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尹氏的訴說,我似乎是一夜難眠,丁香宿在承乾殿偏殿,不知她是否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在我趕到長生殿的時候,發覺均兒正被靈脩緊抱在懷裡,或是說,緊箍在懷裡更恰當,這個孩子,伸着他不安分的小胳膊小腿兒在蹬個不停,難怪連珊兒都敗在他的手下,原來這纔是個真正的“混世魔王”。
而且,明顯不買無禪的帳,若不是被他父親緊緊的抱着,肯定是要掙脫了自己跑掉了。最近這個孩子就很喜歡自己在地上跑着摔來摔去的,總是急得離離直轉圈,也只能跟在後面跑。
不過,靈脩似乎很喜歡好動的孩子,比如珊兒,比如均兒。
“接上”他們父子兩個往承乾殿去的路上,一道皇帝的口諭也同時傳遍了後宮:右懿貴妃趙氏,意欲藉口小產誣陷上將軍夫人,居心叵測,心腸狠毒,藐視天威,現念在趙氏一門有功於社稷,故免去其死罪,終身監禁,暫禁於擷芳殿內,後宮衆人必以此爲戒,若有再犯,則按欺君論處。
這道旨意待我知道,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情了。
只是感嘆趙婷年紀輕輕,正是如花美眷,日後,真的要似水流年了麼?
而且,讓我更加好奇的是趙崇熙竟然絲毫沒有憤怒與不滿的表示,雖然面色黯淡了幾日,但終究還是笑得出來。
難道,竟是我低估了人性的冷漠?
又過了幾日,子謙回報說,擷芳殿內主位已經換成了丁香,所以那擷芳殿的總管太監陳福,自然也就轉而服侍丁昭儀去了。
我也是好一陣子縮在翊書宮中不肯出去,只說是安心養胎。局勢有點怪異,我還是不願意當那個第一個出場的戲子。
無禪忙過了均兒的祈福儀式,便又回了雲間寺去了,因此馥兒這幾日倒是往我這兒跑得勤。而原本住在延藻宮的趙媛,最近不知怎麼就跟馥兒關係漸漸親密起來,不總跟着袁妃到擷芳殿,而是總與馥兒搭伴到翊書宮來。
我坐在榻上準備給珊兒繡個肚兜,馥兒靠在牀邊教趙媛下棋。
“媛媛最近可去看過你姐姐?”見趙媛執子半晌不知落在何處,便出聲詢問。
“昨兒跟着袁妃娘娘去看了丁昭儀,順道路過她門口了。”思緒還不知道在哪兒飄着,但是說出的話還是能聽得懂的。
七月十八那天,馥兒和趙媛一同前來,過後竟是馥兒先走了。我覺着趙媛是有話跟我說,所以我便沒動聲色。
“父親……父親他前幾日來找過我……”扭扭捏捏的讓人很想逗一逗。
“怎麼了?”我也不看她。
“他有點奇怪……”臉上的表情和十六晚宴那天一模一樣。
“是跟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啦?”似乎對着趙媛,我很願意學學自家嫂嫂的柔聲細語。
“恩,他說叫我一定要好好跟着娘娘。”說着說着,竟然還臉紅了。
壓下心裡的想法,先是一笑,然後揉了揉她的頭髮,“那你聽話就是了。”
聽我這麼說,她似乎很高興,點了點頭,“哦。”
趙崇熙同時送兩個女兒進宮來,是爲了萬無一失麼?
讓趙婷處處針對我,再讓趙媛死心塌地的跟着我。
我看着趙媛一張純真帶着羞澀的小臉,忽然覺得趙崇熙的笑容果真是高深莫測。想讓趙家屹立不搖,用的不是拼命的集權,而是這樣兩面做人麼?
送這樣一個孩子到這種地方來,趙相那笑容,似乎又太冷血了些!
看着眼前握着棋子發呆的趙媛,我總是不由得想起她那日告訴我的話,想起她那老謀深算的父親和已經被犧牲了的姐姐。
“沒見到她麼?”我接着問。
“她窗子沒開,昭儀娘娘說沒有皇上的旨意她也不好放我進去看。”似乎根本不關心我說的是什麼,還對着棋盤傷腦筋。
果然是不明白我的話,可是她對面坐着的薛馥兒已經是明顯的瞪了我一眼了,“觀棋不語。”
我對她可謂嗤之以鼻,“跟個初學者,你也好意思讓別人觀棋不語?”我自然明白,不能讓趙媛產生依賴性,要靠她自己,而我這樣做,也是想讓馥兒能夠與她相處的更融洽一些。
“咦?”趙媛明顯是不解,“娘娘剛纔是幫了我嗎?”
我有些挫敗的笑了笑,“沒有,你多心了。”
將整個棋盤看作是後宮格局,擷芳殿處便可讓她反敗爲勝,只是她既然不懂,又何必強求?
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不早了,還是棄子認輸吧。”
癟了癟嘴,“每次都是輸,下次還是貴妃娘娘陪我下吧。”
對面傳來一聲冷哼,“我都贏不了,你就別指望能贏她了。”
結果孩子的頭垂得更低了。
我有些寵溺的笑笑,“沒關係呀媛媛,你可以回去跟袁妃下下看,估計你輸不了。”
“是嗎?是嗎?”連着很開心的兩聲,連馥兒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入了九月,已經能見四處飄落的葉子,秋風漸起,後宮中頓覺蕭索異常。
我總覺得,這氣氛,似乎不是什麼好徵兆。
陳福曾經幾次透露給我,說是丁昭儀的胎有些隱隱約約不穩的徵兆。都已經四個月了,還基本上看不出來,我也有些擔心。靈脩也讓杜正輝看過,結果也只是無功而返。
另一邊,棲霞宮的消息也是不樂觀,賀妃也已經熬到油盡燈枯,若是這個秋天太難熬,似乎就……
最近靈脩寵吳月娥寵得緊,將原本的雲香殿更名爲“雲月閣”,倒是越發的輕佻了。
此外,與她們同屆的另一秀女,順容劉氏,閨名玉萱者,也是盛寵一時。
只是,吳月娥我倒是見過,雖然感覺與惠妃相沖,但似乎並不是個奸險狡詐之輩,而這劉順容,倒是隱約聽袁妃提起過,似乎有些邪氣。
讓子謙去搜羅蒐羅消息,也讓何貴兒那邊注意保護靈脩,畢竟這“邪氣”一詞,輕易是不會從袁妃口中說出來的。
我第一次真正有意識的去尋找劉氏,是在汝陽兩週歲的家宴上。
已是秋天,她卻仍是妖媚異常的打扮,甚至比惠妃更顯得嫵媚風流。難怪靈脩最近對她十分上心,的確有可以與吳月娥一較高下的資格。
不過也確實像袁妃說的,周身透出一股迷幻似的香氣,的確有點不同常人。我因有孕在身,因此她在我跟前請安過後,我就實在是忍不住很不給面子的吐了。
靈脩似乎原本還很受用她那周身的香氣,見我吐了,方令她日後不得使用薰香。我只能在心裡又氣又恨,又白白得罪了人。
原本趙婷當寵的時候,這一屆的秀女似乎敢出來招搖的並不多,這趙婷一倒,還真就是頓時“奼紫嫣紅開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