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一去不回,而我們卻被愛所迷,在微不足道的細節徘徊。”——維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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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混雜着硝煙,挾着沙漠灌木堅硬的碎葉,席捲着整個慘烈的修羅之地,拉賓努斯衝在最前面的騎兵,全在激射的血霧當中墜馬,許多人渾身中了鉛丸和鐵砂,與受傷倒地的馬匹呻吟着爬動在血泊當中,背後壕溝裡的煙火依舊升騰着,就像一堵死亡的火焰之牆,將拉賓努斯前後部隊給分割開來了——後來的騎兵,不明所以還在冒死突過這面火牆,朝丘陵前進。
倒在地上的拉賓努斯滿鼻子都是刺鼻的味道,他顫抖着用左手支起了殘缺的軀體,耳朵裡全是嗡嗡作響的炸裂回聲,但是清晰激越的軍號聲,以及密集的馬蹄聲,烽煙的呼呼作響聲他都還聽得見,他用右手摸了下臉頰,鑽心的劇痛傳來——他的右眼珠被打了出來,掛在眼眶之上,身軀上也到處是被打入的彈孔,披風已完全碎裂,拉賓努斯掙扎着坐了起來,用僅剩的一隻眼睛,冒着痛苦和菸灰,看着丘陵上“李烏斯軍團”的變陣:發射過銅管的第一列的兩排兵士,紛紛退往了後面,拖着炸膛的報廢品,和被炸死炸傷少量同袍的軀體,而後面一列舉着鋼鐵刺矛的預備隊呼啦上前,將手裡的長柄武器繼續架在叉子上,組成了個臨時的抵禦騎兵工事。
而土壘和木柵後的兵士,紛紛吶喊着,揚起手裡的複合弓與腹弓,對着繼續衝過來的騎兵,就是猛烈地彈射,來彌補銅管重新發射的間隙,“可惡,不能再進攻了,李必達烏斯故意設下這個看似‘虛弱’的圈套,果然只是如同貓玩弄老鼠那樣,來實驗他的新戰術嗎?”拉賓努斯聽到四周人馬悲鳴着倒下的聲音,再也忍受不住了,“這種武器簡直太可怕了,不但射死射傷了我們的騎兵人馬,還害死了他自己屬下的兵士,難道這就是李必達,如此冷血無情的人物,這樣的人最終才能掌握國家的權柄?”
這時,拉賓努斯的身邊,不斷有騎兵突前,但是他們的坐騎根本沒有膽量再突破那成排成排,在沙漠刺眼日光下明亮鋒利的矛尖,只能在陣前來回跑動,上面勇敢的騎兵要不就舉劍格鬥,要不就下馬突陣。
“蠢貨們,快走啊……”拉賓努斯就這樣看着,無能爲力,當他看到退往第二排的兵士開始用帶着海綿頭的棍棒,於銅管裡疏通清理着,就知道這種“噴出死亡火雨”的怪蛇,馬上就會再度亮出毒牙了。
又是一陣怪異沉悶的炸響,就像滾雷般,從丘陵的上面急速傳遍了整個河流,又有數百名騎兵就在眼前被完全打倒,人馬的屍體亂滾。拉賓努斯帶着獨眼,看着這一切,渾身都在苦痛中抽搐,“來人啊,我的扈從呢?”他呻吟着說到,結果周圍一片死寂,“全死了嗎,全死了嗎,我的旗標,我的榮譽,我的扈從這時候應該活下來一到兩個,幫忙幫我刺死我自己的,沒想到最終連這種事也是我親自來做。”拉賓努斯想完後,便咬着牙,舉起了自己手裡的劍。
結果,他發覺劍刃已被打斷了,只留下個劍柄還握在手裡。
“不朽之神啊,你最終拋棄了我,也罷也罷,我也不想看到共和國徹底滅亡的那一天。”拉賓努斯居然苦笑起來,“噹啷”一聲,將短劍拋在了地上,而後艱難往後挪動着,靠在了垂死的坐騎身上,就那樣靜靜坐着,等待死亡來臨。
