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弦把好整以暇地想着,前方卻已有兩騎快馬穿林而出。
馬上騎士各伸一隻手合力抓着一頭鹿,轉眼間疾馳到雲鳳弦的面前。兩人動作整齊地一起下馬,一人跪在鹿屍前,一人雙手高捧金箭:“恭喜陛上,利箭射中雄鹿。”
雲昱風狹長的眼微眯,素來靈智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纔好。
雲鳳弦的鼻端傳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她的臉色發白,往後退開一步,手扶着暈眩的腦袋,勉強支持着身體朝着那兩人笑了笑,彎腰接了染血的金箭放在手中:“你們,弄錯了……這支是皇叔射的箭,我可不能搶皇叔的功勞。”
二人聞言一驚,臉色立時慘白,伏拜於地,顫聲道:“卑職該死。”
若不是顧及到自己的身份,雲鳳弦真的想捂住口鼻,可是她也只能想想,最後她蒼白着臉僵硬地笑了笑,極不自然地道:“你們及時把這隻鹿送來,朕還要賞呢!哪會有什麼錯。”
她越是這樣平靜地說,那二人越是驚惶。而且她口裡說的輕鬆,臉色卻蒼白得要死,怎麼看,怎麼像在說違心的假話,更加嚇得這兩人心提在嗓子眼上,生怕自己再說錯句,得到身首異處的下場。
四周的官員看了之後,鴉雀無聲,全在心中嘆息。而遠在雲鳳弦右翼的雲昱風,更在心中冷笑一聲。
豬場上的蕭殺之聲原本就重,此事的發生,讓整個獵場殺氣騰騰,之前熱鬧的氣息凝重如霜。死寂的空氣裡,只餘下雲昱風的輕輕一笑。
古奕霖卻在這時,忽然大聲喊了起來:“姑——母后~你怎麼了?”雲鳳弦心中一跳,回頭看去。古凝寒臉色異常蒼白,竟是在馬上都有些坐不穩了。
雲昱風身子微微一顫,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出聲。
雲鳳弦臉色微變:“母后可是不舒服?”
從剛剛四面八方齊呼萬歲時開始,古凝寒的臉色就越來越蒼白了,只是大家都覺惶恐畏懼,倒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古凝寒掃了衆人一眼,低聲道:“哀家只得有些頭暈,想歇一歇。”
雲鳳弦立刻翻身下馬,親自扶了古凝寒下馬。
一旁早有侍從伶俐地鋪下錦墊,供皇太后休息。
其他衆人見此情形,誰也不能安然坐在馬上,只得一起下了馬。
古凝寒嘴角含着一抹歉然地笑容,擡頭掃了眼前的衆人一眼,聲音十分低弱地道:“唉~哀家多年不出宮,想不到這身子不管用了,倒是礙了皇上興致。”
雲鳳弦見她臉色蒼白,心中的關切之情涌上,忙道:“這獵打不打也無妨,還是母后身子要緊,兒臣會陪着你的。”
古凝寒點頭微笑,古奕霖也走了過來,親自接過侍從遞過來的玉杯,雙手捧給古凝寒:“母后,先喝口溫水潤潤嗓子。”
古凝寒這一不舒服,皇帝、皇后全都過來服侍,什麼事也不理了。百善孝爲先,古來以來的風靈是用孝治天下。此時的皇太后身子不好,誰也不能拖着皇帝雲鳳弦去打獵。這一下,雲鳳弦等於綁死在古凝寒身邊不會走開。她既不走開,自然更不會出現什麼馬失前蹄一類的意外出現了。
而且,誰也不能說她孝順不對,也不能用什麼國家大禮、君王責任一類的話,來逼皇帝扔下生病的母親。
雲昱風心中嘆息,卻也跟上前問候道:“皇太后,可好些了?”
古凝寒一擡頭,二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眸都深得看不見底,她微微一笑,道:“現在略好一些,多謝攝政王關心。”
雲鳳弦初時關切古凝寒的身體,到此時看到他們二個眼眸相對,心中恍然大悟。這不過是古凝寒演的一場戲,可是……雲鳳弦暗自思量一下,倏地,一抹紫光閃入她的腦海,這就是爲何古凝寒會讓劉純儀躡手躡腳地把新衫拿到浣衣局銷燬,他們之間的感情或者正是着她所預想的方向?還是……不管如果,她都不能浪費這位傾國母后的心思。
雲鳳弦低垂的眸中光芒一閃,笑着轉身站起來,對着衆臣揮揮手,道:“朕要陪着母后,過一會兒再去行獵,爾等不必在這裡乾等,自去行獵吧!今日獵物最多者,朕有重賞!”
雲鳳弦的話音一落,站立在面前的衆臣們顯然遵旨。轉眼間便有一大半遠去。卻還有一小半人仍站在原地,人數也不過八九人,最明顯的是以衛佑磁爲首的清流之輩。
雲鳳弦知道,這些人也算是朝廷裡最打眼的人物,一羣忠君愛國的臣子,可是現在的她還不需要。若是他們知道變通的話,是不是真的能成爲自己的動力呢?雲鳳弦心中嘆息一聲,緩緩地搖了搖頭,無視他們眼中的護君的決心,沉着臉朝着他們用力揮手,沉道:“你們也去吧!別爲朕掃了你們今日的興致。”
衛佑磁向前邁上一步,表情堅決地低聲道:“陛下,皇太后鳳體違和,爾等身爲臣民,豈可自去遊樂而去?”
“那你的意思是,其他去行獵的人,都不是忠臣了。”雲鳳弦臉臉一沉,話音拖得很重。
“臣,不敢。”
“行了,我知道你們的忠心。不過,忠心也有個度纔是。我的母后現在身子不適,自有朕和皇后,還有皇叔,一家人在一起。正好閒話家常一下,你們就別守着了。”雲鳳弦說話時語氣輕和,但表情卻異常地堅定。
衆人聞言皆不敢違逆她之意,無可奈何之下,只得紛紛上馬。
此時,侍從早就就着雲鳳弦休息的地方擺下御案,上擺各色香花果品,更是移來錦座,四周用輕若無物地黃幔圍縈。
轉眼之間,便在偌大獵場,圈出一塊小小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