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浴罷,兩人躺在帳子裡,楊鐸緊緊的擁着林秀蓮嬌軟的身軀,兀自心思難定。
林秀蓮被他緊緊摟着,有些不舒服,就說道:“你把我弄疼了。”
楊鐸混若未聞。
林秀蓮就搬着他的臉,揉着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笑盈盈的說道:“你皺着眉頭在想什麼呢?”
楊鐸忙衝她一笑,道:“你方纔說什麼?”
林秀蓮道:“我說你抱我太緊了,弄疼我了。”
楊鐸笑笑,鬆開了她,“這樣可以了嗎?”
林秀蓮又朝他懷裡縮了縮,眨着大眼問道:“你今日是怎麼了,總是心不在焉的,方纔吃飯的時候問你話,你也沒聽見。是宮裡出了什麼事嗎?還是朝中有什麼變動?”
楊鐸只得含糊其辭的掩飾道:“是啊,今日面聖時,恰好太醫也在,太醫說皇上的病不見輕反而有沉重的跡象,宮裡小皇子的喪事還沒料理清楚,朝中又爲武明照圈佔皇莊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已然形成了兩黨,武家爲首的太后黨羽自然是竭力的迴護武明照,甚至叨登出吏部賣官的事兒,企圖轉移人們的注意力,而你哥哥爲首的羣臣正在徹查武明照的案子,人證物證都抓住了好多,皇上迫於太后跟羣臣的壓力,被爲難個半死。”
林秀蓮心頭猛跳了一下,失聲道:“你說吏部賣官?”林秀蓮知道如今的吏部是她伯父的一個學生,叫做戴琳的在擔着吏部尚書一職。賣官在前朝也有過,林秀蓮從前亦聽父親說起前朝掌故時提過一次,雖然知道,可是這件事突然牽扯到了她伯父,她還是嚇了一跳。
楊鐸看林秀蓮着實嚇得不輕,忙安慰她道:“是吏部,又不是你伯父,你莫要太擔心了。”
雖然如此,林秀蓮還是放心不下,問道:“可是如今的吏部尚書畢竟是伯父的學生,只刑部的事兒伯父多多少少都有責任的吧。”
楊鐸一笑,道:“聽說也是那個戴琳底下辦事的人揹着他乾的,他並不知情。”
林秀蓮點了下頭,可還是高興不起來了。杜紫英揭發了武明照圈佔皇莊一事,杜紫英是晉王的朋友,晉王又是林家的女婿,太后自然把那筆帳算到了林家頭上。所以抖露出吏部賣官一事,林秀蓮知道這是太后他們武家人開始報復了,這還是剛開始,不知道以後還會翻出什麼事,林秀蓮都不敢想。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卻沒什麼神采,默默不語。
楊鐸搖着林秀蓮道:“你怎麼了?”
林秀蓮望着楊鐸,良久才說道:“我害怕。”
楊鐸自然明白她恐懼什麼,輕輕撫着她的面頰,柔聲道:“有我呢,不要怕。”
林秀蓮看楊鐸目光柔和卻透着堅定,感到安心,慢慢露出了笑臉,用面頰輕柔的蹭着他的手掌,“謝謝你。”
楊鐸含笑道:“你我之間還用說這個字嗎?”
林秀蓮忙討好的衝他笑笑,“是我說錯話了。”
楊鐸復又把她攬入懷裡,柔聲道:“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林秀蓮忽然想起一事,就說道:“我差點忘了,早晨寫了封家書,還得你替我送出去。”
楊鐸稍稍遲疑,眼中閃過什麼,又含笑道:“好啊。”
林秀蓮神色復又怔腫起來,“晩隱居燒了,跟着我來的人都沒個善終,幽冥之事終歸都是虛妄的,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補償他們的家人了。”
楊鐸嘴角的笑沒了,眼中的笑意浮起來,道:“你能這樣想就好,內閣這兩日會有上旨發給你父親,我到時候請你伯父把你的家書一同發過去,八百里加急,很快就會到你父親手中。”
林秀蓮遲疑一下,有些猶豫,說道:“內閣辦理的事兒都是朝廷大事,我的家書一起發過去,不好吧?”
楊鐸笑着在她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道:“你的家書早日到你父親手中,你也可以早日安心,我也可早點放心,國事家事都是事,既然是事,就可以一起辦,沒什麼不妥當的。”
林秀蓮也笑了,又好奇問道:“你爲什麼總是喜歡敲我的額頭?”
她的額頭上的圓圓的,皮膚光潔如玉,楊鐸笑着道:“因爲你傻啊,我不敲你,怎麼提醒你呢?”
