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府這兩年的作爲,本就不得人心,如今又鬧出這麼一場可笑的鬧劇,早就讓人看不下去了。
京中貴族,最終臉面,這姚家人算是早將臉面丟光了,若不是握着其中一些人的把柄,如何能夠支持到現在?
馮九卿一盆狗血潑上去,彷彿開啓了另類發泄不滿的方式,從今日起,姚府便開始了永無寧日的日子。
馮九卿在慈榮殿中好整以暇,去了紫宸殿,又見到拿着摺子笑得直不起腰的齊尚,都快喘不上氣了一般。
“笑什麼呢?”馮九卿看着那小山一樣高聳的奏摺,心中暗暗叫苦,這批閱奏摺的事情果然還是該交給齊璞瑜,太需要耐心了。
齊尚咯咯笑着,“母后,順天衙門接到姚家的報案,說是有人日夜在他們後門上撒尿,讓人查呢。”
“什麼?”馮九卿噗嗤一笑,將摺子拿起來細看,笑得合不攏嘴,“姚家這麼倒黴了現在?我看看,咦?還有人往院子裡扔石頭?”
她也就潑了一盆狗血,其它人倒是挺會來事!
馮九卿笑得不能自已,“順天衙門的趙大人倒是有趣,這樣的事細細報上來是應該的,但卻沒說有沒有抓到人,莫非是有意縱容不成?”
齊尚搖頭,“不是哦,母后,趙大人派人查了的,但好像是因爲人太多,只抓了幾個捅了牆磚和扔蜜蜂的,以儆效尤罷了。”
雖然這個以儆效尤的作用依舊上不得檯面。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這兩日姚子晉上朝時候那黑成鍋底的臉,心情便大好,馮九卿拿着摺子,批閱了幾件要緊事,忽然想起來問:“今日是第八日,若是順利,這兩日攝政王豈不正要回來了?”
齊尚抱着下巴,口中咬着筆桿,思忖道:“應該是這兩日了,如果快馬加鞭,又沒有人阻攔的話。”
若是有人阻攔,中間慢上一兩日也是正常。
輕快的情緒無聲遠去,馮九卿漸漸平靜下來,看着面前的奏摺,若無其事地隨口問道:“這兩日帝師可有說過什麼?”
齊尚擡了擡頭,訕笑道:“先生說朕上次衝動出宮,險些釀成大禍,這兩日讓朕細看《唐書》,再過幾日還要作文章,留着給齊叔伯看呢。”
“嗯,”這也是應該的,馮九卿頓了頓,又問,“薛放可有派人傳來消息?”
“母后,”齊尚眨眼,“齊叔伯要是進宮了,一定是第一個去找母后的。”
筆觸一頓,馮九卿倏地失神,想起了上次齊璞瑜出征回朝特地進宮來尋她,又清晨在出皇城裝成剛到的樣子,手上的筆許久未動,慢慢滴下一大滴紅墨。
“母后……母后?”齊尚大聲叫她。
馮九卿恍然回神,一本正色地端正了姿態,淡淡說道:“他若是回來,自要將手中的話證據送進宮來,我沒擔心他。”
齊尚眨眼,“可是,尚兒也沒問母后但不擔心齊叔伯啊。”
又逢尷尬,馮九卿臉頰微紅,故作冷靜地睨了笑嘻嘻的齊尚一眼,沉聲道:“奏摺批完了?留這麼多是準備讓你齊叔伯回來熬夜?”
齊尚吐吐舌頭,“知道啦,母后。”
姚家被人變着法兒的禍害,就連出個門都要小心翼翼,送米糧菜肉的販子都不敢靠得太近,唯恐被殃及池魚,幾日沒個安生。
姚子晉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衆怒難犯”,但他的確不愧是在官場上縱橫多年的老傢伙,反應也極快。
他先是讓人將那出言不遜反被重傷的小廝推到了廖府門口,跪在門口哀嚎求饒,來了個軟招。最後又讓人抓住一個扔石頭的年輕人,拖到街上暴打一頓,將人打得頭破血流,加上個硬招。
如此軟硬兼施,敢在姚府找麻煩的人立時少了大半。
廖晴兒和馮九玉不想誤了發喪,便直接讓人將那小廝駕走,若不走,半點面子不留,直接讓人卸了他的雙手。
這點苦肉計,他們懶得看,小廝嚇得面無血色,竟撐着天黑,也不敢回姚府,竟自己跑了!
好在事情已經平息,發喪之日也一切順利,姚子晉本想趁着發喪上去試探廖晴兒一番,但如今被那小廝不知輕重的攪和,加之禁軍、百姓站滿長街,只要作罷。
發喪日後,又過三日,京城之中風起雲涌,京城之外卻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薛放帶着人也不知“巡邏”到了哪裡,齊璞瑜的隊伍似乎也一直不曾出現,從耀陽過來的商人也說路上並沒有出現什麼打鬥,是以馮九玉也無從推測人走到了哪裡。
及至第十二日,馮九卿正在整理髮髻,春雲拿着四五支朱釵試來試去,馮九卿卻望着鏡子裡的自己發起呆來。
已經十二日了,還沒有回來,那邊說明路上一定出了什麼變故,但爲什麼沒有一個人傳消息回來?
她心中就像有貓兒在撓一樣,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夜裡也睡不安穩,一睡下便夢見許多血腥殘酷的畫面。
在京城之中,姚家尚且都敢派殺手攔截,在京城之外,姚家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忽地,魏嬤嬤從外面急急走了進來,“太后,有消息了!”
馮九卿蹭地站了起來,險將春雲撞翻,目光一轉,便道:“春雲,去御膳房給哀家蒸兩碗蟹肉過來。”
春雲站定,抿了抿脣,“是,太后。”
將春雲調開,馮九卿即刻坐到了貴妃榻上,緊張問道:“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這……不好也不壞,”魏嬤嬤躊躇道,“是從南邊過來的商人說的,據說在京城外三日路程的山丘裡突然出現了一窩土匪,這土匪兩日前打劫了一隻沒有標識的商隊,怕是江湖人走的暗標,雖然被打退了,但聽說那暗標送的竟是一個戴面具的年輕人。”
戴面具的年輕人!
馮九卿幾乎篤定此人的身份,“不走官道走小道?而且還是江湖人的暗標?除了他還有誰幹的出來這事!那這人呢?”
魏嬤嬤道:“這人走了。”
“走了?”馮九卿沒聽明白。
“聽說是被人給接走了,”魏嬤嬤斟酌道,“這事情鬧得挺大,據說近處縣衙都派人圍剿山匪去了,可這人卻不知去向,咱們派去探查的人也什麼都沒查到。”
這豈不還是兩眼一抹黑?
馮九卿沉着臉思忖良久,眸中閃現着複雜的情緒。
“無論如何,至少確認此人暫時是安全的,”她道,“再派人往耀陽一路查看,決不能放過半點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