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不該想的事情就不能亂想。
“這到底是誰的意思?不好好做你們的事情,倒跑到這兒來打聽我的閒事?”我佯裝輕鬆的調侃着他們,如若讓他們知道了先帝遺詔的存在,說不定會跟靈洵拼個魚死網破。
“也沒誰的意思,只是眼下有人大肆侵吞趙家留下的人力物力與財力,我們就這樣坐視不理,豈不是顯得奇怪了麼?偏偏你又讓我們夾着尾巴做人,估計可能是遇到什麼難事了。”明照有些淡然,似乎有想要一帶而過的意思。
我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近期可能又要動手了,這個時候不能跟他們牽扯到一塊兒去。”
他們自然懂我說的是誰,只是明照臉上閃過一絲邪痞卻又帶點不屑的笑容,“不想跟他們牽扯到一塊兒可還真是不容易,好歹是我的岳父,想脫身哪有這麼容易!”
聽他這話裡的不滿,我心裡倒是一揪。
明照與尹夢梅的婚事,是祖父做主上尹家求的親。雖說他沒有反抗,但是心裡並不願意。原本我只是知道明照心裡不太情願,卻並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反而上次我將尹夢梅軟禁在廣仁宮的時候,明照還當着尹德忠和殷齊跟我發了好大的火兒。
我以爲會有日久生情這回事,偏偏明照對於這件事情倔強的很。尹氏嫁進左家至今沒有生育,也絲毫沒有懷孕的動靜,子謙說她早已不是女兒身,卻仍然沒有反應。我一直沒有關注太多,直到尹夢梅甚至想借着打壓趙婷的當口求死,我才猛然有所警覺。
當日她毫不猶豫的往碧湖裡跳,竟已經到了生無可戀的地步了。
明照娶了她,要了她,給了她上將軍夫人的榮耀,給了她一份尹家不能給的安寧,卻偏偏不肯給她真心。尹氏與我說話之時的眼神之迷茫,讓我心裡突然升起一陣罪惡感。明照對尹氏的做法,比之靈脩對後宮諸人,已經是算好了,尹氏心境尚且如此,那麼……
甄瑩雪倚着美人靠,哀怨異常的問着宮女靈脩爲何不去看她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她當時究竟是帶着怎樣的感情,真正作爲局外人看明照與尹氏的婚姻,我才明白,嫁錯了人究竟是一件怎樣不幸的事。
我也不知道明照會娶尹氏的真正原因是什麼,但是我很清楚,如果尹氏沒有婚配,依尹德忠的手段,她依然有進宮的可能。
一個趙婷,就曾攪得我不得安寧,若是換了能將趙婷置於死地的尹氏,結局便難料了。
也正因爲這個,我覺得祖父會讓明照娶尹氏,或多或少有點不單純的意思。
但是,連母親都不知道明照心中到底有個什麼樣的女子,也並不是家裡的兩房妾室,自成親後他也沒有任何的表示,所以竟然成了個謎,想要補救都無從下手。
我皺了皺眉,“你是你,他是他,你剛剛在閩南立了功回來,自然是不能跟他扯在一起的。再者,正因爲你的事業如日中天,皇上才更應該打壓他,省得外人看的心裡不清楚。”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照你這麼說,那尹氏近期必倒?”
我忽略了他的興奮,心裡還是惦記着先帝遺詔。靈洵必然是拉攏了尹德忠了!老狐狸當然看得出明照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走勢,也明白我在宮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上自是不可能拿左家開刀的,而作爲明照的岳父,必然首當其衝。
打壓了他,就等於限制了明照的勢力。
多年爲臣,他深諳此道。
他可不是那種爲了女兒女婿甘願放權的人,畢竟他之前所作所爲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了。靈洵也必然料到了他的不甘,所以剛好勾結在一起。
雖然老狐狸一向小心翼翼,可這次如果他能得手,京裡必然要翻了天了,我必死無疑不說,連帶着冀兒均兒和靜兒都會受影響,左家勢必要被削減,靈脩也很可能成爲傀儡皇帝。
這麼大的誘惑,他能不動心麼?
而且,同樣是兒女親家,畢竟他是嫁女兒,而殷齊的孫子卻是娶了左氏的女兒,自然關係也不一樣。
看來,老狐狸這次是要跟我拼個你死我活了。
到底該不該讓祖父先有個準備呢?
或者,祖父爲了左家的利益,等到事情鬧大了,會親自上書請求皇帝誅殺貴妃以保全皇子。
不,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甘願去死的。
要不要跟靈脩商量呢?說實話也是不想,上次爲這件事情鬧得我們幾個月都睡不好,沒有確鑿的證據,不能自亂陣腳。
想了想,我微微一笑,“什麼倒不倒的?這是什麼話?只不過,本宮突然想到一件事,需要帝寧夫人儘快知道。”
明照一愣,倒是明熙擡眼看了看我,“什麼事?”
如若不是萬不得已,我並不想告訴她的。
一件,不僅會打擊她,也會讓我痛不欲生的事。
當時靈洵欲在九重宮門內實行宮變卻被我們費盡心思給擋了下來,不過靈脩中毒卻是不爭的事實。她並不知道靈脩是怎樣活過來的,因此纔在後期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靈脩身上的毒解了,更不知道是怎樣解的,也就自然不會知道,她最最鍾愛的弟弟,夜雨已經死了。
告訴她夜雨已死,要麼會讓她惱羞成怒徹底跟我們拼個你死我活,要麼會讓她悔恨交加痛不欲生,而恰恰是靈洵,我心裡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就算她一怒之下又是蠢蠢欲動,沒了夜雨,她即便殺了靈脩和我,也沒有什麼更大的進展了。更何況,她手裡那份先帝遺詔的副本早已被靈脩毀掉,輕舉妄動只能是自取滅亡。
所以,在我察覺到四周有股不安分的勢力正準備包圍左家的時候,我必須也讓她寢食難安。
如果可以把她的利益與我緊密聯繫在一起,而不是對立,問題也許就結局了。只是怎樣“拉攏”她,倒成了很大的難題。
而且,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我不能輕易的向她示好,否則就輸了先機。
我心裡大約有數,似乎也不是那麼難……
擡頭笑笑,“這件事情你們不必過問了,也不用再讓別人知道,若是一個月後情況沒有好轉,我們可真是要仔細些了。”
明照深知我的性子,便沒有再提這件事了。
待他們走後,我讓子謙和夏兒守在寢殿門口,在軟榻上擺了一個小几,端坐在榻上,看着窗上自己映出來的影子,愣了很久。
半晌,終於回過神來,提筆飛速的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