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睡不着。
熬到五更左右的時候,我琢磨着該起了。稍稍坐起來弄了一點動響,外面就進來了人。
“離離,怎麼是你?”我看着她略顯疲憊的面容問道。
“小姐,噢不,娘娘,奴婢以後片刻都不會離開你了。”她走近我。
“怎麼回事?”我有些好笑。
“咱回來前一天,鬼醫大人吩咐的,當時還一副看不起我的樣子。”她撇撇嘴。
我打趣道:“那昨晚你去哪了啊?”
她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奴婢忘了,睡到半夜想起來就匆忙過來了,還碰上夏兒姐剛好要回屋。”
我輕笑了一會兒,“好了,趕緊服侍我起來,順道把季子謙叫來。”
“是。”說完開始行動。
離離給我穿衣服的空當,子謙進來了。
“娘娘吉祥。”
我示意他先等一等,他就垂手站在一邊。
我這邊已經收拾好了,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離離,去外面讓他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有人來了別急着通報。”
“知道了。”說完,還挺高興的一轉身出去了。這丫頭,出去一趟,把規矩都丟外面了。
“子謙,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馬上一轉臉,焦急地問道。
他安慰的神情讓我覺得緩解了一些,“娘娘,不必緊張。”
話還沒說完,屋外便傳來夏兒的聲音,“娘娘,廣仁宮惠妃娘娘給娘娘請安。”
還真快!我不弄清狀況,怎麼見宮裡衆人?又該用什麼態度?
子謙挽起我的手臂搭在他手上,定定的說,“娘娘,皇上有意讓您出宮避風頭,這些事兒跟咱們沒關係,皇上自是希望您遠離這些。”
“我什麼都不管,不顧?包括他出事?”我聲音壓得很低,刻意壓制聲音裡的激動。
“是,您就什麼都不知道。”他復又說到。
我來不及多想,“我知道了。”
“是。夏兒,去前廳吧。娘娘馬上就出來了。”他對着外面高聲道。
我還是很茫然,也有些緊張。不過手搭在子謙臂上,讓我安心許多。既然靈脩讓我不要參與,那我就聽他的好了。
“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惠妃看來已經恢復了鬥志,語氣聽起來也恢復了複雜。
“惠妃姐姐起吧。”我坐在上位,不經心的說到。
“謝娘娘。”她頭一回見我如此態度,不免有些愣神。不過陳秀風還是有些斤兩的,並不容易察覺。我隨便一個態度,不知道會在她心中激起多少漣漪。我心裡直搖頭,還真是麻煩。
“看座。”我還是木木的。
“謝娘娘。”她這次有些不解的擡頭看了看我,我自巋然不動。
離離上茶的時候將茶杯晃到了我眼前,然後放到我手邊的桌子上,我這才醒過神。“惠妃姐姐真是有心,本宮纔回宮,就忙裡偷閒的來看看。”我堆起一臉的笑容。
“呵呵,娘娘客氣了。娘娘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她神色自然的套話。
“沒什麼,只是有些睏倦,你不知道,本宮懷孕的時候就是嗜睡,總是走神兒。”說完覺得我說錯了話,就趕緊補了一句:“這,這,本宮的意思是……”
我有些無措,她倒還機靈,眼神一帶就過去了,“娘娘別放在心上,臣妾惶恐。”
可是我很不安,她這種包容越發讓我覺得做錯了事情。“不,不是,你別這麼說。”我有點結巴。
她的臉色好了很多,“娘娘的意思臣妾明白了,是臣妾無福,倒是娘娘真是該恭喜啊!”
我苦笑,恭喜什麼?能換來他看我一眼麼?
她雖然小產,可皇上經常留宿廣仁宮,這半年一直沒有改變。因爲她一句徹查,甄妃就被囚了,甄妃也是皇上寵了多年的人啊!
