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軍隊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貴族家軍所領,掌握在各大士族手中,良將精而勇,卻都臣服於羅曼女。
另一部分卻都是平明百姓投軍所組成的軍隊,如今是由鐵狼所領,正因此,南澤之權纔會出現那種奇異的一分爲二之狀。
然而君王臥榻,豈容他人酣睡?
南澤內 鬥之慘烈,只怕比之東華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南澤解決內 斗的方法,是將矛盾轉移,把矛頭放在身邊,意圖以戰爭掠奪土地、人、錢。而東華則是將矛頭放在那內 斗的源頭,針對的是禍亂朝綱的蠹蟲。
鐵狼不動聲色,看了眼多路,多路隨即舉杯笑道:“我南澤最怕的就是軍政大權被一人掌握,畢竟軍隊這種東西,實在危險,放在一個人手中總是……哈,不過像東華便不同了,有攝政王這樣一心爲皇上的人在,自然是不會出什麼亂子。”
齊璞瑜但笑不語,這樣的挑撥離間,他們已經聽得太多了,多得有些產生不了任何的波動了。
他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在多路身上,多路無來由地肩上沉重,舉杯的手都有些是顫抖。
那雙眼睛並沒有帶上殺意,但不知爲何,luo露卻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忽地,齊尚清脆的聲音響起,金玉一般,落在殿內的每一寸地方。
“多路說得沒錯,”齊尚對着他們睜大了眼睛,似認真又似玩笑般道,“齊叔伯是叔的叔伯,肯定是一心爲朕嘛,朕聽說那個叫什麼羅曼女與南澤王是異姓異族,竟然還能跟南澤王平分軍權,羅曼女好厲害哦。”
齊璞瑜抿脣,馮九卿徑自失笑,“皇帝,你這就不懂了,哀家聽聞這南澤王心胸寬廣,極其大方,曾還將南澤王冠借給羅曼女戴着玩,這叫君臣同心,不拘一格。”
多路臉色發青,齊尚誇張地“哦”了醫生,恍然大悟般看向底下的朝臣,“真的嗎?”
“太后說的這事,臣倒是也聽說過。”
劉向在變光待了幾年,什麼消息沒聽過,自然瞭解得更多,卻知此事極爲敏 感,趁機便道:“南澤王的心胸的確不是常人可以度量的,當初南澤王遊厲境內,老王身死,南澤王還在羅曼女府中做客,嘖,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事。”
“也不像咱們的攝政王,臣在王爺手下做過幾年軍戶歷練,當年王爺受傷,先帝親自去邊關探望,王爺竟嚇得險些從牀上掉下來了,哈哈哈……”
衆人鬨笑,齊璞瑜也勾了勾脣,“這等陳年老賬,劉大人也還記着,唉,本王這臉面今日怕是要丟在這裡咯。”
薛世眼中含笑,“王爺前幾日還同下官抱怨,他一個素想閒雲野鶴的王爺,千辛萬苦地帶着將士,若不是爲了皇上,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齊尚“哎呀”一聲,撅了下嘴巴,“那怎麼行,齊叔伯可是以一當百的戰神,朕才捨不得他走呢!”
童言無忌,最是直接,縱然說錯了什麼,看在他是東華皇帝的面子上,誰也不能說道皇。
“他走不了,”馮九卿意有所指地瞄了兩眼板着臉的南澤使臣,似笑非笑道,“你齊叔伯是個心軟的,皇上撒個嬌就好了,可不像羅曼女,三催六請才能上一次朝堂,不是嗎?”
“太后高見!哈哈……”
東華朝臣早就準備好今日,自然拿起話頭就不會停下,胸中有千百諷刺,只怕吐出來墨水都能淹了南澤。
見多路被圍攻得臉色鐵青,一些小國使者都忍不住帶着憐憫地看了他們一眼。
嘲笑聲此起彼伏,多路都有些坐不住了,側頭看向鐵狼,卻見他紋風不動,面色雖然凝重,卻沒有半點氣餒惱怒之色,忍不住道:“您……你怎麼不說話?”
鐵狼掃了他一眼,“他們說的是實話,何必生氣?”
“可是他們是在……”諷刺你啊!
鐵狼不以爲意,極爲鎮定的姿態讓不少人側目,馮九卿便是其中之一。
她對着齊璞瑜使了個眼色,似乎覺得哪裡奇怪,齊璞瑜微微閉眼,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馮九卿目光閃爍,嘴角不由上揚。
鐵狼忍得住,多路卻忍不住,他猛地沉了聲,諷刺道:“羅曼女是南澤之人,南澤朝堂上的事與東華又有何關係,有勞東華關心了。”
“不勞,”齊璞瑜突然淡淡道,“邦交之國,貴國不平靜,南澤王自顧不暇,邊疆戰事頻起,對我東華不也存在威脅?”
多路驚愣住了,沒想到齊璞瑜竟然會說出“威脅”二字,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鐵狼卻在此時站了起來,自然而然地搶去了話頭。
“東華少帝這是多慮了,我南澤這次是誠心交好而來,又和談威脅二字?對了,我與正使大人特爲少帝帶來了一件禮物,祝少帝萬壽永昌,兩國永結邦交。”
話題陡然一轉,衆人也慢慢放低了聲音,看好戲似地向鐵狼投去了目光。
齊璞瑜與馮九卿輕斂笑意,正襟危坐,冷眼旁觀着南澤慢慢送上壽禮,目光不經意在半空中一碰,好似擦起了異樣火花,馮九卿趕緊收回視線。
南澤之人擡上了賀禮,還未打開。
馮九卿老神在在,身邊的魏嬤嬤卻突然低頭,“太后,攝政王讓宮婢送來一道菜,說是可以養潤五臟,以防酒意傷人的。”
……閒得慌。
馮九卿撩了下鬢角的頭髮,目光看向對面的齊璞瑜,低頭看向魏嬤嬤送上來的羹湯,默了默,招手讓她靠近,“你去,告訴膳房,用酒壺、茶壺裝兩壺大骨湯,給他和皇上送過去。”
“啊?”魏嬤嬤驚訝的看着她。
“沒事,去吧,”馮九卿漫不經心地看着那鐵狼,懶懶道,“酒和茶都會醉人,別叫皇上傷了胃。”
說話間,南澤使者已經將送上來的禮物打開,用兩層黑布包裹着,顯然不是紅霓綾羅寶衣這樣的東西。
輕柔絹紗纏在中間,軟盒的布料正是爲了不傷及賀禮之尊貴,但一層層打開,卻讓人多了點想要探究根底的神秘。
手指輕點座椅,齊璞瑜打量着南澤使臣的臉色,多路面色到似一如方纔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忍着憤懣,倒是鐵狼,嘴角浮現出了一絲愉悅。
正在此時,鐵狼忽地動作一頓,看向齊璞瑜,“攝政王可要猜一猜,裡面放的是什麼?這可是東華開國時與南澤邦交所拿出的好東西,稱得上是百年難得一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