這會兒,從丘陵伸出的一塊高地上,李烏斯軍團單獨的一個射擊大隊,整齊跑步到了其上,而後迅捷架起了銅管,開始居高臨下,對着繼續堅持在圖姆爾河裡當着馬筏的拉賓努斯騎兵,“扭頭,射!”,也來了一輪雷霆般的齊射,很快被密集的霰彈打死的人馬屍體,都栽入了河流裡,被濁流帶着,漂浮擁堵到了下游的“馬筏”處。
拉賓努斯的後繼,大約還有兩三千名步騎,才終於發覺了前面發生了什麼,他們的主帥和精銳先鋒,非但沒有突破敵人的營寨,反倒都橫七豎八地倒斃在壕溝火牆和對方步兵陣線之間的地方,這時候還有少量騎兵,不管是出於勇敢,還是無法回頭的緣故,只能繞開火牆,從兩翼的方向迂迴進攻,結果被起身的新軍團兵士,用刺矛挨個扎死。
“這次的擊發技術改進還是很完滿的,但是槍管的材料還是不行,銅管得適當降低火藥的比重,下次還得用鐵管來承受。”看着滿地硝煙和屍體,李必達已經遊刃有餘地退回到了營地裡,開始思索總結得失了。
先前,許多煉金術士和工匠都在信函裡稱,採取什麼方式,來點燃那些火藥。李必達就批覆了三點:使用繩索不安全不方便,直接摸索簧片和燧石擊發;另外,從屍體和廁所裡積累足夠量的硝石,摸索更優良更安全的火藥製作;最後,採取霰彈發射的方式,爭取將面殺傷發揮到極致。
最後,李必達幾乎傾盡了三分一的財力,才裝備了大約一千挺管銃,用在步行的新李烏斯軍團射擊大隊上,所以其餘大隊主要還是要依靠弓箭和投石。
大約三輪劇烈的射擊後,幾名扈從畢恭畢敬地來到了他的面前,牽住了他的繮繩,稱“您應該命令所有的軍團上前,因爲當面的敵人已經完全潰敗,去接受偉大的勝利吧,大祭司閣下!”
軍號和喇叭聲裡,李必達再度在扈從和衛隊的歡呼聲裡,走出了營寨們,所有的新軍團都起身,脫下舉起帽盔,向大祭司致敬,“英佩拉託”的喊聲響徹天際,“去左翼,告訴帕魯瑪、安岡第努斯、卡勒努斯和賽爾哈,我已擊潰正面之敵,希望他們的動作快些,如果日暮時分不是他們列隊迎接我進入拉賓努斯陷落的營地的話,那我就帶着新軍團,自己攻上去,不勞煩他們了。”李必達握着鍍金指揮棒,對眼前的傳令官淡然說到。
接着,李烏斯新軍團高呼三聲,起立,將刺矛、叉架和銅管扛在肩上,渾身掛滿了袋子和火鐮,一排排在鼓點笛子的指導下,邁過敵人累累人馬的軀體,開始朝河對岸步去。
前方的軍奴跑動得最快,他們將四周許多屍體擡起,隨後將砂土傾入了還在燃燒的壕溝裡滅火,給己方軍團的出擊鋪平道路。在軍團隊列的後面,是手持圓盾和長利劍的“李烏斯軍團”的新輕步兵,他們全裝備着阿狄安娜從科爾基斯國度俘虜或引進工匠鍛冶出來的精良鎧甲,配有鋒利便於刺擊的劍,負責在陣列的間隔和兩翼擔當襲擾突擊的職責,現在他們的任務是收割——拔出劍來,將還在呻吟的重傷敵人一一刺斃。
李必達的扈從,將大祭司和他的坐騎牽引到了丘陵下方最中心的一處,在那裡他們發覺了敵人倒下的旗標,枕籍死亡的人馬屍體壘成了一座小山,而受到恐怖傷害的拉賓努斯,叉開了雙腿,坐下全是血,靠在了上面,眼珠掛在臉頰,但還是將腦袋仰起來,微微喘着氣,不知道他是否還能看到騎着馬的勝利者,正居高臨下望着自己。
“拉賓努斯,你還能聽得見嗎?”李必達大聲問到。
而後,拉賓努斯點點頭,就好像企盼李必達很久的樣子,慢慢抓起了斷掉的佩劍,展示給李必達看。
“你在渴求着死亡,是不是,你不願意再戰鬥下去了,是不是拉賓努斯?”李必達的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好像是得到了解脫般,拉賓努斯嘶啞着說了兩下意義不明的詞彙,接着又重重頷首。
