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豁然一空,所有的震驚和慌亂驀然遠去,魏嬤嬤怔了怔,看着那好整以暇的齊璞瑜,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王爺多慮了。”他與廖晴兒糾纏在一起,卻又對太后語出調侃戲謔,這算什麼?
馮九卿是她自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她容不得她受這樣的屈辱!
魏嬤嬤冷然道:“太后讓奴婢來此,並不是爲了王爺的病情,而是想問問王爺,王爺明日可否上朝,畢竟皇上秀女之事未定,太后一日都安不下心。”
齊璞瑜微微眯了下眼睛,視線掃過廖晴兒,“晴兒,你先下去休息吧。”
廖晴兒不敢擡頭,仍舊有些走神,只是怔怔地點頭,盯着地面慢慢走了出去,不多時便消失在兩人眼中。
魏嬤嬤仍舊站在門口,腦子裡卻在想着接下來要說什麼才能將這件事圓過去,不至於讓馮九卿成爲齊璞瑜的笑柄。
“人已經走了,嬤嬤不必忌諱,想說什麼便說罷。”齊璞瑜調整了下姿勢,半靠在牀頭,目光沉靜地看着她。
魏嬤嬤不動聲色,往前走了兩步,看看齊璞瑜的臉色,卻未見得半分病態,心下不由一沉,面上卻不顯,說了幾句場面話。
“王爺生病,太后多少也是關心的,不過太后更關心那姚月兒之事,不知王爺打聽得如何?”
齊璞瑜不見清晰地掀眸,好像在自己的臥室中,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慵懶起來,語氣,卻還是那般凌厲。
“就爲了這件事,還要勞動嬤嬤親自跑一趟?”
魏嬤嬤笑笑,“王爺這話說得奇怪,這件事本就是不能外傳,自然需要自己人才能知道,太后信任奴婢,奴婢當然該來。”
“那就請嬤嬤回吧,”齊璞瑜轉過頭,看着簾帳,神色隱晦,“此事還沒有消息,太后也未免太過心急了。”
魏嬤嬤懶得在此地多待,聞聽此言半步都沒有逗留,直接道:“既然如此,那奴婢這就回了,王爺日理萬機,珍重。”
齊璞瑜眉頭一皺,忽又看向魏嬤嬤,卻見她轉身就走,愣是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留下,臉色頓時越見難看起來。
馮九卿故意派她過來,是爲了氣死他是嗎?
他卻不知,魏嬤嬤先快被他氣死了,她能看出馮九卿對齊璞瑜有真心實意,否則昨日爲何傷心?今日爲何要心神不定地叫她去太醫院?
但她卻沒有想到,齊璞瑜竟然在府中同別的女人廝混!
這也罷了,畢竟廖晴兒是馮九卿親手推過去的,但她不應該在廖晴兒的面前,竟用如此漫不經心地語氣調侃馮九卿!
他把馮九卿當成什麼了?玩意嗎?
魏嬤嬤氣沖沖地登上馬車,真是對今日所行悔恨萬分,也慶幸馮九卿昨日之所爲。
而王府之中,齊璞瑜卻將被褥一掀,臉色陰沉地瞪着門口,正從門口走進來的廖晴兒被他嚇了一跳,險些又退了出去,齊璞瑜卻冷道:“站住,進來。”
廖晴兒有些躊躇地走了進來,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定。
齊璞瑜揉了下額頭,默了默問:“讓你考慮的事情,你想必已經考慮好了。是要幫你父親留一條退路,還是讓你父親跟着姚子晉一敗塗地,還需要本王重申嗎?”
廖晴兒臉色發白,今日她父親讓她以探望之名來王府與齊璞瑜拉近關係,她本不想來,卻終究抗不過大理寺卿的請求。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一來到王府,齊璞瑜便挑明瞭一切。
他說他知道自己的意圖,也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更知道大理寺卿與姚子晉的關係。
廖晴兒嚇得六神無主,險些跌倒,齊璞瑜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逼近眼前。
那麼好看的臉,位高權重的男人,風度翩翩的王爺,京中女兒哪個不喜歡,她想她也是喜歡的,只是,每每面對他時,她總是緊張地繃着一根好像隨時都會斷掉的弦。
“王爺,”廖晴兒嚥了口唾沫,“您真的……”
“我可以不計較大理寺卿以前的所作所爲,但他年紀大了,也的確不適合再待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齊璞瑜言簡意賅,“廖晴兒,姚家必亡,你要讓你的父親爲他們陪葬,承受千古罵名嗎?”
廖晴兒臉色刷白,膝蓋一彎,砰地跪倒在地,吸了口氣,目光堅毅,清聲諾道:“若能的吾父平安,晴兒……甘爲王爺驅使,願效犬馬之勞!”
齊璞瑜勾了勾脣,方纔沉鬱的心情,終於好了些許。
“晴兒此言,本王記住了,但本王如何能夠相信?”齊璞瑜深沉地看着她,“士人投誠,總要帶些誠意過來,你說,是不是?”
廖晴兒抿了抿脣,“王爺吩咐,晴兒一定辦到。”
齊璞瑜眼中流光一閃,眼中閃過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
“既如此,那本王讓你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今日,離開王府之後,去皇城東方之下的馮宅,幫本王探望一個人,並且……”
廖晴兒臉色緊繃,但見他走下牀,來到了自己面前,蹲了下來,深邃的目光慢慢端詳着她的面容。
倏而,他道:“在那裡留宿。”
……
馮九卿左等右等不見魏嬤嬤回來,越發沒有批閱奏摺的心思,任由齊尚在皇位上睡得心安理得,自己卻在太陽底下曬得臉色見沉。
許久,忽聽外面傳來一聲輕咳,馮九卿近乎條件反射地往外疾走而去,同剛回來的魏嬤嬤對了一眼,忙問:“他如何了?”
魏嬤嬤沉着臉搖頭。
馮九卿嚇了一跳,神色竟有幾分青白,“他,他病得很重?”
魏嬤嬤神色複雜,伸手拉住馮九卿的手,往一邊上走了幾步,嘆道:“回稟太后,王爺並未延請太醫,奴婢方纔抓緊時間出了宮,去王府走了一趟,才發現王爺其實根本就沒病。”
“沒病……等等,”馮九卿心下先是一鬆,隨即又是一緊,“你去王府了?你去看他了?”
“是,太后,”魏嬤嬤神色肅然,“若不是奴婢去王府走了一趟,只怕還看不見他和廖晴兒共處一室呢。”
馮九卿怔住,卻見魏嬤嬤目光擔憂道:“太后,奴婢看那攝政王與廖晴兒的關係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好上幾分,太后要小心,奴婢擔心攝政王會私下同大理寺卿合作。”
馮九卿整個身體都變得沉重了起來,有些冷然,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置可否道:“他們關係好,是好事啊。”
“太后!”魏嬤嬤心急,“奴婢怕他們對馮家不利!”
馮九卿拂開她的手,神色異常的平靜,好似一個沒有表情的人偶,淡漠着回頭。
“馮府,不也本來就是他的目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