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邢子濯,叩見太后、攝政王!”
馮九玉嗤笑一聲,低聲道:“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跪馮大人倒是跪得乾脆。”
邢子濯身心俱顫,卻是無話可說,他只是不願意相信馮九卿會讓他下跪,他將頭深深壓在地面,看着那幾乎可以映出人影的白玉地板,緩緩地鬆了口氣。
這裡是三宮,旁邊還有攝政王,他想,馮九卿一定是迫於無奈,才讓他下跪的,一定是如此。他那般愛我,怎捨得讓自己受辱?
齊璞瑜嘴角牽出一絲冷笑,就在馮九卿欲開口讓人起來之時,忽然說道:“太后,本王有一事忘記同太后說了,事關琦玉,甚是重要,太后可願一聽?”
馮九卿怔了一下,下意識問:“何事?”
“琦玉在宮中的位置,太后可有主意?實在行政殿外巡邏,還是往龍御殿外護守?”齊璞瑜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似是頗爲爲難。
“太后也知道,這兩處地方,本王都已經讓人重兵照看,因此並無空缺,實在是有些……唉。”
“一個缺都沒有了?”馮九卿看了眼跪着的邢子濯,默了默,又看向齊璞瑜,“哀家慈榮殿前常有一隊御林軍巡邏衛,不知可有位置?”
方纔邢子濯的表現太過失禮,她若是不略施薄懲,說不過去。
齊璞瑜莞爾一笑,目光深邃地注視着馮九卿,“此事本王不大記得了,不如問問薛放?”
這等事情分明可以私下決定,馮九卿若是要往哪裡家人,只消一指便可,齊璞瑜卻偏要放在臺面上來說,還偏偏在這個時候,其用意未免也太明顯了。
薛放看了眼那還跪着的邢子濯,抱拳道:“啓稟太后,慈榮殿外的確有一隊巡邏衛,乃是攝政王特意留下的精衛,要插人進去並無不可,只是琦玉方入宮中便去了這麼重要的位置,怕是有人會不滿。”
此事緊要,馮九卿不動聲色地沉吟,忽而看向馮九玉,“此事,你看如何?”
馮九玉求之不得!
他笑了起來,毫不遲疑道:“琦玉願爲太后馬首是瞻,肝腦塗地!”
薛放一愣,有些詫異地看向齊璞瑜,這人不是齊璞瑜的人嗎?禮部尚書先前還向他打聽來着,怎麼突然又對太后馬首是瞻了?
齊璞瑜卻笑笑,道:“琦玉既有此心,本王也不好阻攔,只是琦玉這個名字極容易叫人誤會,怕是不能再用,太后不若個琦玉換個名字如何?”
“換個名字嗎?”馮九卿心中一喜,面上卻分毫不動,他咳了一聲,才道:“琦玉,你可想換?”
馮九玉摸摸鼻頭,到有些許不好意思,“琦玉雖有名,卻終因謠言傷人,若是能換,但讓換了最好,也免得叫人說道。”
馮九卿裝模作樣地露出欣慰之色,“既如此,那哀家便賜你一個名字,就叫你馮九玉如何?哀家自小爲家中獨女,既無姐妹又無兄弟,今日賜你哀家的家姓,權當是個遠親。”
衆人聽之,不由豔羨,能成爲太后的遠親,雖只是賜了個姓氏,卻也是莫大的榮幸了,甭管他以前有什麼流言蜚語,得了太后姓氏,旁人再敢在宮裡說道,那先前整頓宮闈杖下的血,就是前車之鑑。
馮九玉喜不自禁,他在馮府尚且躲躲藏藏,被養在別院,沒成想現在卻有了正大光明成爲馮九卿“遠親”的機會。
可他也不傻,齊璞瑜此舉,分明就是利用他在向馮九卿示好,不過,他也領了這個情。
“馮九玉多謝太后恩典!”馮九玉一低頭,屈膝之時,眸中激動不已。
齊璞瑜輕輕勾起嘴角,眼中自有幾分嘚瑟,藏着星海似的眸子定定看着馮九卿。
馮九卿若有所覺,回眸同她對視一眼,想了想,還是淺笑低頭,算是領情。
無論如何,這事還要多謝他幫忙。
齊璞瑜眼中笑意愈盛,眼角餘光一掃,卻看見那跪於地面的邢子濯擡起了頭,正愣愣地看着馮九卿,心情頓時差了。
一事畢,一事生。
馮九卿緩緩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地看着邢子濯,臉色微露詫異,“邢公子怎麼還跪着?起來吧。”
馮九玉戲謔一笑,不屑地掃了眼邢子濯,卻見他速度極快地站起身,欲言又止地看着馮九卿。
齊璞瑜暗着的臉色自不必說,這邢子濯幫着馮宇做事,便已經同馮九卿分道揚鑣,今夜上來,只怕多半也是馮宇的主意。
說得再明白些,邢子濯上三宮來,是爲了馮宇,掣肘馮九卿!如此行徑,與背叛何異?
“聽聞邢公子有事想告訴哀家,可是今日狩獵中箭之事?”
馮九卿正兒八擺地端坐着,沉聲冷道:“祭祀之時,皇上便三令五申,而今竟還有人以箭中傷士族公子,可曾將皇上放在眼裡,此事,哀家比將徹查!”
她義正言辭的說着“哀家”,邢子濯心中苦澀,不經意間,卻對上了齊璞瑜那森寒陰鷙的視線,臉色刷白,下意識低下了頭。
“回、回稟太后,今日,草民見過攝政王與馮九玉之後,本想回到外場,不想在回頭途中,有暗箭射出,草民一時不察,連人帶馬跌入了地下縫穴,故而才放出信號彈求救。”
齊璞瑜與馮九玉同時挑眉。
“見過攝政王與馮九玉之後”?這話說得倒是有趣,倒像是齊璞瑜與馮九玉暗箭傷他似的。
馮九卿不知今日齊璞瑜以“明箭”威嚇邢子濯,但乍聽此話,心中不免升起一絲疑惑,看向了馮九玉。
馮九玉瞥了眼邢子濯,搖了搖頭。此事跟他無關,他之後同齊璞瑜一同狩獵,何曾對他施放過暗箭?這邢子濯,明明沒有看見是何人傷他,卻有意針對齊璞瑜與他,當真好笑。
馮九卿眉間一動,心下明瞭,卻不提這茬,只問齊璞瑜道:“果真是有暗箭傷人,攝政王,此事你如何看?明日箭場比賽,是否需要暫緩?”
“緩倒不必,”齊璞瑜不以爲意,“這獵場裡的人都是經過挑選才入內,外人極難靠近,此人襲擊邢子濯,想來多半就是這場中的人,今日一起參與狩獵之人最有可能。”
馮九卿微微頷首,“所以你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齊璞瑜輕笑,“衆目睽睽,此人若能再做手腳,我這攝政王,也該讓賢了。”
馮九卿挑眉不語,目露深思,此舉雖然有些冒險,但……
“太后!”
倏然,邢子濯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