於是李必達對身後的阿爾普做了一個眼神,對方便拔出了佩戴的哈百失劍,走上前去,“住手阿爾普,你沒有資格奪取這位敵人的頭顱——讓我來好了。”接着,李必達慢慢伸出手來,阿爾普覺得大祭司閣下是不擅長使用那種彎曲的埃及劍的,就從一名路過兵士的腰帶上解下了長劍,交到了李必達的手中。
“聽着拉賓努斯,今天殺死你的,是我埃米利烏斯·李必達,並非任何普通的兵士或百夫長。”
聽到了李必達這句話後,拉賓努斯滿意地擡起了頭,好像是在笑,將咽喉完全給露出來,接着李必達在馬鞍上猛地俯身,將手裡的劍送入了他的脖子。
“把屍體送回到後面營寨的醫師那裡去,將拉賓努斯的頭顱給取下來,而後將身軀與其餘戰死者一起焚化掉,心臟取出來,將來就送回他的家鄉金古盧姆安葬吧。”李必達對阿爾普吩咐說,接着他凝視着拉賓努斯的屍體,便下馬將自己的藍色披風脫下,細心而莊重地蓋在了他的屍體之上,隨口吟出了詩句,“母親啊,我明智或不明智地來到了敵人的中間,但所有人都是愛着他的祖國的,說不愛的也是嘴上說說而已,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樣——拉賓努斯,是不是這樣?”
這時候,在得知己方主帥戰死後,拉賓努斯的部衆再也無法堅守下去了,一部分人在前線跪地求饒,一部分人逃入了營寨裡不知前途的死守,更多的人則逃入了圖姆爾河旁邊的山脈當中,在聽到了大祭司“如果日暮時分還攻陷不了敵人營寨的話,我就自己上,不勞煩所有將軍”的話語後,六、十二和十五軍團充滿了慚愧,他們頂着疲累、傷亡和乾渴,許多兵士和軍奴一起,將拋石機和弩炮退往了敵人營寨下,奮力疊成了龜甲陣來掩護器械,在把敵人的棒投器砸碎後,又使用撓鉤將土壘木柵拉塌,終於在規定的時間前,全線攻入了其中的三間營寨,將裡面的輜重和軍奴全部俘虜——而後,拉賓努斯的其餘營寨也瞬間相繼崩潰。
戰鬥終於在日暮前結束了,在戰場上拉賓努斯軍丟棄了六千具屍體,一萬人逃亡,其餘的全部投降;而李必達則喪失了十五名百夫長,九名騎兵隊長,還有九百名兵士。
當所有人都列隊站在敵人陷落的營寨裡,將繳獲的軍旗與戰利品於廣場處堆積如山,歡呼李必達的衛隊進入檢閱時,大祭司卻發覺排在最前面的小鴿子在哭泣,“哭什麼?難道是因爲戰勝強敵的喜悅?”
“不是,範倫玎娜的父親傷重,醫師正在給他做開顱放血的手術。”
聽到這話後,李必達也是默然了一會兒,他對這個年代的醫術是無能爲力的,醫師是大膽的,工具是齊全的,就好像喀提林的祖先也曾被他們截肢並且安裝了假鐵手,他們使用種類似後世紅酒開瓶器的東西給人們做這個手術,但是十病九死,怕是前景極爲不樂觀,“盡力而爲吧,小鴿子,你馬上在醫神祭壇前獻上一隻公雞和一隻兔子。”
接着,就是收拾傷員,掩埋屍體的時候了,篝火通明的夜晚,所有的軍團就在拉賓努斯的營寨裡休整。第二天,頭上綁着燭火的醫師和助手們,戰戰兢兢地走入了營帳,對着側躺在牀榻上的大祭司報告:“關於昨晚的手術,我們可以向尊貴的閣下您彙報了。”
“這個是當然的,因爲是我的要求。”李必達有些疲乏地起身,問到。
“手術很成功,我們成功地揭開了頭蓋骨,取出了血腫塊。”醫師搓着手,說到,“不過,病人估計永遠不能開口說話,並且他的神智也會永遠被睡神和冥神給帶走。”
李必達嘆了口氣,接着對身邊的馬提亞吩咐說,“這不是能力所能強求的,賞賜給醫師三百第納爾。還有,給海布里達家庭送去四十萬塞斯退斯,給他本人除役,讓他回去頤養天年。”
接着,李必達起身,走出帳外,對所有等待在彼的傳令官下達命令,“派遣帕魯瑪爲先鋒,帶着新騎兵軍沿着圖姆爾河遊走,捕捉敵人的別動軍動向,得到確切情報後,我軍全線出擊,再去殲滅之!”
