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沒有想過,萬一我們找不到你或是來不及找你的話,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嗎?!”我對靈洵的做法實在是不能贊同。
他聽我如是說,自嘲的笑笑,“怎麼可能找不到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裡面居然滿是哀傷,濃的化不開……
我瞬間被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蠱惑了,究竟是怎樣的傷痛,竟然讓他如此的壓抑?
可是又只是一瞬,彷彿清風拂過水麪,不過片刻,他的眼眸中又變回了略帶邪惑滿是嘲諷的神情。
有什麼不想讓我發現吧……
那麼我就尊重你的想法吧……
“這麼晚了,你急召兩位丞相進宮,動靜可不小哦!”他眼角向上一擡,不失優雅的調笑我。
在他面前我可不敢學習他的習慣動作,只好莞爾一笑,“等到明天,誰知道又會生出什麼變數?”
“再者,城外壓着的幾萬士兵,晚一天解決,都是禍害!”我厲聲道。
突然,我覺得好像渾身像是電流走過一般,霎時頓住了。夜雨他,正在用他修長的手指描摹着我的眉眼。
他動作十分自然,彷彿理應如此,可是我卻心裡一陣惶惶,突突的跳着,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不要這樣。”
我們同時說出口,然後驚愕的看向對方。
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是瞭然的受傷,而我卻是愧疚的感動。
“我偏執的希望,你永遠都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他的手離開了我的眉,撫了撫自己光潔的額頭,雖然那是一張面具,“左然,那樣的表情不適合你。”
我心裡酸澀,眼裡彷彿也是,好像沒有什麼能緩解這種痠痛感。但是聽到門外子謙略帶距離卻仍然清晰的聲音,我只得又強打起精神,淡笑着迎了出去。
“娘娘,兩位丞相求見。”
“人呢?”我看着子謙問道。
“正在殿外等候,奴才擔心他們聽到什麼不該聽的。”略帶冷硬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絲的不順從,這與子謙之前態度迥異。
不該聽的?
我只覺得這話刺耳,聽起來好像很是正確,可是我總覺得他話裡有話,像是在針對我。他一定聽見了剛纔我與夜雨說的話,夜雨喜歡我,可能再不是秘密。雖然子謙不會告訴任何人,但以他對靈脩的忠誠,他絕不會容許我背叛靈脩。原來,這麼久了,他說只把我當主子,也是一句空話嗎?可是,他卻是爲我做了不少有違靈脩意願的事情了。
“好,宣兩位丞相書房見吧。”我依舊是淡笑着,提步先向書房走去。
我也是第一次進靈脩的書房,窗子的位置很好,剛好可以有月光直接射進來,朦朦朧朧之中閃出宮燈的明亮,讓靈脩的椅子隱在朦朧之中,而空闊的地方很是明亮,隱隱透出一種“君心不可測”的天家威嚴來。
我沒有去過前朝,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不過在靈脩不大卻也不小的書房裡,卻處處可見前朝的痕跡,想來他經常在這裡與大臣談論政事。這裡的一桌一椅,一書一紙,就連空氣中,都隱隱透出一股靈脩的意味來。我站在龍椅與屏風之間,隱於昏黃的燈光之下,突然覺得很冷,很冷。
“兩位丞相和驍騎將軍請進,皇上已經在裡面了。”門外傳來的是何貴兒的聲音,沒來由的頓時讓我心安。
“有勞公公了。”這是殷相的客套話。
“哪裡哪裡。”何貴兒也少不得寒暄客套一通,我專心聽着門外的聲響,自然是落不下半句話的。兩位丞相和驍騎將軍?兩位丞相是尹相和殷相,驍騎將軍卻是何人?
