪會送劉飛雲那樣的傻瓜進來。
薛洹之解圍插話:“侯爺,這事如若是我父親所爲,怎會做的如此丟三落四,放任那兄弟兩人活蹦亂跳的前來鬧事?”
永泰侯這才轉過彎來,道:“那你們說該怎麼辦?對了,怎麼宣明宮還沒拿下來?”
薛恪冷笑一聲:“宣明宮已經拿下來了。只不過重要的人都跑了。只有先皇的遺體一具。”
“什麼?”永泰侯的臉變得慘白,“先,先皇遺體”
這下糟了。事情不知道爲什麼從篡改詔書演變成了逼宮,到現在爲止竟發展成了侮辱先皇遺體?滿門抄斬的大罪
薛恪陰冷的朝薛凝之兄弟看去。事情已經很明顯了,都是他們在暗中搗鬼他才落到這個地步
這時,幾個小兵屁滾尿流的來彙報:“侯爺,不好了外面來了大隊人馬,武成伯顧緝帶隊。最前鋒的一員女將說,她是太女,要求開門入內。公子爺恰巧巡視路過,聽說後上了城樓叫罵,說那女子是冒充的。結果,被那女將一箭給活活射死了”
“什麼”永泰侯大驚。雖然劉飛雲不是他的正經親戚。卻也是劉家人,東宮四品常安。竟然被人二話不說的射死了
“什麼人這麼大膽”他怒吼。
小兵戰戰兢兢的道:“她說她是太女。她說,凡是反抗者,殺無赦”
薛洹之臉色一變:“這不可能”
薛恪驚怒之下皺起眉頭,轉目看向在一旁一直沒有聲響的薛凝之,盯了他半天后,啞聲問道:“凝之,你認爲這可能嗎?”
薛凝之眉宇微挑:“叔父。您說呢?”
薛恪臉色灰敗。如果這件事沒有這麼多變數,他一定也會說,外面的人是假的。可現在……他苦笑:“我們上當了。”
永泰侯還在叫囂着,要去前面看看是誰如此大膽。
薛恪心下一衡:“來人全體進駐宣明宮,守住先皇遺體”
永泰侯大驚:“你說什麼?”
薛恪輕蔑的瞥他一眼,解釋都不解釋就自顧自的進去了。薛洹之面色數變,終於也跟着父親入內。
薛渭之一驚:“他們想做什麼?”
薛凝之輕嘆:“叔父應該是想以此逼迫殿下下旨,保住一家老小的命。”
原本六神無主的永泰侯聽見兩人的對話,立刻眼睛一亮,也衝了進去。
薛渭之一愣,小聲道:“你故意說給他聽的,爲什麼?”
薛凝之淡淡一笑:“我對殿下有信心。這一種狀況一定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若是沒這塊浮木,他抓住你我要挾怎麼辦?”
葉明淨來到宣明宮前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幅局面。
薛恪和永泰侯佔據了宣明宮,薛渭之和薛凝之帶着昏迷的薛惟孤零零的站在宮門外。
“怎麼回事?”她看向薛凝之。
薛凝之口齒清晰的將事情解說了一遍。葉明淨點頭:“原來如此。”轉頭吩咐孫承和,“帶人先清理內宮廷,找到母后和方大人他們。倘若遇上反抗的人,不用手軟。”
“是”孫承和帶着人去了。
葉明淨閉了閉眼睛,到目前爲止,事態已經控制的差不多了。
一張椅子出現在她身邊。
回頭一看,是陸詔。神情關切:“殿下休息一會兒吧。”
緊張了整晚,還真有些累了。葉明淨頷首,坐下閉目養神。
顧緝嘴角抽搐了兩下。這種人才……他看向齊靖和江涵。那眼神很明顯:顧朗一根筋也就罷了,薛凝之是不方便,你們怎麼就這麼粗心,沒眼色?
江涵無語,齊靖氣的咬牙切齒,無聲的罵:“佞臣”
反倒是計都沒什麼感覺,還覺得陸詔很貼心。殿下這一晚的確累壞了。看向他的眼神比較和緩。
孫承和手腳很快,不一會兒就將人都找周全了。主要是譚啓他們知道葉明淨控制了內宮廷,全都自動出現在他眼前。
葉明淨趕緊起身,向薛皇后和安妃行禮:“母后,母妃。女兒來遲了,累的您們受累,女兒不孝。”又安撫方敬等人,“……諸位大人受驚了……”
安妃欣慰的搖頭:“人平安就好。母妃沒事。”方敬等也紛紛表態,他們沒事。
薛皇后瞥了一眼躺屍在木板上的薛惟,又似笑非笑的看過薛凝之,冷聲問:“現在是怎麼回事?”
葉明淨苦笑着道:“孤也不知道。薛恪大人和永泰侯,還有洹之,帶着兵在宣明宮中,孤怕他們侮辱父皇遺體,故而不敢輕舉妄動。”
方敬大怒:“豈有此理薛恪你想欺君罔上嗎”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廖其珍氣的要吐血,這一晚,他看夠了這些無法無天之輩。真真是亂臣賊子:“薛老賊劉老賊爾等還不出來跪地請罪”
薛恪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殿下,老夫算不如人,輸了便是輸了,無話可說。還請殿下能網開一面,由得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不牽連家人。老夫立時出來請罪受死。”
葉明淨冷然:“薛大人是在和孤談條件麼?若是孤不同意呢?”
薛恪嘆息:“老夫只求能保住家人性命。殿下如若不同意,說不得只能魚死網破,魯莽一回了。”
葉明淨冷哼一聲:“你要如何魯莽?侮辱先皇的遺體嗎?”她的聲調突然拔高,殺氣四溢。
裡面沒有聲音。
葉明淨冷笑,看向方敬等人:“方大人,永泰侯與薛恪如此行徑,是不是十惡不赦之罪?”
方敬憤怒的道:“殿下,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不錯”葉明淨高聲道,“實在是罪不容赦來人給孤衝進去,殺掉亂臣賊子”
方敬大吃一驚,裡面的薛恪也是一驚:“你敢你,啊——”他突然發出一聲怒吼,“不可能——”
就是現在,“衝”葉明淨大喝。譚啓及其手下第一個衝了過去,顧朗一揮手,帶着手下也衝了上去。
顧緝很不忍心的別過臉,就知道這個兒子是一根筋。那麼多將領,只有他傻乎乎的聽命令往裡衝。這個死性子,遲早要死在朝堂上。
宣明宮中的殘餘亂逆根本抵不住正規軍的衝擊,很快就被齊齊制住。譚啓出來,恭敬的請葉明淨入內。
方敬等人也急急忙忙的跟了進去,直奔向承慶帝的寢室。
葉明淨站在門口,對着衆人道:“宣明宮是歷代帝王之寢宮,薛老賊將這裡想的太簡單了。”
承慶帝的遺體好端端的躺在牀上,絲毫無損。
薛恪在那裡瘋了一般的反覆嘮叨:“怎的會不見了,怎的會不見了……”
方敬等人心下雪亮。一定是這裡還有留守的人或者密道,在剛剛的緊急關頭藏起了先皇的遺體。事關皇家秘聞,他們就不宜多問了。只要先皇遺體無事便好。
葉明淨一身戎裝,滿身血污,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牀前,跪下:“父皇,兒臣回來了。”
羞愧無語的某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