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問題來了，”青九伸手，“一，如何證實我們的猜想是正確的；二，如何將幽魂般遊離的殺手一網打盡；三，如何……助蘇寒上位。”
他看着左右兩個男子，一個是自己深愛的夫君，一個是自己珍惜的兒子，有些感慨，“事情總要一步步的來，這三件事，你們傾向於先做哪一件？”
齊尚淡淡一笑，眸底幽深若淵，“當然是選擇最簡單的來。”
……
半個時辰後，御膳房送膳食入慈榮殿，古衣小心翼翼地將膳食帶進宮，連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
太醫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很有些同爲天涯淪落人的悲哀，低聲勸道：“古衣姑娘，太后與明王都是好伺候的人，比起緊張，倒不如想想，怎麼應付接下來的事纔好。”
“接下來的事？”古衣要哭不哭的樣子，“接下來還有什麼事啊？”
活着的人死了，死去的人活了，皇宮裡鬧鬼，皇宮外鬧戰，好一個太平盛世，人人都在期待萬壽街的到來，可但凡一人有些心計，就知道如今的繁華表現下，暗潮已然洶涌。
愈演愈烈的，便是皇宮，是華清宮，蘇美人。
古衣傻傻地反應過來，臉色越發愁苦，想到不知何時會來到慈榮殿的蘇美人，只能暗暗嘆息。
蘇美人啊蘇美人，這並非是我不想要你進來，而是皇上不要你進來，你可不要怪我啊。
院牆大內之中，慈榮殿白燈高掛，青九點燃三炷香，一步步走到了魏嬤嬤的棺材前，深深一拜。
素玉也上前拜了一拜，插上香後，站在偏殿門口嗅了一口雪香，似乎還能聞到那雪地之下一層又一層的血腥，悵然嘆道：“尚兒長大了。”
“他早就長大了，”青九攏緊大氅，目光迷 離，“你其實不是個合格的攝政王，我也不是個合格的太后，但他已經成長爲一個合格的帝王，比我們狠得下心。”
“嬤嬤還有三天就要離宮了吧，她老家還有人嗎？”素玉忽然變了話題。
青九點頭，“嬤嬤有一個兒子，也有孫輩，家族託她的福，成了地主，住在富麗堂皇的院子裡，還設了祠堂，皆以她爲榮。”
那或許是個不小的家族，素玉料想得到，能在這送她最後一程，也算是全了青九的一片誠心。
但另一片誠心，卻是難以兌現了。
古衣匆匆忙忙從旁走了過來，她本事慈榮殿的掃地宮女，不曾近前伺候，見到青九總像是隨時都要被嚇哭了似的，怪可憐的。
青九緩了緩神色，主動問道：“怎麼了？”
“回、回稟太后，”古衣緊張地捏着軟紅短披風，頭也不敢擡，“蘇美人到外面來了，您看是讓她進來，還是打發離開？”
這小宮女，虧得是魏嬤嬤才能帶下去，若在別人手中，怕是早就被坑害了。
青九輕聲問：“皇上出去時，是如何吩咐的？”
古衣呆呆地看着她，“皇上說不準人靠近慈榮殿，除了薛放將軍，誰也不準進來的。”
“那就按皇上說的做，”青九狠下心，“就說皇上不準別人靠近慈榮殿，她若還要追問，你隨機應變即可。”
隨機應變？什麼叫隨機應變？古衣猶猶豫豫地轉身，兩次可憐巴巴地回頭，看得青九不覺好笑，“這小宮女倒是有趣，怕不是被這慈榮殿的殺伐嚇破了膽子。”
慈榮殿從來都不是什麼善地，素玉漫不經心地笑笑，將深思隱沒，“你說，昨日的殺手，是怎麼進來的呢？”
青九眸光一閃，回頭看他，“那你說，嬤嬤是怎麼中毒的呢？”
劍眉微揚，素玉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娘子這麼聰明，不妨猜一猜？”
“我可猜不着，那些勞什子人心啊、陰謀啊，我想着頭疼，讓尚兒想去吧！我麼，只要等着看惡人該有的下場罷了。”
說罷，青九又嗤笑轉頭，看向慈榮殿的高牆，想起齊尚並沒有公開他們回宮的事情，心下微暖。
“……總說他長大了，卻又總替他擔心，這回，我們也試試袖手旁觀，相信他吧。”
素玉卻忍俊不禁，“該帶的消息都帶了，該抓的刺客也抓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除了相信他，你還能做什麼？”
青九鼓着腮幫子，爪子往他臉上抓去，“你啊！又拆我的臺！回頭不讓兒子親近你了！”
“哈哈。”
不同於兩人的愜意，門口的古衣卻壓力如山大，“蘇美人，不是奴婢硬要攔着你，只是皇上下了命令，不準人來探望，您還是回去休息吧。”
“我只是要給嬤嬤守靈，”蘇雪的氣息有些急促，“只是如此，也不行嗎？”
古衣深深地低下頭，“蘇美人，奴婢，只是一個奴婢，您何苦爲難奴婢呢？”
皇上的這個命令實在讓人覺得大不妙，梨兒扯了扯她的袖子，低聲道：“娘娘，咱們回去吧。”
蘇雪苦笑，搖搖頭轉身，慢慢離開了慈榮殿。
古衣且鬆口氣，纔要回頭，便見華裳帶着幾個不苟言笑的宮女快步走了過來，夾風帶雪的，一看便是來者不善，她不由得頓了頓，停在原地不動。
薛放帶刀從宮道另一旁走了過來，見着這場面時，視線定在蘇雪那窈窕的背影上，眸中劃過幾分憂慮。
蘇雪駐足不動，見到華裳的那一刻，其實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只是她又覺得不太敢相信。
華裳來到了她的面前，半晌未動。
“是皇上要你來的？”蘇雪眯了眯眼，突然覺得這個冬季冷得讓人絕望，“皇帝哥哥，都不見見我嗎？”
華裳搖頭，一招手，便有兩個宮女上前，將梨兒和蘇雪分開。
梨兒掙扎了一下，“等等，你們幹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你們憑什麼抓我麼！”
“這是皇上的命令，吾等也只是奉命行事，還望蘇美人莫怪，”華裳轉身，按捺住眸中難過，喟嘆道，“蘇小姐，要怪，就怪你身上帶着盛朝血脈。”
這理由實在是可悲又可笑，她身上不僅帶着盛朝血脈，還帶着反賊根骨呢！
“就算如此！”蘇雪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情緒突然不受控制，“我要見他！他不能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我！”
華裳冷漠的聲音傳來，“皇上日理萬機，怕是沒有機會見你了，帶走！”
蘇雪被狠狠推了一把，梨兒在後方驚叫，竟是被拉去了相反的地方，她匆忙看了一眼，電光火石間，心緒急轉。
“我要見皇后，難道皇后娘娘也說過不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