林秀蓮扁了扁嘴,嗔怪道:“你才傻呢。”說着打了個呵欠,又往
(轉)
安樂居
遠處響起了二更更鼓的響聲,安樂居里一片漆黑冰冷,在一間四壁漏風的柴房裡,沒有燭光,只有窗牖縫隙裡透進來些許微光,依稀可辨出一個人縮在柴草堆裡,極度的恐懼使他緊緊的抱着頭。
而她對面,蹲踞着一個頭發半白的婆子,婆子嗓音沙啞,說道:“外面的人已經找上來了,你若還不肯說出這塊玉佩那裡來的,我就把你交出去了。”
安樂居外陳小五帶着一羣小太監打着燈籠正在噼裡啪啦的砸門,一聲聲催促着快些開門。
那是個女子,她稍稍鬆開緊抱着頭的手,側耳聽了聽窗外的動靜,才哀求道:“婆婆,求你不要把我送出去,我什麼都告訴你。”
那個婆子從喉中發出幾聲呵呵的乾笑,笑過之後,衝那個女子說道:“你躲在這裡,不要出去,也不要害怕,沒人可以把你帶走。”說着顫巍巍的站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婆子慢騰騰的走到安樂居門口,伸手拉開了門,說道:“誰啊,三更半夜叫什麼呢?又送人來了嗎?”
陳小五高高提起燈籠在婆子臉上照了照,認出她是負責管理安樂居的李婆子,就說道:”今天不是送人來,是來找人的,你這裡可有多出來的人?”
李婆子皺着眉頭高聲道:“不是送人?你說什麼?”
旁邊一個小太監與這個李婆子打過交道,忙提醒陳小五道:“陳公公,這個婆子耳背,您得大點聲。”
陳小五頗有些不耐煩,向那個小太監說道:“你去問她吧。”
那個小太監走上前去,提高了聲音向那婆子說道:“陳公公是問你,你這裡這兩天有沒有多出來人?”
李婆子一臉詫異的神色,癟着嘴道:“公公,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會多出來人,外頭的人好好的誰想進來,倒是有人想出去呢,不過活着的人也出不去,前天才剛死了一個,擡去燒了。”
安樂居等同於冷宮,確實沒人願意來這裡,而這裡面的人,不管是獲罪被關的主子,還是當差的奴才,都是巴望着能夠出去的,不過很少有人能夠活着從這裡出去,一般情況下,也只有人死了,纔會從這裡擡出去。
其實陳小五也沒想着這裡面會有他們要找的那個人,不過就是順路走過來,就問一句罷了,遂也聲音提高了八度,說道:“那你這兩日可看見陌生的面孔?”
李婆子搖頭道:“沒有,這個地方,連貓兒狗兒耗子都不願意來的,這兩日也就看見公公你們來了。”
陳小五頗覺晦氣,瞪了她一眼。
旁邊的小太監問道:“陳公公,那還要不要進去搜搜看?”
陳小五皺眉道:“搜吧,搜過了也好給張公公交代,你帶兩個人進去看看。”
那個小太監就領了兩個太監跟着那個李婆子進去了,一進入院子裡,就聞見一股子酸臭中夾雜着黴腐的氣息,那個小太監先捏住了鼻子,帶着那兩個太監高高提着燈籠,挨個屋子照了一遍。
安樂居是個大四合院,東西北各有五間逼仄的屋子,總共是十五間屋子。院子裡的氣味已經是難聞了,屋子裡的就更加可想而知了,站在門口那股子怪異的惡臭便直撲人的滷門,令人倒胃作嘔。
所在每間房不過是在門口匆匆照一下就過去了,裡面一片漆黑,燈籠的光又不能及遠,所以不過是草草走個過場,看得並不分明。
片刻就走了一遍,那個小太監匆匆回到大門口向陳小五覆命,“陳公公,小的都仔細看了,沒有。”
陳小五就一揮手,向身邊的人命令道:“走吧,去下一處。”
那李婆子扶着門框蹬着門檻看他們走遠了,轉身關上門,一步一跛的往那間破爛不堪的柴房走去,原來這個婆子是個跛足的殘疾人。
(轉)
楊鐸次日清早就起牀了,出了大殿,張茂林就忙上前來向他覆命,“王爺,昨晚奴才帶着人找了一夜,沒有找到。”
楊鐸皺着眉,良久轉向張茂林,問道:“你說一個活人真的會燒沒了嗎?”
張茂林也不好回答,苦着一張臉,因爲熬了一夜,雙目深陷,眼下一圈青黑色,“奴婢也說不好。”
楊鐸道:“好在是王妃今日就要去陽臺山了,等她走了,你繼續帶人在西苑裡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那個人給我找出來,絕不能留活口。”
張茂林點頭道:“奴婢知道留着那個人後患有多大,奴婢一定會把他找出來,就是怕人已經沒在西苑了。”
是啊,火是臘月初五夜裡放的,張茂林是昨天也就是臘月初八才發現找到的遺骸少了一具,中間已經過了三天,雖然西苑守衛嚴密,可是並不是全然沒有法子溜出去,若是那人已經離開西苑了,那麼就真的難找了。
楊鐸眉頭又鎖在了一起,臉上罩着一層嚴霜。他不敢想象那個人如果活着出現在林秀蓮面前,林秀蓮會有什麼反應。
張茂林看楊鐸臉色陰冷至極,眼中隱隱浮動着殺氣,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忙又保證道:“王爺且寬心,奴婢繼續去查訪,一定把人給王爺找出來。”
事已至此,也只能這樣了,就是現在殺了張茂林也於事無補,楊鐸嘆息一聲,道:“你下去吧,累了一夜,先歇息一下吧。”
張茂林無限感激,更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告退如儀,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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