大約一個集市日後,扎馬城下屍橫遍野,帕魯瑪的騎兵軍團慢慢搜索着整個戰場——古代的通訊條件是如此的落後,註定了萊利阿斯的別動軍,沒有能力和已慘遭殲滅的拉賓努斯軍團緊密配合行動——在拉賓努斯覆滅後四日,萊利阿斯才帶着三個軍團,以半死的狀態出現在扎馬城外三十羅馬裡的街道里,他們沒有糧秣缺乏飲水,馱獸戰馬大批死亡,尚未戰鬥就減員嚴重,所以帕魯瑪養精蓄銳的騎兵軍團,在養父主力趕赴來之前,就很輕鬆地擊垮了所有敵人,打了一場教科書般的擊潰戰。
一切就如同曾經的扎馬大會戰,先是扎馬城裡的警備部隊出城,依託城牆和塔樓和萊利阿斯的三個軍團拼戰,準備阻滯住萊利阿斯的急攻——他缺乏必要的物資和器械。
而後,在漫天飛舞的塵土裡,帕魯瑪的數千騎兵就於天際線邊,像狼羣般出現了,讓萊利阿斯後部的兵士就好像聽到了腳底下傳過了一片無堅不摧的雷火,他們的側衛騎兵被瞬間擊垮,隨後就是步兵的陣列被踐踏,敵人的騎兵就穩穩當當騎乘在高高馬鞍上,挾着舉着長矛和刺槍,瞬間就扎穿了所有左翼的部隊,接着他們的第二輪騎兵交替上來,揮舞着釘錘、砍劍,大肆毀滅屠殺着驚慌亂竄的兩隻腳可憐的步兵——爲今,萊利阿斯也只能用這個詞彙來形容他們,而百年間羅馬的線列重裝肉搏步兵,從來都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代名詞,但誰想到在遭遇了這羣強大騎兵的側襲後,原本堅整的陣勢居然如此孱弱,如此不堪一擊。
決定性的攻勢裡,萊利阿斯軍大約兩千人瞬間被屠殺,其餘的人扔下武器和盾牌,都伏倒在滾燙的砂地上求饒,這些兵士實在是沒有了抵禦下去的勇氣和能力了,他們現在只是想喝口水吃點粗小麥粉面包,哪怕是以戰俘的身份。
萊利阿斯的軍隊就如此土崩瓦解了,僅僅比拉賓努斯方多存在了數日。
至於獨眼將軍本人,他連李必達的面都沒有照到,甚至都沒有與敵人的騎兵正面交手——他騎着馬,在斥罵阻攔逃兵時,一位被嚇得精神有些失常的旗標手,眼看萊利阿斯不讓他們遁逃,就對着本應效死的統帥就是一下子:旗標的頂端,本身就是矛尖。
將軍的衛隊將那個旗手頓時砍死,但是萊利阿斯墜下了馬鞍,他的腹部被刺穿,表情看起來異常痛苦,連腸子都流出來了,衛隊扈從急忙將他擡上了擔架,又在上面用木杆支起了個皮革帳篷,防備他沒走多遠就被陽光給炙烤死。
隨後,扈從們拿出所有的隨軍金錢,賄賂了部分蓋圖利亞戰士,因爲這羣人對沙漠是熟悉的,他們不願意和敵人騎兵戰鬥,但對逃走還是有信心感興趣的,就這樣僅剩一千三百名蓋圖利亞人,還有十來名萊利阿斯的扈從,保護着將軍的擔架,步行急速朝他們來的路線——荒蕪的沙漠邊緣跑去,只要能疾行三日三夜,就能找到處河源,那樣的話身受重傷的萊利阿斯也許還有救。
這樣,萊利阿斯就痛苦不堪地躺在了堅硬的藤草擔架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遮蓋在上面的皮革,陽光和熱氣不斷從左右滲入進來,汗水浸染了他的傷口,很快就發生了可怕的感染,萊利阿斯的眼圈開始發青,呼吸也困難起來,他腹部開始長出了蛆蟲,但是忠心的扈從還是不願意丟棄他,即便沿途不斷有蓋圖利亞人逃竄。
