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
忽地,一個清冷的聲音叫住了年輕男人,齊璞瑜勒住馬繮,打量了一下天色,道:“天色將暗,讓大軍在此安營過夜吧。”
副將領命,齊璞瑜這才調轉馬頭,慢慢來到了那年輕男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打量着他。
年輕男人走南闖北,膽子倒是大,面對齊璞瑜那沉冷壓抑的氣勢,雖然害怕,卻還是彬彬有禮地拱手見禮,“草民叩見攝政王。”
齊璞瑜並不認識此人,但看此人並不是無的放矢喊住他,不動神色地問道:“驚擾大軍,重則杖斃,說出你的理由。”
“王爺恕罪,草民是從京城而來,前幾日在京行商不順,有個……小小的疑惑。”年輕男人字句斟酌,態度並不堅決,倒讓兩邊的士兵越加警惕。
齊璞瑜微微蹙眉,“若是問政,你該去當地縣衙。”
說完,齊璞瑜便要折返,那男人急道:“並非問政,草民只是好奇,爲何京城之中不能走商?此規定實在令人不解,且豈有家人也在京城,如今竟不能自由進出,實在……實在憂心如焚!”
齊璞瑜動作一頓,目光陡然冷了下來,“京中乃是商業繁華之地,何以不能走商?更何以不能自由進出?你想說什麼,直接說來!”
年輕男人被他的氣勢壓得不敢擡頭,囁嚅了兩下,見將士神色越加嚴厲,索性一咬牙,將自己的疑惑全數吐出。
“王爺,並非草民虛言,實則京城之中如今進去難,出來……幾乎無人可以離開京城!草民惶恐,只是覺得情形有些奇怪,那城樓上的禁軍都全被換了下來,所以,所以……”
話至此處,就是再懵懂的人都該察覺不對,不遠處的羅華月下意識道:“禁軍換防,皇城戒嚴,有無人前來通報,莫不是皇室出了事?”
羅曼女眼神微變,拽了下他的袖子。
羅華月醒神,擡頭正對齊璞瑜那張鐵青的臉,頓時緘言閉口,垂眸不語。
“禁軍換了何人?”心中的不詳彷彿有了發泄之處,齊璞瑜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驀然像是壓抑着什麼,沉聲問:“距今已有幾日?”
那人忙道:“約有七八日了。”
七八日,時間已經太長了。
齊璞瑜豁然轉身,側頭掃了眼年輕男人,對面色詭變的副將道:“將這些一併帶回京城,再帶五百騎兵,快馬加鞭趕回京城,不得有誤!”
京城若無變故,不會莫名封城,難道……
齊璞瑜握緊馬鞭,出發前,再道:“派人改道去番谷窪地查探。”
霎時間,大軍纔剛響起的凱旋號角,又停了下來了。寒風悽惻,落葉鋪地,一列騎兵揚塵而去,將大軍遠遠丟在身後。
快馬加鞭行過兩日,齊璞瑜沿途向從京城方向出來的人打聽情況,所得知的消息也還是閉城不出,沒有人知道京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卻有人說,似乎曾在京城外聽到了打殺聲,時候,城門外卻貼了告示,說是軍事演習。
在京城之內進行演習?簡直荒唐!
“王爺!”騎兵營的千戶皺眉,“打聽過了,太后曾下令調來禁軍,但禁軍去了一趟京城,纔剛到城門,還沒有進去就被打發走了,用的還是皇上的名義。”
“她調派過禁軍?”齊璞瑜深吸口氣,幾乎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軍至城下而返,禁軍臥而不出,城門閉而不開……京城出事了。”
千戶也隱隱猜中了這個結果,但這話從齊璞瑜口中說出來,卻還是讓他心裡咯噔了一聲,“王爺,我們要不要先改道去禁軍大營,至少先調些兵馬纔好。”
齊璞瑜沉吟,他們現在只有五百人,貿然前往京城,結果怕是以軟擊石。
這時,前方疾風中,突然闖入幾匹快馬,馬上之人都帶着斗笠,衣着樸素簡單。一看便是爲了方便趕路,馬匹也顯得有些疲憊。
還未走近,那馬上的人便看見前方穿着盔甲之人,急急勒馬,濺起一地淤泥。
千戶警惕地按住佩刀,沉聲喝問:“來者何人!”
那人將頭上斗笠摘下,露出一張大臉,人至中年,五大三粗,帶着爲官多年的威嚴,也問道:“前面可是邊關回京的將士?不知可知道攝政王所在何處?吾乃京畿外普鬆縣縣令潘越,有天大的急事求見攝政王!”
潘越話音才落,千戶身後的人瞬間走了出來,面容俊美,高鼻深眸,劍眉英目,身穿鎧甲,只是遠遠看着,便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讓人不由蟄伏的強大氣場。
潘越心下一喜,那張臉他可是見過的!
“京城中到底發生了何事?”齊璞瑜臉色凝重,“爲何是你來報信?”
潘越誇張地滑下了馬,腿腳不由自主地軟了軟,幸而被衙役扶住纔沒倒在地上,潘越推開他們,眼含淚光。
“京城生變,姚家糾結叛黨,設計禁軍統領,施放毒物,控制禁軍,幽禁太后與皇上,謀逆篡位,姚氏賊人濫殺無辜,京城如今是烏煙瘴氣,危在旦夕啊!”
“下官方得到消息便晝夜不停前來告知,已令師爺前往禁軍求助,王爺請速速回京,扶助皇上,保住江山啊!”
……
深夜,禁軍大營。
副將劉少在府中來回踱步,點兵調將已令完畢,可所有人卻都站在操場之上遲遲未動,師爺急得跺腳。
“將軍!此事千真萬確,不僅我縣有人看見,凡是在京城之外經過的人可都看見了,將軍此時出兵,縱然是被誤導,也絕算不上謀逆,可若是慢了一步,齊氏江山危矣啊!”
劉少穿着鎧甲,顯然也已經坐不住了,但還是顧慮着規矩,瞪眼道:“你說的簡單,若能出兵本將軍何必等到現在?!”
師爺欲哭無淚,這禁軍素聞是雷厲風行的,其中卻是規矩重重,更因爲是天子護衛,越發不能逾矩,有時候辦事還不如他們縣裡的衙役利索了。
燭火慢慢燃盡,劉少看着越來越沉的天色,咬了咬牙,倏地坐在了位置上,“來人——”
“即刻出兵!”
剛要出口的話被人硬生生截斷,劉少愣了片刻,但見門口禁軍面面相覷,一個年輕少年扶着位老人走了進來。
老人還杵着柺杖,可卻氣勢凌人,一手端着木盒,眸露鋒芒,言辭激烈,“禁軍所護着乃是天子!如今天子有難,禁軍默而不發,你們可還記得自己的責任?!玉璽在此,吾奉先皇保皇之責,命令你們,即可出兵!扶保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