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緩步從屏風後踱出,惠妃立刻跪下請安。
丁貴人雖說稍晚一些,不過也還是鎮定的跪了下來,“貴妃娘娘吉祥。”
我擡了擡手,“都起來吧。”
搭着子謙走到正中位置上坐下來,看着兩人起身,“坐吧。”
“謝娘娘。”落座之後夏兒上了茶。
我抿了一口,茶杯裡裝着枇杷果兒,而非是下座的惠妃杯裡飄過來的龍井的味道。
“不知惠姐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我眯着眼睛笑着問。
她仍是在靈脩面前的那副做派,絲毫沒有任何對我不敬不滿的意味。我反而更加小心了。
“想着今天是大年初一,按例是該向六宮之主請安的,現在的後宮,當然是貴妃娘娘做主了。加上丁妹妹初獲聖寵,也是應該給您請個安的。不過,早上皇上同娘娘一同回宮,臣妾怎會沒眼色到前來打攪?剛聽說皇上回了,所以臣妾就帶着丁妹妹來了。”惠妃說的是巧笑倩兮,完全沒有一點憤恨的樣子。
我也是笑笑,“惠姐姐這話差了。這六宮之主,雖說皇后已經沒了鳳印,可終究是皇上三書六禮從正門擡着娶進來的。本宮只是個貴妃,現在還有皇后在,即便皇后已經不再掌管後宮,馬上又要選秀,有多少新人還未知呢。姐姐現在說這話,若是未來再有比本宮身份更高的新人入宮,本宮可如何自處啊!”我輕描淡寫的讓她坐立不安。
不過惠妃這一年經過的事情,也足夠她成長了。
“這話倒是臣妾說錯了,該打。”說着便放下茶碗欲跪下掌自己的嘴。
我嚥下一口水,趕忙阻止,“本就是玩笑話,誰又是當真的呢?”
她聞言笑着又坐了回去,“還是貴妃娘娘大度。”
明顯諷刺我啊,我淡笑着品“茶”。
“丁貴人如今到了廣仁宮,惠姐姐可要比原來忙嘍!”忙去吧!我這是由衷的笑。
她笑得誇張而精緻,“哪裡哪裡,多一個妹妹倒是熱鬧許多呢!”
我也是笑笑,“是了,人多才熱鬧。”
“對了,勞丁妹妹回宮一趟,把汝陽抱過來吧!方纔忘了,貴妃娘娘這裡孩子多,汝陽過來與兄弟姐妹一起玩耍,總好過奶孃帶着。”她忽然回頭對丁貴人吩咐,這語氣儼然是個主子,已經遠遠超越了一宮主位“半個主子”的實質。
我倒是想不出有什麼理由來拒絕,再者或者英兒也該多出來玩玩,不然以後跟着惠妃,指不定養成什麼樣子。
“是,貴妃娘娘,請容嬪妾先行告退。”她福了福身子,一個人出去了。
我不經心的問惠妃,“昨天不是還有一個宮女麼?”
惠妃的笑容很是刺眼,“娘娘是說祿兒?”
我點點頭,“好像是這個名字。”
她一仰頭,“臣妾早上請示過皇上之後,立刻就讓人收拾了屋子出來,很快就接了丁妹妹進去,這個祿兒竟笨手笨腳打碎了臣妾送給丁妹妹的見面禮,已經交給內務府去□了。”
打碎東西而已,究竟錯在誰身上還未可知,人已經不在了。
惠妃給丁貴人的教訓,真是讓人“沒齒難忘”。
“哦?那如今丁貴人身邊不是連個丫頭都沒有了?惠姐姐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麼今天也糊塗起來了。那祿兒是皇上明說給丁貴人當侍女的,你罰了她便罷了,怎麼好送到內務府去呢?”我好心的提醒她。
她眉毛一跳,“臣妾當時火大了,可真是沒顧上這層。還是娘娘想的周到。”
我帶上一份冷然,“周到不周到便算了,不過惠姐姐執意要與丁貴人同居一處,倒是很出乎本宮的意料!”
她似乎沒有想到我會生氣,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疑惑,隨即問了一句,“臣妾不過是念着皇上辛勞,兩人同住,免去皇上奔波之苦,娘娘難道願意讓皇上多行這段路麼?”
我起身搖了搖頭,“明白的只道是惠姐姐用心良苦,不明白的還以爲姐姐你存心不把本宮放在眼裡呢!”
她很是無辜的看着我,“娘娘此話怎講?”
我緩緩坐了下來,“姐姐當真不知昨晚丁貴人是由誰帶進英華宮的麼?”
她彷彿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般。剛要驚叫,隨即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半晌問了一句,“難道是娘娘麼?”
我點了點頭。
她突然有些憤慨,“臣妾總想着皇上看中的人不會錯的,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對娘娘!”
何必裝的那麼激動呢?我心裡是冷笑的。
幽幽一嘆,“姐姐可還記得皇上如何喚她?”
她努力的想了一下,“香兒?”
我有些自嘲的點點頭,“癡人都道本宮是皇上看重的人,卻不料皇上心裡根本沒有本宮一絲一毫!”
她有些錯愕,“娘娘何出此言?”
“姐姐可記得當初本宮生二殿下的時候早產,原因爲何?”我一步一步引着她。
“娘娘宮裡的人下了紫堂花,爲這事兒皇上還發了好大的火。”
我有些悲涼的笑笑,“當時的那個宮女……”
我還沒說完,她立刻接了過去,“就是香兒!”
我看了看她,“如此,惠姐姐還會認爲本宮當真有面上那麼風光麼?”
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感,她仍然保持着那副同情我的神色,“娘娘莫要多心,臣妾絕對不是有意對娘娘不敬啊!實在是臣妾沒有考慮過……”
我瞬間回覆了平淡,“都說了是玩笑話,惠姐姐不必往心裡去。”
她順着我的話,“臣妾早說,娘娘最是大度之人。”
我微微一笑,便不再提了。
點她一下,她就會明白。
不多時,丁貴人抱着汝陽走了進來,微微的施了禮,我讓子謙帶着汝陽到暖房去,四個孩子都在那裡。
有冀兒在,我想應該不至於有什麼差錯。
比冀兒小不了多少,可是汝陽似乎有些傲氣。一歲的孩子絲毫沒有禮數,我不會真心與她計較,不過經過衛後與惠妃先後的□,會有這樣的性格也是想象得到的。
“丁貴人辛苦了,不過看起來孩子都很喜歡丁貴人呢。”我笑着說,絲毫沒有剛纔的哀怨。
“娘娘嚴重了,嬪妾不過是有些經驗而已。”不卑不亢,說不喜歡她,那是假的。
經過我一番話,惠妃會不留餘地的整她。畢竟惠妃如今忌憚的就是我會幫丁貴人,如今我表明任她胡作非爲,丁香豈能不受欺負?
早一天讓惠妃做的過分,就可以早一天收拾她,也就能早一天讓丁香擺脫她。雖然這個道理是說的通的,可畢竟這種行爲的確是卑劣可恥。
我不忍心責怪靈脩,難道還不能怪我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