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回翊書宮的路上,我和子謙夏兒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子謙忽然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娘娘先行。”然後便聽到腳步聲向後走去。
不一會兒,就又趕了上來,“娘娘,底下回報,說是今天在朝堂上,皇上已經宣旨將衛相定爲叛臣,已經將京城衛府查抄了,可能是要株連。衛相一黨,現在也是人心惶惶,有些大臣在朝堂上就暈了過去,是侍衛擡着進的天牢。南方那邊也有了信兒,衛賊沒有在江寧起兵,而是選在蘭陵。”
我琢磨了一下,“叛軍打得什麼名號?”
“是說當今聖上不仁不義不孝不悌,難當國家大任,小人諂之,內侍橫行,皇上不思整頓吏治,反而苛責地方官員,因此是‘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
我愣了一下,真是夠狠。別的還好說,說靈脩“苛責地方官員”,不就是前一陣由甄相倒臺引發的一輪徹查地方官員的事情麼?當時本就爭議很大,各地大員也是整日寢食難安,現在那衛賊竟然打着這樣的名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迎風歸順呢?
不在江寧,反在蘭陵?
蘭陵郡是江寧府周邊的一個郡縣,不屬江寧府管轄,但卻是脣齒相依的關係,因此一直以來,朝廷也就默許了江寧府臺對蘭陵的“協管”,現在衛賊不在江寧起兵,是避開了與靈洵的關係。不知道是因爲江寧府臺不肯呢,還是靈洵暫時按兵不動,等着聲勢一起在隨機響應?畢竟現在衛賊與靈洵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的依附,也是互相利用和牽制,衛賊怎會好心到給靈洵留一條後路?
“子謙,南邊大概有多少兵馬?”
“15萬,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衛賊的全部家當了,不過長公主手中應該還握有十萬左右的兵力,是因爲兩江總督是沈家倒了之後由於立功而封的,此人應該是長公主的嫡系了。不過兩江總督府不在江寧,而在九江,是咱們小主子的封地,這兩江總督會怎樣,還不一定,如果見衛賊不成氣候,反戈一擊倒是有可能的。”
我搖了搖頭,這樣的人,日後也不能留給冀兒。
“皇上今天情緒如何?”
“似乎一直很好,絲毫沒有動怒的意思,所以朝臣們也是摸不清楚皇上的意圖,只能奉旨行事。”
“有什麼旨意?”
“派兵鎮壓,不過主帥是何人還沒有最終決定,不過依奴才看,可能是左將軍。”
我心裡一跳,“怎麼可能!哥哥只是個驍騎將軍,沒有資格掛帥。”
“可是,左將軍是當寵貴妃娘娘的兄長,可是國舅爺,討伐衛賊,身份相當。其次,左將軍是尹丞相的女婿,大司馬和大司農難道還不能不遺餘力的幫襯麼?第三,左將軍是禁軍左都督的三子,禁軍與南征軍之間的配合自然好辦;第四,左將軍是殷相眼裡的棟樑之才,殷相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從背後捅他一刀,當然會擺平親信對主帥的不配合。所以,依奴才看,十有八九是錯不了,不過最終還是要皇上定主意,娘娘若是有什麼想法,現在也還來得及。”
我腦裡真是轟的一下炸開了,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不願意又能如何?
“算了,我也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不過娘娘如果真的有什麼想法的話,畢竟還是來得及,聽說衛賊這次還召集了許多流寇,還有一些慣用旁門左道的武林人士,去前線的人,都要做好一定的心理準備。”
是告訴我此去兇險無比?可是我又能怎麼樣。靈脩自有他的打算,哥哥也不見得就沒有上陣的想法,我如今插手,說不定反而幫了倒忙。
“娘娘也不必擔心,皇上的旨意不是還沒下來麼?”一旁的夏兒見我心神不寧,出言安慰道。
我略顯僵硬的點點頭,“子謙,還有別的麼?”
“沒什麼了,皇上下了朝,把四位丞相留了下來,現在御書房。大司馬,大司農與左都督被傳至承乾殿偏殿,稍後會依次覲見。”
“行了,那咱們回宮吧。”我有些頭痛,這小半個月來一直是胸悶頭痛,一直想着等靈脩好起來再讓夜雨看看的,可是他就那麼走了,我頓時連看病的心思都撇下了。也可能是冬天空氣稀薄,我有些費力。
“對了,皇上沒說如何處置皇后麼?”我猛然想起這件事來。
“還沒有,估計稍後就會有旨意,看目前的情形,應該是幽閉吧!如果要株衛氏九族的話,就有可能會賜死,可是皇后十餘年來位居中宮,沒有什麼重要的過錯,這次如果有心開脫,也能夠保住一命。畢竟這麼些年,宮裡的大多罪行,沒有一件是皇后親自經手的。”他邊走邊說。
都是借刀殺人的,真是一種水平。我感覺到自己冰冷的心臟傳來的緩慢的心跳,好沒意思。“子謙,咱們的梅花釀還有嗎?”
“一點點。”
我“嗯”了一聲,差點錯過了最好的時節了,“回頭你找人弄吧,我有些倦了。看薛妃娘娘如此風雅之人,少不得要勞煩她一下才是。”想想薛馥兒聽到這話的表情,我有些灰暗的心稍微有了一絲顏色。
“娘娘,咱們到了。”夏兒察覺到轎子的速度慢了下來,於是掀開簾子看了一下。
“好。”我準備起身,卻被夏兒攔下,“季總管,勞您給娘娘取一件披風吧!”說着向我靠了靠,把我摟在懷裡,“娘娘稍等等。”
聽到子謙的腳步聲走遠,我的眼眶不知爲何就那麼溼了。
“娘娘,幾日不見,如隔三秋,奴婢好像很久沒有這樣抱着您爲您取暖了。”
我靜靜的窩在她懷裡,聽着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宮女溫柔的呢喃。
“不管到哪裡,到什麼時候,奴婢會永遠陪着您的。如果覺得累了,您要咬牙堅持,奴婢就陪着您一起走,如果您想放棄了,奴婢就回翊書宮裡陪着您,咱們還像從前那樣,每天做做女紅,過咱們自己的日子。只是,您一定要快快樂樂的,別讓自己的溫暖被這皇宮的冰冷湮沒了。”她一邊說一邊籠着我的髮髻。
我努力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沒有眼淚了,嘴邊揚起一個舒心的笑容,“夏兒,你怎麼變得跟我娘那麼像了!”
她輕輕的拍了一下我的後背,“娘娘,這可是奴婢這輩子聽過的最不好笑的笑話了。您要說像姐姐也就罷了,奴婢哪裡就有那麼老了!”
“呵呵呵呵”我們兩個就在轎子裡輕笑開來,直到子謙無奈的掀開轎簾,“娘娘,外頭冷,咱們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