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公卿朝臣侯在宮門之外,禁軍開門放行,薛放拿着名冊對看放行,乃如行正殿中站定。
五更卯時,齊璞瑜也慢慢入了殿內,坐上了攝政王位,目光一斜,便看見坐下左後方角落裡坐着的廖晴兒,再將視線一擡,又能看見從後方一步步走上來的馮九卿。
齊尚嘴角帶着純良笑意,好似還如曾經那般天真可愛,粉 嫩白 皙的小臉只能看見幼童上朝的興奮,全然看不到那興奮下的冷意。
二人落座,處變不驚。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山呼萬歲之聲震耳欲聾,太后與攝政王重登寶座,再看前面那嘴角含笑的少年天子,三人面不改色,仿若早有默契,下方臣子面面相覷。
原以爲太后和攝政王回來會對皇帝的變化感到心驚,但現在一看,人家分明就是早就知道,十之八 九還在背後暗暗訓練這小皇帝呢,難怪,攝政王每日非要帶着小皇帝批改奏摺。
正想着,衆人突然聽見一片整齊劃一的腳步聲。
“禁軍?”馮宇奇怪地看了眼殿外突然增多的禁軍,心裡一突,沉了下來。
姚子晉卻是臉色越來越不妙,但卻還是穩得住,只是疑惑地看着座上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他沒有留下任何把柄,他們調動禁軍總不可能真的是爲了對付自己吧?
他好歹曾經是國相,先皇寵臣,姚若華險些就要登上太后之位,自己在朝中多年,手中握着的分量不輕……
不,一定不是。
姚子晉握緊了笏板,下意識同自己身前身後的人對視一眼,不敢多看。
“上朝吧,”齊尚饒有興趣地看着底下的臣子,“今日沒有人有話要說嗎?你們若是不說,那就只好朕說了。”
不覺膽寒,衆人發現自從這小皇帝恢復了“本性”,就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好像每一步都在朝着他們不可預知的方向上走。
用姚若華立威,告訴他們,先皇已去,如今已是新朝!禁足姚子晉,告訴他們即便沒有馮九卿與齊璞瑜,他還是能夠拿捏住臣子!如今,還未奏報,就已經上來了禁軍,這次,又要動誰?
薛世容色不變,“臣,有本啓奏。”
馮九卿與齊璞瑜看了看他,齊尚端正了坐姿,“何事。”
薛世慢慢步出,堅 挺的脊樑盯着滿朝凝視,慢慢走到了正前方,大聲道:“臣有本啓奏,參工部員外郎縱容其女唐媛媛,意圖謀害皇上,日日在皇上飯菜中投毒,如今已罪證確鑿,臣已將員外郎抓捕歸案,正在宮外候審。”
此話一出,滿堂譁然。
“謀害皇上!好大的膽子!”禮部尚書大怒。
“他自然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薛世對着禮部尚書,沉聲冷道,“此事,臣已經查明,乃是有人在背後指使,而此人,恰恰就在我們當中!”
禮部尚書怒急反笑,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某個角落,“有膽子做這種事的人,若不是位高權重,意圖更進一步,還能有誰呢?”
這樣的人有很多,姚子晉是,但馮宇也是,齊璞瑜何嘗不是?
衆人面面相覷,卻不知他們指地到底是誰。
“尚書大人稍安勿躁,”齊璞瑜不溫不火地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掃過倏然變色的姚子晉,勾勒下脣,又道,“剛好,本王也有一件事尚待啓奏。”
“本王曾率兵攻打殺賊,還在朝堂上大加試探,諸位大人對此想必記憶尤深,”齊璞瑜慢慢道,“本王如今可以坦言,這些山賊的確並非普通人,那是有人蓄意豢養的死士。本王本以爲無法將此人繩之以法,但慶幸的是,本王‘最近’剛好找到了一個證人。”
接連兩條大消息,衆人竟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也有人幡然醒悟。
比如劉向,他橫了眼姚子晉,那日爲姚子晉求情的所有姚派人馬,大聲問:“敢問王爺,此人,可在朝中?”
“不錯,正在朝中。”
而且,衆人想必心知肚明。
但,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馮九卿突然一聲冷笑,“如此說來,哀家也有一件事可說。”
氣氛在不自不覺間變得無比凝重,姚子晉臉色雪白,眼底卻閃過幾分瘋狂,猶如垂死掙扎的老獸,仍舊不甘心地站在原地。
不,他沒有留下證據,他們不可能知道!不可能!!
禮部尚書到底明白了過來,攝政王、太后同時開口,薛世爲皇帝分憂,三人分明就是故意等在今日,那麼,針對的對象只可能有一個!
“太后所說,莫非正是有關此次受襲之事?”禮部尚書已有所知道:“莫非太后,也知道幕後主使是誰,並且,也找到了證據不成?”
馮九卿柳眉輕輕上挑,眼前閃過那一路走過的血腥,手指微緊,臉上露出深沉的殺意,聲音頓沉。
“不錯,禮部尚書果然高 瞻遠矚,哀家逃難之時,蒙一人相救,此人好巧不巧,正好聽到殺手談話,將那主謀者的名字,聽得一清二楚!”
“此人,”齊璞瑜慢慢接道,“本王爺剛好送到了殿外,皇上,可要傳人進來?”
齊尚滿臉怒色,“如此的膽大包天,朕正好看看,是何人竟敢算計朕,算計當朝攝政王和太后!如此狠辣,豈非斷絕東華根基?來人,把他們帶進來!”
肅冷大殿,就像燒開的水,再度沸騰了起來,人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後看去,就連姚子晉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想看看看到底是誰。
他的手腳都忍不住發抖,鎮定自若的臉上早就已經是一片蒼白,卻未發現,就在自己身邊不遠,那些曾經爲他求情的人,此刻已經面無血色。
正此時,禁軍帶着抓住一人、帶着兩人慢慢走進了大殿!
姚子晉一看三人,頓時愣住,提起的心竟瞬間放了下去,蔑視般掃向了馮九卿與齊璞瑜。
姚子晉不以爲意,就連其他人,也忍不住有些犯嘀咕。
唐媛媛之父唐員外暫且不說,那邢子濯可是馮宇的人,馮姚兩家本來就不和,這證詞取信度並不高。至於那董泰若,更是讓人覺得不可信,憑空蹦出的人,又是空口白話,而且,那還是最近住在攝政王府中的書生。
但那又如何呢?
齊尚冷道:“周員外,謀害於朕,你好大膽的心思!快說,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馮九卿目光冷沉地看着姚子晉,將那張臉上的不以爲意看得一清二楚,嘴角緩緩牽出一絲堪稱狠毒陰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