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本就喧鬧,冀兒的聲音又不明顯,因此只有鄰座的馥兒知曉剛纔發生了什麼,雖說面上是淡淡的,可是眼裡還是閃過了一絲笑意。
“撲哧”一聲從上方傳來,靈脩也聽見了?
也難怪了,習武之人,或許聽力本就比普通人要高出一些。
我坐了回去,只是把均兒抱在懷裡,冀兒在旁邊,伸出小手點了點他的額頭,他不一會兒也“咯咯”的笑了起來。我親了親冀兒的小臉,這個寶貝帶給我的驚奇實在是太震撼了。
只是音兒還哭個不住,而且身子本就較弱,我生怕她會哭壞。祿兒哆嗦着哄了半天丁點兒成效也沒有,靈脩的神情並沒有不耐煩,倒是也充滿了關切。
一旁的惠妃見狀,便對着靈脩說道,“皇上,臣妾這幾日也算是撫育了二公主幾天,多少有點爲人母的心得,不如讓臣妾抱抱小公主吧!也許是親孃不在,宮女終歸不是那麼回事兒。”
馥兒一聲輕哼聽在我的耳中,我拍着均兒示意她別吱聲。
“嗯”聽到靈脩這樣算是允了的回答,她也沒有站起身來,只是直接示意自己的宮女將孩子從祿兒手上抱來。我早就留意到她現在帶的宮女太監與白天不是同一批,疑心這樣大,難怪她做什麼都穩不住性子。
音兒離了祿兒的手反而哭得更兇,祿兒也是心疼,也不願意相信惠妃能安什麼好心,只一個勁兒的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淡笑一下,看了看丁香,她的一雙眼睛也是死死的看着惠妃的雙手,生怕音兒出什麼“意外”。
惠妃接過孩子,抱在胸前,一臉溫柔的笑着,一邊拍一邊嘴裡還唸叨着,“音兒乖乖,惠母妃抱抱,不哭了啊。”
我平時哄孩子大概也就是那麼幾句話,看來她這幾日帶着英兒,還真有了一點兒做母親的感覺了。
可惜,我想得太好,音兒在她懷裡,哭聲就沒有片刻的停歇。小小的身子,聲音已經有些嘶啞,我琢磨了一下,現在上前,終究還是不太合適。我忽然想起了什麼,看了看冀兒,他的目光一直就鎖死在我身上,見我看他,給了我一個甜甜的笑容。
“冀兒有沒有辦法讓妹妹不哭了?”我悄悄的湊到他耳邊問他,外人看來我只是在逗孩子。
他的小眼睛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然後看着我,“娘,珊兒沒哭了現在。”
就算還是一歲半的孩子,可是他聽得出我說的是誰,很明顯不幫忙的態度。我對這個孩子,越來越好奇了。
“我來吧。”我無奈,反正我在這宮裡早就出盡了風頭,惠妃與我的樑子也不是說我今天掃了她的面子才結下的。
惠妃姣好的面容果然閃出一絲僵硬,不過靈脩沒有說話,就認爲是默許了。
我看她沒有動作,便將均兒轉身交給離離,親自走了過去,她心裡定是不甘,而且極爲不願,看着我走過去,眼神裡充滿憤恨,以至於忘了這是當着靈脩的面兒。
“惠妃。”我走近她,叫道。
她一怔,我嘆了口氣,將她懷裡的孩子抱了過來,緩緩拍了兩下,然後騰出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就像哄珊兒一樣,看着她,發覺孩子是何其的無辜!
也許是之前抱過她,她對我的懷抱或者說是氣息很熟悉,而且好像她也很喜歡我,幾下就變乖了,也不哭,只是臉上紅紅的,惹人憐愛。帶回去吧!
