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結束了,當然,趙氏的兩個女兒全部留了下來。
宮裡又要多一位貴妃了。
以趙家高於左氏的門第,加上此次趙相也是平亂有功,只冊爲妃,則因資歷淺而落於惠妃之下,於是便直接立爲貴妃。
雖然大家不說,可是我能清晰的感受到,翊書宮這幾日的壓抑與謹慎。
我只是每日懶懶的,強迫自己忘記這些事情。
這幾日,內務府正在打理汝嫣宮,那個地方,不徹徹底底的清理一番,是不可能再住人的。名字也換成了“擷芳殿”,“汝嫣宮”三個大字便拆了下來。
我吩咐子謙暗中將宮門匾額收了起來,斯人已去,我卻總捨不得一點痕跡都不留下,哪怕是爲汝陽。
另一位庶女趙媛,雖也入選,卻位份不高,只封了婉容。
雖說是趙家出身,但若是封爲正妃,就等於往四相的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也會讓我與惠妃,包括即將入宮的趙貴妃頭上蒙塵。便與一般秀女無異,從底層開始進位,只不過還是照顧了趙相的面子,直接封了從四品。
我對趙家的家務不甚感興趣,左右還有個消息並非一般靈通的季子謙。
冀兒和珊兒天天在屋子裡滿地跑,逐漸的,也能像模像樣的背些詩文了。
惠妃母女與賀妃母女,早就成了我視線外的東西。連靈脩我都不想見,何況是她們呢?
現在,只有幼子幼女,還能讓我寬心以待,有所寄託。
冀兒最近也不怎麼喜歡撲進我的懷裡,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爬上來,猶豫半天,最終還是窩進我的懷裡,拱來拱去的不肯出來。
珊兒喜歡逗均兒,而且每次都非要弄哭均兒才肯罷休,奈何均兒雖然愛哭,可對着這個“品性惡劣”的姐姐,就始終不肯出聲。
這幾個孩子,真是天賜的寶貝!
兩個月的身孕,還看不出來,我也沒有聲張,也沒讓靈脩聲張。只有子謙和夏兒知道,其他的人我也並沒有知會。最近的確是懶得連話都不說了。
靈脩忙碌異常,似乎又恢復了對丁昭儀的寵愛,也時常會到延藻宮袁妃處,偶爾也會到別處轉轉,哪天興致來了還會去廣仁宮看看汝陽,順帶着與惠妃說上一兩句話,也會召馥兒到御花園賞春遊玩,卻也再沒有踏進翊書宮半步。
他不願來,我不肯出去,就這樣,入了四月,新人馬上要進宮了。
丁昭儀最近幾日總會到翊書宮坐坐,也就是說說話。
我雖然很喜歡她,可畢竟不是馥兒,不能像對馥兒那般隨意,不可輕易敷衍,便也強打起精神,陪她說說笑笑,等她自己要回宮。
許是新人要進宮了,她也總是會不經意流露出一絲緊張的神色,晃的我心煩,可卻仍強憋在心裡。
選秀入宮,三年一次,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即便靈脩不願,我不願,奈何這是祖宗家法,宗親體制,上承天意,下順民心,誰能傻到去擔這個罵名呢?靈脩即便想,我不會允;我即便想,也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雖然已經接受了,可說不在乎,只能是自欺欺人。
他是我的夫君,我怎能毫不在乎他與別的女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他每日睡在誰的牀上,抱着什麼人,我不得不忽略。
否則,後宮便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陷下去,矇蔽了雙眼,一輩子就走完了。
我仍是淡笑着面對每一個看見的人,可心底那濃濃的哀傷,便是如何也不能抹去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是馥兒纔會做的夢。
陸陸續續的,已經將一些品級低的新秀接進宮了。
聽說過我的名號,或是貪慕於我在宮中的地位權力者不在少數,這幾天總有訪客上門,卻都被我以身體不適推掉了。
倒是惠妃,對新人“呵護備至”,大部分的秀女經過她幾次“教誨”,便漸漸的有了一點點的明晰了。
我心裡慪的難受,實在是打不起精神來應付這些人,這些事。
當初進宮的時候,可以做到被人遺忘,可現在,即便我想,也很難了。
那不如拖一時是一時,至少要讓我自己從心裡接受,不然若是情緒不穩,不是就種下了禍根了麼?
四月十四,最後一批側妃入住後宮,趙婉容分在了袁妃的延藻宮,倒讓我有些意外,原以爲她即便不是自己做一宮之主,也該是與趙貴妃同住擷芳殿。想來,我仍是高估了靈脩心裡對趙家的想法了。
明日便是迎新貴妃入宮的日子,我徹夜難眠,腦中空空的,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有了身子,夜裡生涼,我也不敢隨便出去走,躺在牀上,也不敢總是翻動身子。眼睛呆呆的盯着天花板,只覺得胸悶異常。
我突然像是情緒失控般,伸手將被子從身上拽下來,狠狠的扔到地上。轉過身向裡側,將裡面的手墊在臉下,淚水無預兆的便流了下來。
夏兒從外面匆匆的進屋來,見我如此,也不敢言語,只從櫃中又翻出一條新被來蓋在我身上,悄悄將我扔下的那條拿出去了。
我心中仍不暢快,但也沒有力氣再扔一次了。
出去喊了子謙,兩人又一起折了回來。
這次,她上前扶着我的身子,看見我滿臉的淚水,心疼的“呀”了一聲,然後趕忙抽出帕子在我臉上輕輕的擦拭。
我一聲也不肯出,心裡一股積鬱之氣,怎樣也發泄不出。
懷着快三個月的身孕,讓我笑着看他又納了新人,此情誰訴?
“娘娘,奴才去去就來。”子謙說着便要往外走,我自然知道他要幹什麼。
每次我一出狀況,他定然會想辦法找靈脩來。
可是,讓他從另一個女人的牀上,抑或是承乾殿,從睡夢中醒來,再趁夜趕來,我便又想起之前夜夜不能寐的時候。他總是不放心我,不肯一個人先睡,可我整日閒來無事,他是一國之君,我捨不得。
含淚將子謙喚回,我也坐了起來,靠在夏兒身上,“以後這日子多了,哪能此次都去找他?”
子謙眉頭皺了皺,明知我說的有理,可也明白我現在的情緒只有他能夠安撫的了。
我苦笑着搖了搖頭,“便是他來了又能如何?”
“明日這個時候,他依然會在擷芳殿流連。”我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夏兒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後我便感到一滴水滴到了我的面頰上。
夏兒自是手忙腳亂的擦起眼淚,我轉過頭,看着她,眼裡紅紅的,只得安慰道,“夏兒,別哭,我已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