容不得我多想,門便從外面向裡推了進來。
一陣夜風襲來,我又覺得冷了。
“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隨着三人的見禮,門又在他們身後關上了,屋裡又重新有了熱度。外面守着的是何貴兒,屋裡面充滿着靈脩的氣息,讓我覺得他就在我的身邊,心中就有了依託,信心滿滿。
爲首的兩位自是殷尹二相,後面跟着進來的驍騎將軍,一身鎧甲,身形修長,他們低着頭,我看不清臉,但隱約可以判斷出定是長相不凡,至少卸下鎧甲,也是翩翩佳公子。
我徑自出神,卻一動未動,下面的三人是跪着的,心裡自然狐疑不止,卻也都是高手,都沒有說話,連頭都沒有擡過。若是兩位丞相,這是自然的,畢竟摸爬滾打了多年,可是那驍騎將軍,竟然也和丞相一般氣度,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
我整整衣衫,緩步從椅子後走出,一步一頓的走下臺階,現身於燈光下,因爲沒有發話,他們仍然沒有動靜。我就這樣緩步走向那將軍,在他身前立定,與預料之中相同,他的眼神打量到我的宮鞋,之後便緩緩的擡起了頭,我也看着他,對上他的臉的一瞬,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像鈍器一般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心。
這個人……是……
我還沒有開口,他卻匆匆低下頭去,朗聲道:“末將參見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兩位丞相聽他如是說,均是驚愕的擡起頭,仰視着我,繼而對視一眼,沒有說話,都各自的想事情去了。
這一連串極自然的動作讓我發覺丞相們遇到突發情況的時候絕對會先看看其他丞相是什麼反應。若是這樣的話,那麼要真正說動他們,讓他們表態,還要下功夫了。
我站定不動,只是對着面前的人笑道:“左將軍真是好眼力。”
不錯,這就是長我七歲的,我的兄長,左明照,禁軍左都督的三子,也是尹相大人的女婿。
“娘娘謬讚了。”不得不承認,我與他說話的語氣有着刻意的疏離,當年寵我疼我視我如珍寶最後卻與我形同陌路的哥哥,我見到他,心裡便是隱隱的痛,若是今天發生這種事,或許我能看得開,但是當年我只是個六七歲的孩童,那種被他遺棄的恐懼和不安我永生難忘。
他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漠,我與他,再沒有兄妹之緣。十年沒有再見,如今我已是深宮中的皇妃,他也有了自己的事業與家業,也再不可能有精力來顧我這個早就有名無實的“妹妹”了。
“幾位都請起吧。”我的手不自覺的撫了撫胸口,轉身向上方靈脩的桌案走去。
看來,我若是不開口,他們是都不準備主動開口問了。這一點便與衛相不同,若是那奸人,必定早與我爭論起來了。
“深夜傳兩位丞相入宮,確有要事相商,打着皇上的旗號,是爲免打草驚蛇。三位大人不必疑心。本宮既是在承乾殿召見三位,那麼必定是可以代表皇上的。”我正身站立在桌案旁,看了看他們的神情,還真是一清二楚。
“敢問貴妃娘娘急召臣等入宮究竟有何吩咐?”殷相因爲與我並不是完全陌生,就憑他全力支持冀兒,也在無形之中加深了我們的聯繫,所以他會出言相問也是一種必然。
我掃了掃他們三個,尹相仍在思索着什麼,殷齊是目光如炬的看着我,而明照卻是低着頭,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我淡淡一笑,“不知幾位聽說了沒有,駐紮北地軍隊中有三萬人已經到了城外了?”
能沒有聽說麼?
“三萬?!”這一聲是尹相,“怎麼會是三萬,北軍前鋒將軍說是調三千兵卒回京換防,讓他們藉此機會回京探親,日前臣與大司馬陳大人商議此事的時候,因爲換防探親是北軍一貫的政策,所以並未覺得蹊蹺,怎麼會突然變成了三萬?!”
殷齊沒有像他這樣驚慌,而是沉聲說到:“娘娘不必過於擔心,即便是三萬,若真是作亂的話京城裡還有九萬的禁軍,平亂也不是難事。”
我點點頭,“殷丞相說得沒錯,只是從現在起到明晨,五萬鎮海守軍也要到了。”
這次殷齊也錯愕了一陣,尹相早皺了眉頭,只是明照他……似乎還在想着什麼,不過從他微微前傾的身體來看,他一直在注意着我的話。
“三萬北軍,是接着換防的名義調回來的,而鎮海守軍,則是近兩日才由首相大人傳回來的。本宮是婦道人家,倒是要請教兩位,衛相未經聖上批准私自調動重兵回京即將對京城形成包圍之勢,可有什麼不妥?”對待這樣的權臣,不能命令,必須讓他們自願去做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