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時,天邊方顯出些暮色,東風徐徐,路兩旁的榆樹,紛紛落下下新出的榆錢來,頗有了幾分春意。胤禛卻是無暇賞這春色,一手勒了馬繮,心裡止不住地翻騰。蒙皇父恩允,許了珞蓉郡主銜,顯是自己聖眷不薄,讓胤禛心內欣喜不已,可臨跪安之時皇父淡淡一句不必去太子處請安之語,又讓內裡平添了幾分陰霾。連着之前會飲案的一應處置,皇父終究下定了心思要二廢太子了麼?
進得府內,換了身水藍府綢福字便袍,與西花廳裡坐了,蘇培盛素是伶俐的,瞧着胤禛有些疲累,便特地吩咐茶房送上明前的龍井,又陳上一碟桂花金絲蜜棗,一碟果餡厚酥餑餑。胤禛呷了口茶,正好腹內有些飢了,便拿起一塊餑餑,稍嘗之下,覺得滿口生香,便讚了一句,要賞茶房的差事。蘇培盛笑道:“茶房那起子下人可受不起主子的賞。這餑餑是年側福晉今兒特地爲主子備下的。年福晉特地選了上好的山裡紅,稍用槐蜜拌了,知主子不耐甜膩,又放了松仁和佛手果…。”胤禛笑着打斷他:“可是年氏許了你好處?自打爺一進門便是替她遞話。”蘇培盛立時換了一副委屈狀,躬了身子道:“奴才長了幾個膽兒,敢受年福晉的好處?”胤禛被他裝相怪狀引得鬱悶稍散,卻故意板了面孔:“還不說實話,真當爺是好欺的?”蘇培盛陪了笑,道:“王爺英明,奴才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不是?王爺有日子沒去年福晉處,福晉特地吩咐奴才,今兒若是王爺回府得早,請王爺去西苑歇着。”胤禛確有一旬未去年氏之處,倒也不是刻意冷落。年氏自幼身子較人就弱些,氣血兩虛。前些日子季節交替,眼見着就有些咳喘,此疾最宜靜養。胤禛有意讓她將養些時日,囑咐小廚房隔頓便爲她燉一盅嫩鴨蟲草滋補,自己也便去得少了。如今既是烏喇那拉氏轉着圜要自己去,必是怕讓年氏受了委屈。胤禛點了點頭,吩咐道:“既如此,今兒晚飯就在側福晉處擺了,要飯房仔細當差,做得素淨些,切不可有蠶豆之類易發之物。”看着蘇培盛諾諾退下,胤禛亦起身往西苑而去。
離得還遠,便已聽得年氏屋內笑語連連,止了下人傳報,徑直入內。由外屋向內看,正見李氏坐於炕沿右側,笑得正暢快,道:“弘時素來像個小大人似的,可不是隨了王爺少年時的樣兒?往時光挨王爺訓,這幾日可算得了王爺的誇,妹妹是沒見,他來來去去面上都帶了笑…。”年氏側身坐在左側炕上,淡淡一笑,道:“弘時府里居長,王爺人前雖然有時拂拭,內裡卻是最愛重的。”說得此處,正瞥見外廂的胤禛,忙起身一福:“王爺金安。”李氏稍有一愣,轉了臉去看,正對了胤禛略有探究的目光,心內也是一慌,隨着年氏一併行了蹲安禮。
胤禛頷首,讓她二人起了,卻並不發一言,淡笑着坐了。雖是這院之主,年氏起身之後隻立着規矩,也不做聲,場面一時有些冷了,李氏越發沒了底,匆匆告退了去。見她離去,又打發了房內的丫頭,胤禛目光迎着年氏,這才淡淡一笑,道:“寄悠有些小心思,你怕是早便不耐了罷,方纔卻又不打個圓場,偏就想讓我做惡人。”年氏低首一顰,面上稍稍一紅,道:“妾自小都與福晉一道,自是更親近些。”胤禛輕笑出聲,起身坐到她近旁榻上道:“不說這些,這兩日咳喘可好些了?”年氏不敢越禮,略蹲低了身子,道:“謝爺賞下的蟲草,如今已然不咳了,昨日福晉又請太醫來看過,也說盡好了。”胤禛見她蹲得乏力,面子愈發紅潤,登時生出許多不捨,拉她過來坐了,道:“自家的屋子,還講這套虛文。你肺氣虛,回頭讓你家二哥從四川送些上好的川貝來,與冰糖雪梨一道用最善。”略停了停,語中多了些抱怨,又道:“亮工最近約是聖眷頗隆,上封摺子語氣愈發憊懶得不成話。偶與我有幾封信,總是寥寥幾行地應付,府裡這頭,前些日子弘時生辰,他的禮竟還晚了一日。”
聽着胤禛發作挑理,年氏多少有些委屈,卻又不敢辯駁。她深知她這位二哥的性子,按着父親年遐齡的話,便只兩個字,張揚,與大哥年希堯相比,竟生生南轅北轍。不過弘時的事兒,卻是有些太苛了。年羹堯提早了大半個月着下人送禮入京,三車禮品,不可謂不厚重,卻沒料及四川、安徽境內連天的雨水,行路艱難,緊趕慢趕,還是誤了一日。
約是見年氏尷尬,胤禛輕握了她手道:“倒不是我挑剔,任誰都知道亮工是我雍王府的人,我自是盼着他好。前時他在京裡,我還好爲他周全一二,如今他外任封疆,若是行差踏錯,我便是想護着他,也是個難。我信他沒有自外的心思,可阿哥這事,要是旁人看了,倒不知會說出些甚麼來。若你閒了,不妨與他去幾封家信,勸上一勸也好。”
年氏低低應了,胤禛笑道:“說了這麼久,口都燥了,也不見你舍我一杯茶,虧得蘇培盛幫你向我遞話,說你的茶點最妙,如今爺來了,倒是一概欠奉不成?”年氏知他故意打趣,便也鬆了心情,小聲道:“爺自打進屋,便只管撻伐,可曾容妾有片刻來伺候爺的?”說着話,一面取了茶盅,爲胤禛斟了一杯茶,一面又道:“瑾柔今兒特地爲爺備了四色小點,爺之前嚐了兩樣,瑾柔這就去着人把杏仁酥和炸紅豆角子拿來。”言罷,正要揚聲叫丫頭,卻被胤禛攔腰抱了,登時面上淨是嬌羞,嗔道:“爺…。”胤禛卻不放手,在她耳邊輕啄了一記,戲謔道:“你既說了爺撻伐,爺總不好有名無實不是?如今就讓你好好伺候爺一回。”知道自己方纔說錯了話,年氏更是面孔紅得可人兒,胤禛瞧了,再也止不住慾望,將她放於炕上,扯下幔帳,附身朝她脣上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