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平城上,莫登庸細細思索着,一點一點看着城下的陣勢。
寧平是一個小城。城下營寨密密麻麻的分爲兩部分,一部分就是雍軍與鄭軍,另一部分就莫軍。
正是莫軍。
莫登庸並沒有所有軍隊全部帶進城內,一來,寧平城中的空間有限。二來,莫登庸想守的,但是並不爲悶守的,而是要與南軍見一見真章。所以莫登庸在寧平城外立營,分別爲左右兩營,護衛犄角。大營是木壘加木石所建,看上去非常解釋。
等人高的壘土。上面插一層木頭,士卒都在壘土上的巡邏,幾乎是一座小城池了,唯一與城池有所差別的,是這些壘土是臨時掘土,並沒有細細的篩選,也沒有蒸煮。並不是很結實,遠遠比不上城牆上的壘土。不過作爲臨時的營寨卻是可以的。
似乎是朱厚煌上一次用火炮大顯神威之後,莫登庸吸取了教訓。他大量的採用了火器,大大小小的火器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所有的營寨,先不說威力如何,單單看密密麻麻的黑管對準了自己,這種氣勢,讓朱厚煌都不敢前出探查了。
兵力足夠,工事結實,再加上足夠的火器。莫登庸根本想不出來,他有什麼原因能丟掉寧平城。
這個問題也在困擾着朱厚煌。
朱厚煌幾乎覺得,這樣大規模的使用火器,好像一下子到了太平天國時期了。讓他有一點傻眼。高壘火器,嚴密的防守,這樣的防守甚至比城牆更容易發揮火器的威力。朱厚煌以爲自己進步了,萬萬沒有想到莫登庸也是一樣。看來天底下誰也不是傻子。
朱厚煌問道:“鄭大人,今日之戰,你怎麼看?”
鄭綏說道:“全賴殿下神威。臣與莫登庸打交道好幾十年,從來沒有見過莫賊未戰先怯的。”
朱厚煌聽的舒服,但是這時候不是聽拍馬屁的時候,說道:“莫賊如何暫且不說,孤請鄭大人教孤,如果破此城。”
鄭綏眯起了眼睛,緩緩的說道:“圍城之道,十倍攻之,我軍兵力不足,殿下如果貿貿然攻城,恐怕會頓兵城下。以臣之見,欲攻此地,莫過調莫賊離開此地。”
朱厚煌沉吟了一會兒。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大軍北上,一槍不發,就移軍他處,未免太影響士氣了。鄭大人,這東西兩營,東營歸雍軍,而西營就請鄭大人派人攻上攻,試一試莫軍深淺。”
其實朱厚煌已經決定不在寧平城下與莫登庸死磕。但是不與莫登庸死磕是一回事,也不能與莫登庸一戰不打嗎?再者看莫登庸的情況今後。攻城的局面恐怕是少不了了,先試試吧。不過暗地裡朱厚煌已經下令道:“令許棟---”
“許棟”這兩個字一出口,朱厚煌不由的一陣黯然,他這纔想起了,原來許棟已經走了。他輕輕嘆息一聲,說道:“讓水師出動,騷擾安南沿海,搞清楚,安南沿海佈防的虛實。”
朱厚煌讓水師騷擾安南沿海,就是爲了牽制安南的兵力。即便是莫登庸手中的兵力再多,如果防備安南的千里海疆,是絕對不夠用的,如果不防禦的話,朱厚煌就準備讓一支軍隊從沿海薄弱的地方突擊進去,繞過寧平城,另外打開局面。
這一招是陽謀。朱厚煌倒看看莫登庸是怎麼應招的。
不過從朱厚煌傳達命令到水師,然後水師出動騷擾安南沿海,然後再彙總各地的情報。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辦下來的,最少需要大半個月時間,朱厚煌將這一枚棋子放下來,就將注意力放再去東西上面了,比如說眼前這一戰。
這一戰是雙方第一次實質上的交戰,又是朱厚煌下令主動進攻的,不管是俞大猷與鄭綏都準備竭力進取,爭取弄一個開門紅。
