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推門,我隨着子謙走了進去,冰若則仍是盡責的扶着我,生怕有半點閃失。
許是我的到來驚了裡面的人,反正走進去的時候,滿院子的宮女太監頓時停下了吵嚷,只是都停下來看着我。
整個宮裡烏突突的,灰塵也不知蒙了幾層。賀妃與平陽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養病,不也就只能是往死裡養?
倒是有兩個二等宮女打扮的丫頭走了出來,面色也甚是不善,但卻並不傻。見沒見過我倒在其次,就是我這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們便也知道了我是誰,只是一時間難以接受罷了。
一個面上泛着油光的老太監,讓人看了作嘔,卻偏偏也要跟着往我跟前湊。
冰若倒是極不客氣的,“站住!”一聲大喝。“這位是貴妃娘娘,你們這羣狗奴才不趕緊跪下行禮,還懂不懂規矩了!”
這邊子謙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前,就怕他們不怕死的往前靠,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尤其,這棲霞宮裡,還有惠妃的人。
淡淡的掃視了一圈兒,果真,這棲霞宮能看的進眼的,不過就是一個丁香,一個祿兒。如今,一個已經是昭儀,另一個已經香消玉殞了。
怪不得賀妃如今,就只等着死了,更難怪,她會想帶着女兒一起死了。
“貴妃娘娘吉祥。”被子謙和冰若的氣勢震住,他們還是跪了下來,只是仍是歪歪扭扭的不成樣子。許是驕縱慣了,竟沒有一點能拿得出的風範來。
形容猥瑣,真是讓人看了心中生厭。
見我眉心蹙了起來,子謙便知我不耐煩,卻也不好什麼都不做,便乾脆隨手扔了幾塊碎銀,當作是打賞。冰若走到屋裡,將早已是奄奄一息的平陽抱了出來。
孩子,早就哭不出聲來了。
我嘴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什麼話也沒說,便又轉身出來了。
才一出門,便見小李子帶了一班宮女太監等在門口,見我出來了,趕忙把轎子擡了出來。
我坐了上去,冰若也跟了上來,看着她懷裡的平陽,不自覺的心裡嘔的難受。“冰若啊,你進去的時候,賀妃怎麼樣了?”
她拍了兩下平陽,“只有兩隻眼睛睜着,方能看出來是個活人。”
我只問了這一句,便再說不出口了。
走在路上,聽得子謙在外回報,“娘娘,丁昭儀小產了。”
我以手輕撫眉心,只得低聲嘆道,“知道了。”
“惠妃呢?”我猛然想起來這個罪魁禍首。
“沒有皇上的旨意,一直在廣仁宮正殿前跪着呢。”聽着也是口氣不善。
想了一想,“這樣吧,宣大司馬到承乾殿,本宮要見他。”不能再拖了,這個禍害,還指不定要興風作浪到幾時。
“奴才明白。”
休息不多時,大司馬就急急忙忙的趕到宮裡來了。
見了我,話也不多說,“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額頭直往地上磕,“罪臣叩見貴妃娘娘,小女粗鄙魯莽,行事欠妥,是臣教導無方,臣罪該萬死。”
聽着那一聲一聲磕地的脆響,我心裡終究還是涼了。
“陳大人。”因此,也就只涼涼的開口。
“罪臣在。”緊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我嘆了口氣,“可知爲何本宮會在皇上之前召見你?”
他仍是不敢擡頭,只是悶聲道:“罪臣不知,還請娘娘明示。”
我漫不經心的放下手中的茶杯,“大人說惠妃‘粗鄙魯莽,行事欠妥’,想必是聽說了惠妃治死了劉順容的事兒。”
他也只伏在我的腳下,“罪臣惶恐。”
復又挑了挑指甲,“不過,這事兒原本也好處理。”
他心中自然詫異,卻不會輕易露在面上,只是口中卻不減分毫理性,“娘娘的意思是……”
“劉順容雖說是眼下皇上的心頭肉,可畢竟也比不上陳大人一家的功勞。想來皇上並不會因小失大,加上本宮或許也能幫點忙,今天也就不必陳大人特意走一趟了。”話還是說到了比較好,讓他自己去想。
不過,他也畢竟是個人才,不會因爲這個就欣喜若狂的。
“但是,本宮還是請大人來了,希望大人心裡有個準備。”我也沒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還求娘娘明示。”他也是明人不說暗話。
“你可知道,因爲惠妃昨晚召集後宮衆人,一直站到方纔本宮與皇上去了纔算?”我似是不經意的撇出一句話來。
明顯是身體一顫,“罪臣不知。”
“唉!”嘆了一口氣,“問題就在於此,這不久等於是罰劉順容跪着,罰後宮諸妃站着麼?”說着有些惋惜的搖搖頭,“別人也還罷了,畢竟惠妃位份高一些,只是,大人不知,丁昭儀站了這大半夜,又一直站到今天下午,竟然就小產了!”
頓了一頓,“皇上一直子息單薄,因此極爲重視,這大人也是知道的,而因爲惠妃這有意無意的,竟讓丁昭儀小產了,而且才太醫回說是個成了型的男胎,就這麼沒了,本宮別的話不說,大人早做準備,等着皇上發落吧!” 我不用故意說明陳家會有什麼樣的處罰,讓他自己自由發揮,去無限擴大,更能叫他恐懼。畢竟,惠妃今天這罪名,說大可大,若有心開脫,也就是行事欠妥而已。
可畢竟,天威難測,加上陳家樹大招風,靈脩早有不滿,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因此,只要隱約給他一點暗示,他就能擴得無限大。
果然,額頭上已經有冷汗了。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又是幽幽的嘆了口氣,“陳大人,心裡若是做好了準備,皇上也要召見你了。”
聽我如是說,他猛然一驚,擡起頭來,“皇上?現在麼?”
我示意他不必焦急,“大人等着皇上召見,那還用得着本宮提前見麼?”
冷冷的吸了一口氣,“等着皇上興師問罪,就連本宮也救不了你了。”
半晌沒有說話,他本來就不傻,自然明白我指的是什麼。只是,讓他如此裁剪陳家力量,還得痛下決心纔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