我強忍下這種想法,現在提出來,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尤其我與靈脩之間的糾葛還沒有塵埃落定,我沒有立場再插手。
“呦,早就聽聞惠妃娘娘知書達禮,今日可真是受教了。”馥兒終於還是沒忍住開口諷刺了她一句。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是爲哪般,她看着惠妃,故意爲我解惑,“惠妃娘娘將三公主交給貴妃娘娘,竟然就這麼坐着麼?原本聽說惠妃娘娘路遇貴妃娘娘的時候不下轎行禮,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怎麼這又過了一年,宮裡的規矩竟都反了過來了?”邊說邊嗤笑着,引得滿座衆人也是忍笑忍得厲害。
我雖然開罪了靈脩,可是馥兒與皇上師出同門,畢竟也不是任誰都能小看了去的。
還是有些急躁了,我淡淡的嗔了她一眼。
“秀風!”惠妃這件事的確錯誤太明顯,靈脩就算不想輕易與她撕破臉皮,可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畢竟這事兒涉及整個後宮。
惠妃顯然是頓了一下,不過很快便反應過來。
我站的離她很近,清楚的看見她及其嫵媚雍容的站起來,一搖三晃的走到中間,跪在丁香的前面,柔聲細語道,“臣妾知錯了,臣妾太過失禮了,望皇上降罪。”
原本靈脩就沒有要嚴懲的意思,眼下南邊還靠着惠妃的叔父呢!只不過還得象徵性的表示一下,“你失禮於貴妃,怎麼處罰你,還是由貴妃來定奪吧!”
我心裡一陣痛,若是之前,他定不會把這樣燙手的山芋丟給我,定會毫無疑問的迴護我。但是,這一切還不是我自找的?
他變了,可是我不能逞一時之快害了他呀!
想了想,“罷了,不過是些虛禮,這麼喜慶的日子說什麼懲罰不懲罰的。”
靈脩還沒說話,惠妃便“謝貴妃娘娘”一句話站了起來,轉身向我走來。
我抱着音兒,微微笑着看着她,精緻的臉上閃過的是嫉恨與得意,“還是貴妃娘娘大度,這‘知書達禮’四個字,臣妾可當不起,還是送給貴妃娘娘吧!”
沒待我說話,她便提高了音量,盯着我的眼睛,仍是輕柔的吐出一句話,“貴妃娘娘知禮,循禮,這過年了,還不忘到清月宮去請個安,真真讓臣妾佩服。”
一句輕飄飄的話,瞬時砸在了衆人的心上。
“清月宮!”我已經聽到有人倒吸涼氣的聲音,惠妃極滿意現在的效果,轉身正色對着靈脩說,“臣妾失禮之事,貴妃娘娘已經處置過了,不過這貴妃娘娘擅闖禁宮,違抗聖旨之罪,還請皇上處置!”
我抱着音兒站在那兒,面色冷然,還真有人捅這件事兒。
若是從前,肯定是斥責惠妃。
換作現在,靈脩對於中毒一事的前因後果一點兒也不清楚,只知道是靈洵和衛家動的手。他不知道衛後已經跟靈洵脫離了關係,他不知道夜雨是爲了救他才死的。
但是他知道我從前就求了旨意饒衛後不死,他知道我將靈洵放走了,他知道我今日進了清月宮,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和夜雨有“私情”!
那麼,我會是衛氏一黨的同謀,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我早該想到如此,可爲什麼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去觸他的“逆鱗”?
靈脩一言不發的看着殿內的人,就是眼光從不曾落在我的身上。
我就抱着音兒,我真的害怕冀兒他們也會落到音兒這個地步。
可是我什麼都不能說,我假裝不經意扭頭看見坐的稍遠一些的大臣們。
對了,有祖父在。靈脩就算是恨極了我,也不會對祖父起半分疑心的。
於是,我又緩緩轉回了頭,罷了罷了,最差,祖父也會照拂三個孩子的。
衆人都在等着靈脩的發落,或許想要從中看出一點後宮的局勢。眼下的局勢太過模糊了,連帶着朝堂之上也是疑雲遍佈。我連跪都不肯,就只顧着懷裡的孩子。子謙不在身邊,夏兒又不是靈脩的人,我身邊沒有可以左右他想法的人在。
見我們兩個都是冷漠的神色,衆人的心跳聲也是越來越明顯,時間拖得越久,似乎越能看出一點兒什麼來。明顯的,跪在地上的惠妃原本十拿九穩的神態已經被微微晃動的身形取代了。
“啓稟惠妃娘娘,今兒貴妃娘娘去清月宮拜見皇后,是奴才奉旨傳的口諭。”靈脩身旁閃出一人,便是何貴兒滿臉堆笑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