俞大猷的作戰模式,朱厚煌不用去多看,因爲俞大猷身上有很深的朱厚煌的風格,自然是結陣而戰,大軍平推而上,火炮對轟,火槍對射,長槍對刺而已,不過,朱厚煌看的出來,俞大猷這種硬馬橋的手段,效果並不是太好的。雙方打成一團漿糊,好像是血肉磨坊一樣。變成了死磕,應該俞大猷的這方的火炮優勢,輕輕鬆鬆的壓制了對方的火炮。但是並不意味着對方就沒有火器,各種不一樣的火器,從營寨之中噴射下來,再加上寨牆的防護,俞大猷一直不能將優勢轉化爲勝勢,雙方死亡的人很多,而且看不到一點勝利的希望。
俞大猷自然是心疼手下,一見傷亡不小。立即決定撤下來。
這也是濃重的朱厚煌風格,重視人命,不管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在俞大猷手中的實力有限的時候,更是要這樣做了。每一個士卒都是將軍的本錢,俞大猷自然要精打細算了。這一戰微微受挫,就立即結束了進攻。但是鄭綏卻不一樣。
鄭綏決定有這一戰讓朱厚煌認識到他們的戰鬥力。所以鄭綏一出手就嚇住了朱厚煌。
只見鄭綏徵召了不少本地的百姓,這些百姓就鄭軍民夫。畢竟是在安南國內打仗,以鄭綏的聲望做到這一點,一點也不困難。鄭軍也是大舉壓上,但是他們與俞大猷的行動有所不同,俞大猷是仗着火器犀利硬上,但是鄭綏做的要比俞大猷有智慧的多了。
他們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大量的木板,從嗎,木頭的形狀上來看,應該是老百姓家中的大門了,桌子了什麼的,讓明夫扛着,走在前,大隊大隊的弓箭手在後面,說是弓箭手其實大部分弓箭手都是臨時的。這時候,莫氏火器的缺陷也顯露出來了。
莫軍的,不應該說安南的火器比明軍的火器都差上一籌,現在明軍的火器比東雍的火器也差了一籌。
所以面對這些緩緩的向營地進攻的鄭軍,莫軍遠程火器只是砸碎其中幾個而已,立即有人不補上,等距離近了雙方的火器弓箭都勾着對方的時候。
鄭軍大喝一聲,所有弓箭手紛紛的射箭,一瞬間無數支箭矢,就好像是狂風暴雨一樣,向營寨覆蓋過去。莫軍營地瞬間好像長草一樣,密密麻麻的箭羽白花花的一大片,就好像是蘆葦蕩一樣。
不過這一陣箭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弓箭手不過一會兒功夫,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不過他們將弓箭全部扔在地面之上,衝了出去,他們各個拔出腰刀,扛着長梯向前猛衝。
朱厚煌一看這個架勢,就知道鄭綏動真格了。這些人定然是鄭軍的精銳,無他,朱厚煌親自練過兵,知道要讓士兵數量的掌握弓箭是多麼困難,朱厚煌爲什麼竭力主張用火槍代替弓箭,固然是火槍是後世主流,但也是因爲弓箭的侷限性太多了。
而衝上去的第一波士卒。會射箭,而且衝鋒的如此決絕。勇氣可嘉,自然不是尋常士卒,只是不知道這樣大士卒,在鄭綏的手中有多少。
他們衝的很快嗎,但是莫軍的火器發射的更快,雖然剛剛被箭雨給壓制住了。
但是此刻他們的火器紛紛開火。什麼火箭,什麼虎蹲炮,碗口盞,用什麼用什麼,全部打了出去,一時間硝煙瀰漫,似乎將整個戰場都遮掩住了,只留下刺鼻的硝煙味道,就是所謂的戰場迷霧。
朱厚煌一時間看不真切,轉過頭來看向鄭綏,卻見鄭綏眼睛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死死的盯着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