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璞瑜離開京城時,百官相送,太后皇帝於城門前祭天告神。
因爲他們都知道,這場仗若是失利,南澤必定會步步緊逼,直至吞沒東華。
但好在,齊璞瑜勝了,甚至一路殺到了南澤邊城,用僅有的五萬人馬將南澤打得人心惶惶,雖然對方並沒有傳言中的三十萬人,但也有它的一半。
以小見大,區區五萬人馬就能做到這個地步,而偌大東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會只有五萬人馬嗎?
殺雞儆猴,東華的外患暫時可以壓下了,齊璞瑜勒緊馬繮,擡頭看着那城牆上一大一小的身影,嘴角一揚。
接下來,就可以好好解決內憂。
大軍在郊外校場停下,禮部已經佈置好了宴席,齊璞瑜身邊只跟了幾個五個將領,馮九卿並沒有看到杜榮。
去時,滿城憂慮,回來的時候,街道兩側卻是山呼海嘯的歡迎聲,大敗南澤便意味着東華的國力仍舊強盛,他們自然開心。
馮九卿領着小皇帝站在人羣中央,御攆被擡到了另一邊,百官分列而立,齊璞瑜一手按劍,一手抱着頭盔,平靜地來到她的面前,挑了挑眉,“太后和皇上親自前來,臣倍感榮幸。”
小皇帝仰頭看着那身威武沉重的盔甲,奇怪道:“顏色變了。”
齊璞瑜低頭,微微一笑,“因爲沾了血啊。”
“王爺一路辛苦,”馮九卿提醒道,“但這些事可以回到宮中再說,請吧。”
小孩子面前說什麼血腥,也不怕嚇着他,馮九卿神色從容地拉着小皇帝轉身,與齊璞瑜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齊璞瑜大笑跟上,許是殺伐血腥還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旁人也不敢靠得太近,且等功臣走了,纔敢慢慢跟上。
姚國相面色頹然而渾噩,也不知是怎麼走進皇宮,更不知是怎麼落座的,目光始終定在齊璞瑜的背影,視線恍若鋼刀一般欲將他千刀萬剮。
他沒有看見齊璞瑜身邊帶着“叛徒”,那那些通風報信的人到底去了哪裡?
齊璞瑜方自戰場下來,緊繃的神經卻仍未緩和,那銳冷的殺意即便不用回頭,他也知道來自何方。
前來等候的將軍劉向皺了下眉頭,不動聲色地走到了齊璞瑜身邊,“王爺,人已經帶到王府,但是京城和皇宮裡的人咱們卻沒有找全。”
齊璞瑜微微一笑,好似在同人打招呼一般語氣平淡,“意料之中,無妨。”
樹大根深,他們先要拔根,根~莖若斷,姚家又能掙扎多久?餘下的,不過是烏合之衆。
……
宮宴設在行政殿外,小皇帝雖是一時興起,但禮部尚書卻是求之不得,當下排了百十張條案坐墊,還未走近,便能聞見酒香四溢,看見輕歌曼舞,聽見琴瑟齊鳴。
馮九卿帶着小皇帝落座,齊璞瑜及其餘將軍左右列作,姚國相同馮宇等人則要次之。
這是東華的規矩,有功之臣需上座,最上面卻越不過那小皇帝和小太后。
禮部尚書迫不急待站起來道:“先是聽聞王爺深陷陷阱,我等憂心忡忡,如今見王爺凱旋,乃是天佑東華,我東華必將千秋萬代,這一杯,臣敬王爺。”
禮部尚書脫口就來了一段開場的客套話,將氣氛調動起來,餘下的恭賀之詞自是不絕,就連小皇帝~都說了幾句“齊叔伯凱旋,乃是我東華之幸”。
馮九卿禮貌性地舉了舉杯,“戰場廝殺,生死難料,王爺一路捷報頻傳,哀家十分感慨,想我東華如今列國環伺,若無王爺此戰痛擊南澤,敲山震虎,哀家只怕連覺都睡不好了。”
“太后過譽,”齊璞瑜應對自如,“此戰若無我東華兒郎奮力拼殺,臣縱然鎮臂高~呼,力能扛鼎,只怕也是孤軍難敵。”
馮九卿含笑點頭。
推杯換盞,宴至鼎盛,天色將暗,晚霞夕照,鋪陳紅毯落大地,皇宮金碧之下衆人酒意漸薰,馮九卿看看情況,有些話終於可以說了。
“王爺,”馮九卿似笑非笑道,“此戰所對者乃是羅華宮所領大軍,聽聞王爺殺入敵營,擒了敵將,這羅華公可在其中?”
姚國相從宴會開頭到現在就沒喝下一杯好久,聞聽此話更是險些將杯子都扔掉了,心虛眈眈地看向了齊璞瑜。
齊璞瑜似有醉意,鳳眸輕擡道:“羅華公此人實則膽小如鼠,本王的軍還沒有突破南澤邊境,他以逃回南澤都城,怕是要讓太后失望了。”
姚國相不由得長出口氣,卻又聽齊璞瑜道:“不過,此人走得雖快,卻落了些東西在駐地,本王便一併運了回來。”
姚國相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東西?什麼東西?難不成那廢物把契約給留下了?!
馮九卿饒有興趣地挑眉,“哦?不知是什麼東西?”
衆人也好奇地看了過去,禮部尚書紅着臉問道:“莫非是寶石?聽聞南澤盛產一種水晶藍貓兒石,甚是好看,羅曼女最喜此物,羅華公這次出使鬧出戰事,足見失敗至極,必定會想着拿它討好羅曼女吧?”
齊璞瑜飽含深意道:“不止,尚書大人可知南澤在邊境施放高利貸之事?”
馮九卿莞爾,見戶部尚書眼睛一亮,敏銳道:“那南澤年年在邊境放那禍害人的東西,老臣早就看不慣了,莫非王爺將那些高利貸也收了?得有幾萬兩銀子了吧?”
那也是國庫的一筆收入啊,戶部尚書面露期待。
齊璞瑜笑了一聲,似乎不以爲意,衆人莫名,卻見劉向等人放聲大笑,“尚書大人未免過於小氣了,幾萬兩銀子算什麼?我家王爺給咱們東華運回了五千萬兩!”
“我這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前,足有兩千人在運送呢,明兒就可以入國庫了!沒成想羅華公手底下竟有這麼多錢,也不知收了多少賄賂銀子。”
哐當數聲,衆人張大了嘴巴,方纔還充斥這笑聲的宴會,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歌舞依舊,飄飛的綵帶隨着伶人嬌軟的身體轉動,好似天女一般,叫人迷了眼睛。
馮九卿好整以暇地看着衆人愕然目光,視線有意無意地掃着姚國相,卻見他呼吸急促,捂住胸口目眥盡裂,幾乎將酒杯捏碎。
“五、五千萬兩?”姚國相呆呆地看着前方,口齒艱澀,“都是,羅華公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