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擺手,“過去就算了,只是這麼晚了,你不在擷芳殿,怎會親自跑過來?”
讓他們都坐下了,“今晚皇上在擷芳殿過夜,何總管候着,奴才正得空出來一次。”
“有要緊事?”
“奴才猜想主子幾月不見人,也許是有了身孕,想必主子最近定然煩憂幾位小主的生辰晚宴,何總管也說奴才最好是自己到主子跟前把話說清楚,因此奴才便溜了出來。”他說這話時,目不斜視,沒有一絲一毫針其他的意味。
我卻心中一動,果然是料事如神,然而只是面上不宜發作,“你說的沒錯,本宮進來的確爲此事憂心,有什麼好辦法麼?”
“好辦法倒是不敢說,只是奴才有個消息,興許對娘娘有幫助。”他說着還看了看子謙。
“怎麼?”我有些不明。
“擷芳殿的趙貴妃,進來似乎也是發現有了身孕,只是至今未敢聲張,因此也沒有宣太醫去看,這幾日像是要從家裡送人進來看看。因爲此事除了趙貴妃近身宮女外,只有奴才知道,並且是奴才負責封鎖的消息,因此一時間季總管可能也還不知道。”略有些歉意的向子謙拱了拱手。
趙婷懷孕了?
宮中尚無人知曉,連子謙都不知。
看來,若是陳福有心與我作對,可真是有些可怕了。
“皇上也還不知道麼?”何貴兒是他的舊主,又是昔日的師徒情分,他告訴他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怕,這事是趙家的一個試探,若真是被何貴兒知道了,陳福定會被趙家整治了。
他見我一臉憂色,只得說到,“還沒有,奴才也是第一次說出來。”
“趙相你也是見過的,那張千年不變的笑臉之下到底有什麼心思,誰也猜不準,你還是萬事小心。”我有些不太放心的囑咐,畢竟陳福現在的處境仍然尷尬。
“娘娘,如果這趙貴妃當真有了身孕……”子謙突然面上帶喜的看了我一眼。
我有點明白過來,“自顧不暇是麼……”
“況且娘娘已有六個月身孕,輕易也不會出什麼問題,相比之下,反而是趙貴妃頭一胎,又是前三個月,才真正要萬事小心。”
情況是如此,可是這宮裡誰會對她虎視眈眈呢?
惠妃?
恐怕惠妃怕我爲了均兒的事早晚收拾她,便恨不得有人能鎮住我,如此一來,說不定還會保趙婷這一胎,畢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沒指望了。
其他人呢?
新秀女之中,敢對趙貴妃動心思的,幾乎就沒有。
李妃早已沒有膽子插手宮中的事,袁妃今年才升位份,也不會做這種事,馥兒又絕不是趙婷對手,丁昭儀也做不出來,能夠興風作浪的人,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此時,我倒是想起靈洵來了,若是她在,豈能容得趙婷?
只是,我也不願好好的一條小生命,就那樣沒了。
若是女兒還好,若真是個兒子,趙相那樣的城府,豈會容忍他棲居於冀兒之下?
換句話說,趙婷怎會甘願對我俯首稱臣?
冀兒還那麼小,本朝並沒有立長的規矩,最後鹿死誰手,便是個未知了。
也許是見我沒有出聲,子謙有些猶豫的看了看我,“另有一事,或許還可做做文章。”
我愣神,仍是轉過頭看向他。
“內線回報,雲香殿丁昭儀似乎也是有了喜訊。”
我手一抖,丁昭儀?
“似乎袁妃娘娘已經知道了,但是吩咐她不要聲張,只是準備這一兩日跟娘娘稟報一下,再做決定。”他回稟之後,將頭低了下去。
“知道了,不過下次,還是早點告訴我吧!子謙,不必擔心我。”我皺了皺眉。
暗暗的點點頭,似乎是懂了。
“不過雲香殿內有廣仁宮的眼線,惠妃娘娘得信兒,想必也快得很。”他突然又加了一句。
惠妃?
所以他纔沒有告訴我!
因爲料定惠妃容不得丁昭儀麼?
怕我預先知道了,會心軟?
子謙的確是太過了解我了,甚至比我自己還要了解。
“若是丁昭儀這孩子真是沒了,本宮怕她一條命也要生生的折損了。”想到丁昭儀對感情的嚮往,如此純真,能受得了麼?如果不是靈脩和我,她會遭遇這麼大的變故麼?
“這都是假設,娘娘千萬不要憂心過重了,後面的事,奴才會與季總管商量的。”陳福適時的打斷了我的思緒。
子謙也沒有再往下說了,灰暗的事情,永遠都不會讓我知道是麼?
有這樣的人陪在身邊,我也不知是積了幾世的福氣。
“奴才得走了,主子好好休息,千萬保重身子。”眼看就要三更,陳福便退了。
留下我和子謙,還有一直在想着什麼的夏兒,我有點困,便打了個呵欠。
“娘娘可是累了?”夏兒關切的問。
我點了點頭,“都早點睡吧!休息好才能想出辦法來。”
“是。”兩人應了聲,又對視一眼,夏兒服侍我睡下了,便一起退到殿外去了。
我躺在牀上,不一會兒便熟睡過去。
酷熱難耐,我也有些吃不住,八日這天,便吩咐子謙去請了御醫杜正輝過來,靈脩便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不過是在殿內安放一些有助於祛暑的小玩意,這個時候可不敢用藥。
忙過一陣,便只剩靈脩與我在寢殿內。
我靠在榻上,他坐在我身邊,正貼在我的肚子上。
我伸手撫了撫他有些褶皺的眉心,怎會累成這樣?
他似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嘆口氣說到,“進來朝中有些不大安穩,好些重臣仗着平亂有功便有些恃寵而驕了。”
我笑笑,點點他的額頭,“這不是正對了你的心意麼?”
他仍是趴在我的肚子上,悶聲一笑,“我就那麼像昏君麼?”
“是哪些重臣呢?”我不與他爭辯。
“大多是大司馬一派的,與尹相一派已經截然分開,有些互相爭執的意思。看大司馬自己倒是個有作爲的,只是家人門生都太不成器了。”他也有些嘆息之意。
我捏了捏他的額頭,“愛惜人才並沒有錯,不是麼?”
他笑了笑,點了點頭。
隨即不知怎麼想起了什麼,仍是趴在我身上,“剛纔杜正輝說你肚子裡這個又是個男孩兒。”
皇子麼?
“你好像很失望嘛!”我笑着打趣他。
“唉,自從冀兒會說話之後,珊兒這丫頭見了我也不親了,成天跟她的哥哥弟弟在一起!如果是個女兒,說不定還能多寵兩年。”他有些吃味。
我“呵呵”的笑了起來,“或許冀兒更黏人一些,所以你才感覺不到珊兒對我們的依賴了。”
突然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賴,“我不管,反正我就要一個可愛的貼心的女兒。”
他不喜歡汝陽平陽的生母,連帶着兩個孩子也不得待見。
如今趙婷與丁香也都有了身孕,看來孩子生出來也是一樣的結果。
有的時候真的懷疑靈脩的心究竟是怎樣的,爲何愛與不愛,能這樣分明?
我也會可憐兩個柔弱的女嬰,甚至可以接受她們,疼愛她們,可是他卻不願關心她們分毫。
抑或是,心中有愧?
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正耍賴的男人,有些心疼的撫了撫他的髮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