“姐姐怎是無福呢?本宮也有本宮的苦楚啊!”我悠悠的盪出一句話,卻是宮闈女子的心酸。
她也有些動容,半晌沒有說話。
我們就這樣靜默的對着,個人有個人的傷心事,互相尷尬,而又互相包容。
在後宮,我只是小小的一個人,沒什麼特殊的本事。原以爲不會博得聖寵,卻成了現在這種狀況。呵呵,我好像什麼都不會了呢!剩下的日子,好像只有逃避。雖然不想爭寵,可我還是想着靈脩哪一天開始可以與我長相廝守,剛進宮的時候不想,因爲那時不知道。現在該知道的靈脩都教給我了,心思反而多了起來。我喜歡他,我想被他捧在手心裡,或者是簡單的溫存。
可是我們都不敢可能也不會這麼做。現在不敢,以後恐怕也不會敢吧!就算他成功的解決了輔相,可後宮裡永遠會有爭鬥,今日是衛氏,甄氏,陳氏,他日就會有千千萬萬的女子重複永無休止的行爲。我們肯等,歲月肯等嗎?
還是就這樣躲躲藏藏過一輩子?靠自己堅信他心裡是有我的而活着?
再不濟就學衛氏,爲子女謀劃?
我實在困惑。
還是爲了他豁出去了,捲入是非也無所謂?只爭朝夕?
我非但看不透別人,還在自己的迷宮裡打起了圈圈。原來,我纔是失敗的那一個。
“惠妃姐姐,甄姐姐禁足之後你去瞧過她沒?”我無話可說,只好硬掰。
“別說不想惹麻煩了,就是我想念在往日情份上去見,皇上也不準的。如今憐月宮是宮中的禁地。”她可能被我說到短處,神色不乏慌張。
“本宮想去看看她,姐姐可有什麼辦法?”我的確真誠。
“娘娘看她做什麼?她如今是戴罪之身,平日裡對娘娘的冷嘲熱諷也不少,您不必將自己搭進去!”她堅定地否決了我的想法。
不知爲什麼,我就是很想去。“那就不麻煩姐姐了。”可我自己還要想辦法。
她來到底想幹什麼我也弄不清楚,沒坐一會兒就回了。
因爲陸昭容來了。
我一動不動的坐在椅子上看她忙完一套之後,開始與她說話。
先開口的是她。“恭喜娘娘了。”她指了指我的肚子。
我眼眶一紅,“容主怕是恭喜錯人了,這會兒應該恭喜棲霞宮的那位。”心裡酸酸的,不知怎麼的,這話就出口了。
她明顯一驚,看來一句話就破壞了往日留給她的溫婉形象。“賀妃娘娘的確值得恭喜,可那身份哪是娘娘需要操心的!”
“那惠妃呢?身份值得操心,可孩子不是沒保住嗎?”我乾脆都說出來。
她一聽惠妃,骨子裡的恨意就止不住了。“不是臣妾多嘴,那是她壞事做多了,自己受的報應!孩子流了,還想方設法栽贓給玫妃娘娘!”她的確很氣憤。
我心裡一熱,“玫妃姐姐果真是被冤枉的?”我的眼睛裡定然流露出熱切。
她四下看了一圈,也眼裡泛紅的說着,“玫娘娘是冤枉的啊,她哪有門路弄到西域奇毒?當年殷貴妃的事兒,八成是廣仁宮親手做的,今日倒一併算到玫娘娘頭上了,她這殺人真兇還在那賊喊捉賊!”
“容主慎言。”我示意她不可再說。果然和我的猜測差不多,可並不值得慶幸。事情出現了,總要有人爲此而負責。
“臣妾也不怕什麼了,往日臣妾跟着玫娘娘雖然風光,可今日她一倒,臣妾也沒什麼好日子了。可總要爲自己再盡心。”她有點憤然。
“容主且停住,這話不可說與外人。”我慎重的提醒她。
她笑着看我一眼,“娘娘不是才說想見玫娘娘嗎?”
“你聽到了?”我有些吃驚。
“臣妾進門剛好聽到那人忙着和玫娘娘撇清關係呢!當日明明是合作……”突然停住,有些戒備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岔開話題,“娘娘想見玫娘娘,臣妾雖然沒辦法幫忙,不過娘娘自己可以去。”
我被她岔開,“本宮?怎麼去?難道直接走進憐月宮不成?”我不甚明白。
“呵呵,當然啊!”她口氣有些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