“敵人已經遁逃到了沙漠深處裡去,我們不熟悉那裡的情形,沒必要追擊下去,列隊進入扎馬城,收容俘虜掩埋屍體,準備迎接並慶賀我父親偉大的第二次勝利,敵人十個軍團已全被他殄滅。”帕魯瑪在狼藉一片的戰場上,看着成羣結隊的俘虜,揮手下令說。
結果,這時候一支騎兵順着河川跑了過來,帶頭的正是漢斯克,他朝帕魯瑪匆匆行了個軍禮,便急忙詢問說,“大祭司閣下已經得到了您的捷報,但他急速派遣我來,就是要求你深入追擊。”
“可是,敵人已經……”
還沒等帕魯瑪說完,漢斯克便將手令卷軸送了過來,大有無可辯駁的氣勢,於是小鴿子接過來打開,裡面父親並沒有寫任何文字,可見是真的是針對他來的,上面畫了畫:一隻鴿子踩在顆獨眼鬍鬚將軍的人頭上。
這下帕魯瑪什麼都明白了,他不斷地朝漢斯克回禮,接着就重新戴上了黑色羽翎的頭盔,朝着前方排成一列候命的傳令騎兵奔去。
距離扎馬城南三十羅馬裡,沙漠邊緣的一座大地母神廟裡,扈從們低低歡呼聲,將萊利阿斯的擔架從臺階上擡了進去,這是座被荒廢的廟宇,似乎是很早很早以前,利比亞人來修建的,還帶着古風希臘的風格,伊西斯的雕像帶着誇張而多彩的面容與神態,祭壇上全是蝙蝠和老鼠的糞便,斑駁無法辨清的牆壁和廊柱間,滿滿地連結着蛛網,萊利阿斯的擔架就被放在陰暗的角落裡,黑暗裡重傷的獨眼將軍嘶啞地喘息着。
外面還願意留下來保護的蓋圖利亞人,拾取了一些馬糞,燃起了火焰,並且勻給了扈從部分,“暫時休息一個步哨時,而後趁着深夜,點着松明走。”
“我們的將軍會被凍死的。”
“那也可以,就等着敵人的追兵趕上來,砍下他的腦袋,那樣纔是適合他的死亡方式。”蓋圖利亞人挖苦說。
“不要把這些蛆蟲給取走!”當旁邊的侍從官幫獨眼將軍清理傷口時,萊利阿斯忽然說到,“因爲它是會幫我清理骯髒的東西的。”
接着,萊利阿斯依舊仰躺着,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容貌,“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我馬上就要死了,真是種悽慘而無奈的死亡方式啊!我羨慕拉賓努斯,他一定是在敵人的刀劍下陣亡的,或者他又逃走了,還準備在西班牙繼續抵禦敵人,而我呢?”說完,萊利阿斯苦笑起來,接着他的眼睛微微側過來,一個瞳孔還在發出光芒,“那個頭髮捲曲的侍從,你是我新近提拔上來的對不對?”
“是的,我叫高乃留斯·屋大維·西庇阿。”那侍從官回答說。
萊利阿斯哈的一聲笑出來,“是的是的,當然,你本來就是個軍奴,是我惡作劇,給你起了這個名字。預言書裡說高乃留斯會成爲第三個王,而屋大維是凱撒的繼承者,西庇阿則從來沒有在非洲失敗過,希望你這名字能夠給軍隊帶來個好彩頭,沒想到今天居然如此。”頓了頓後,萊利阿斯繼續說到,“那就請這位了不起的侍從,把我刺死吧,而後帶着我的頭顱去見李必達的軍隊,就說我請求他保全你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