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人去請江如雪的時候,馮九卿讓跪着的人統統站了起來。
那烏泱泱的一大羣人,她看得頭疼。
姚月兒還抽抽噎噎地站在一旁,兩隻眼睛哭得紅腫不堪,先前那點與柳芷若針鋒相對的鬥志全都沒了。
因爲她知道,若是無人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馮九卿十之八 九會藉機將她打入冷宮!
才入宮不到半個月,她若是後半生都在冷宮度過,與死何異?而一直沒有出現的姚若華,也讓她心中始終惴惴不安。
至於柳芷若,倒是因爲技高一籌,贏了先鋒,這會正氣定神閒地站在花前曬太陽。
馮九卿一看兩人各自的狀態,便不由得點頭,這姚家的姑娘跟柳芷若比起來,氣勢上就輸了好大一頭,遠遠不是對手。
齊璞瑜則看着馮九卿,見她打量着底下兩人,不時輕搖頭,不是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倒是自得其樂得很。
齊尚端坐於主位,視野正好將所有人都囊括進了,目光盯着那姚月兒定了片刻,又看向柳芷若,卻與柳芷若正好看過來的視線對上,撞進一張大大的笑臉。
齊尚“害羞”的低頭,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杯一口口抿着。
這個柳芷若不簡單,那鐲子還沒準真是她拿的,故意賊喊捉賊也說不定。
畢竟姚月兒不得太后歡心已是衆人皆知,自然,若是要大敗衆人往上爬,拿下姚月兒的難度最輕。
“太后,”適時,魏嬤嬤從走廊上走來,身後跟着三個宮女,手中各端着一碗冰梅子湯。
“這是御膳房新做的解熱湯,正可解了這午間熱氣。”
馮九卿看看天色,“現在還不是十分悶熱,御膳房就先做了冰梅子湯?哀家看就那普普通通的冰糖雪燕就很不錯。”
魏嬤嬤卻道:“這是御膳房聽說御花園裡火氣大,特地叫人送來的,太后也先嚐嘗纔是,沒準味道正好呢?”
馮九卿輕笑,“這宮中最會做人的大約就屬御膳房了,將宮中的貴人口味一記一個準,得了,哀家記住了,你回頭給御膳房送些賞賜過去。”
魏嬤嬤含笑點頭。
齊璞瑜端起冰梅子湯灌了一口,倒沒有想象中的冷,隧道:“這宮中人少,御膳房的老廚子自然記得清楚,人一多,要吃什麼喝什麼,便得各宮貴人派人去告知纔有用了。”
齊尚眨眨眼,“不是御膳房自己來問嗎?”
衆人不由笑了,馮九卿淡淡道:“你是皇帝,我是太后,你齊叔伯是攝政王,自然他們要來問,別人可沒這個殊榮。”
說到底,還是他們身份不同。
齊尚心知肚明,面上卻是一知半解的樣子,正在這時,江如雪走了過來。
她還是那一身素淨衣裳,正午時分,她身上就像帶着夜半三更的寒氣一樣逼近,齊尚看着那張好似冷漠無情的臉,莫名打了個寒顫。
“妾身如雪,見過皇上,太后,攝政王。”她盈盈福身,眼中卻沒有半點波動。
馮九卿對着魏嬤嬤使了個眼色,魏嬤嬤會意,便上去道:“雪良人昨日可是來過御花園?”
江如雪擡了下眸,“是。”
“那雪良人昨日可見過姚月兒?”魏嬤嬤接着問。
“見過,”江如雪言簡意賅,“她丟了鐲子,四處找尋,妾身恰巧在此,碰巧撞見。”
姚月兒頓時鬆了口氣,但隨即,江如雪又一句話,讓她的臉色瞬間便得慘白。
“其後,姚月兒找到了鐲子,便自回了宮,再不曾見。”
話音一落,空氣一靜。
柳芷若嘴角上揚,“姚月兒,你這次還有何話可說?”
姚月兒砰的跪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大喊,“不是,我沒有找到鐲子,雪良人爲何要冤枉我?!”
江如雪眉間輕蹙,額心擰着疙瘩,看了看她,“找沒找到,你自己明白,妾爲何要栽贓你?”
真是風水輪流轉,馮九卿靜靜看了江如雪半晌,眼中閃過幾分深意。
“雪良人當真確定,她已經找到鐲子了?”
江如雪面不改色,輕聲道:“回太后,如雪確定,如雪隨行侍女也曾發現,絕無作假。”
姚月兒臉色發白,頹喪地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江如雪。
不,不是啊,她明明沒有找到鐲子,她爲什麼要栽贓我?
將桌子上的鐲子往前一推,馮九卿挑眉,“那,可是這個鐲子?”
江如雪將目光在那鐲子上定了定,卻皺眉道:“樣子雖是一樣,但這種鐲子太過常見,如雪也不確定是不是原先那一個。”
“雪姐姐不確定,可有人卻一眼就看出是她的鐲子了呢,”柳芷若上前,將那鐲子拿起來翻來覆去地看看,驀地嗤笑。
“現在想想,這鐲子在我衣服裡面,看來給我更衣的那幾個丫頭裡,怕是有人與之勾結吧?”
“我沒有!”姚月兒臉上漲紅,滿臉怒色,“我沒有騙人,沒有栽贓!江如雪,你爲什麼要撒謊?我沒有啊!”
“行了,到現在你又上來攀咬雪姐姐了,”柳芷若目光一冷,“姚月兒,你可真是令人作嘔。”
三人各執一詞,姚月兒完完全全落了下風。
那亭中端坐旁觀的三人,默不作聲地對視,心中已然明瞭。
這是陰謀,卻不是針對柳芷若的陰謀,而是針對姚月兒的陰謀。
姚月兒丟了鐲子是真,栽贓柳芷若是假,而柳芷若撿了鐲子,今日怕是故意在她面前掉落,引起糾紛。
至於江如雪,她不過是順水推舟了一把,畢竟,姚月兒本就是她們共同的敵人,甚至可以說,是在場所有人的敵人。
齊璞瑜嘴角勾了勾,“太后,事已至此,該如何判決?”
姚月兒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慌神地搖頭,“沒有,我沒有,太后,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馮九卿眯着眼睛看向她,心下暗歎,枉她之前看她媚眼如絲,還以爲是個多麼厲害的人物,幾句話試探下來,原來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
是姚家送進宮的攪亂局勢的靶子罷了。
“姚月兒,這宮中容不下心存不軌之人,”馮九卿冰冷地開口,“哀家看在你入宮時間尚淺的份上,就免了你的冷宮之行,收拾東西,回姚府吧。”
姚月兒愣住,“回……姚府?”
馮九卿站起身,靜靜地看着她,不怒自威。
“這皇宮,不適合你。”
冷冷落下一語,馮九卿隨即側手,拉起齊尚的手,看向齊璞瑜,“攝政王,哀家有幾件正事要與你商討,請入慈榮殿一敘。”
齊璞瑜莞爾,“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