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兄,你怎麼來了?”一個聲音忽然問道。戚景通擡頭一看,卻是楊慎。
楊慎與戚景通的關係還不錯,一來戚景通當初到東雍,是楊慎在裡面使了力氣,他們之間,有一分舊情在。而且他們在東雍有一分特殊的情況在,就是他們都是雙腿殘疾之人,自然有一分惺惺相惜之意。
不過,楊慎比戚景通講究的多,戚景通不過是要人推輪椅,這輪椅是木頭做的,樸實無華,但是楊慎卻讓四個人擡着軟轎,猶如滑竿一般。與戚景通談話的時候,都沒有下來,只是在轎子上說話。
戚景通說道:“楊相,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楊慎說道:“爲此事而來。”
戚景通說道:“這些奴婢的買賣,難道還驚動楊相啊?”
楊慎嘆息一口氣,說道:“數量太多了,不得不重視,從殿下放縱這些攻擊爪哇以來,已經有十萬多奴隸從這裡賣出去了,我不得不來此地查看。”
戚景通即便是再無知,也知道十萬之衆是多少人,不客氣的說,東雍在南都,馬六甲,宋丘三府的戶口有沒有有十萬戶,還說不定的有沒有十萬戶,這短短半年之內,就是十萬口涌入東雍,這不僅僅是問題,而且是大問題。他立即問道:“楊相,此事準備如何處置?”
“還不知道。”楊慎說道:“我這就準備回去稟報殿下,與殿下商議一二,再做處置。”
戚景通說道:“我也隨楊相回去吧。”
戚景通知道,這一件事情,既然已經驚動雍王殿下了,就不是小事情,他買賣奴隸,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只有確定了國家大政方針之後,才能決定戚家到底該怎麼辦,否則一下子撞在雍王的槍口之上,豈不是大錯特錯。
兩人聯袂回去。
楊慎很容易就見到了朱厚煌。
楊慎將在星城看到東西,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朱厚煌。
朱厚煌沉吟一會兒,說道:“楊先生以爲,此事該怎麼辦?”
朱厚煌遲疑了。
奴隸貿易對東雍的衝擊太大了。
首先,朱厚煌的賴以維持統治的雍軍都是出自良家子,都是出東雍,他們之所以忠心耿耿的跟着朱厚煌打天下,不就是因爲家裡的田地嗎?所以維繫朱厚煌統治的是自耕農,而且中國傳統模式之中,皇帝加自耕農,也是中國傳統王朝武力最爲強橫的時候。
不信去看,只有是有足夠的自耕農,再加上徵良家子爲兵的制度,足以橫掃天下,不管是漢代,還是隋唐都是這樣的。
實際上朱厚煌做的也不錯,有這數萬戶自耕農爲基礎,朱厚煌纔打下了這麼大的地盤,否則即便有足夠的財政支撐,他未必能找到這麼甘願效命的將士。
朱厚煌也一直注意維持這個社會結構。但是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那就是商業社會與這種狀態有些犯衝,不說別的。就從奴隸來說。大量的奴隸涌入,帶來定然是種植園經濟的發展。首先自耕農是排斥奴隸的,因爲他們用不到,當然了以東雍的男女比例,需要一大批女子填充,除此之外,自耕農根本用不上這些奴隸。
但是這麼多奴隸卻有賣,而且很多。讓朱厚煌不得不沉思了。
有人賣,說明市場需要,那麼這個市場在哪裡,就是種植園經濟。
這種經濟模式,朱厚煌也在呂宋做過實驗,當時不過是藉助一下各級官員的財力而已,但是現在看來,東雍的新權貴們,自覺的不自覺的想用種植園經濟,代替自耕農經濟。
這是在摧毀雍軍賴以生存的基礎。
朱厚煌一想到有這個可能,第一時間想的就是阻止,下令禁止。
不過,當了這麼長時間雍王了,朱厚煌也不是白當的,早已明白一點,他雖然是東雍之主,東雍也是他創建的,他在東雍的權威很高,可以說一言九鼎,但是這就以爲他能控制住,所有事情的發展,那就大錯特錯了。
人的逐利之心,是永無止境的。
朱厚煌即便用律法嚴懲,也未必能夠禁止。而且能夠買得起奴隸,而且是大批量奴隸的人,都是些什麼人,都是東雍的權貴,不是權貴,還真沒有那一份財力。朱厚煌這樣強行阻止,會讓他失人心的。
人心這東西,很微妙,一時間不管似乎是沒有事情,但是時間一長就變了。
朱厚煌不得不防微杜漸。
他不願意強行阻止,又不願意坐視不管,他的政治才能,實在沒有什麼兩權之策,只好想楊慎問計。
楊慎沉吟一會兒,說道:“殿下,奴隸大量涌入,對我東雍有好有壞,好處很明顯了,殿下新定都南都,南都附近一片荒涼,甚至糧食都要安南供應,臣觀南都附近沃土不少,但移民太少不能開墾。臣請殿下設官奴,專門負責開墾荒地,營造工程。”
朱厚煌不由的點點頭,暗道:“這方法不錯。”
官奴官奴,將這奴隸掌握在官府手中,畢竟南都附近百廢待興,不用說別的,府與府之間的官道要修一下吧,地理的水利設施要維修一下吧,新建立的城牆要維修一下吧,等等,這些活都用漢人來幹,太費錢了,畢竟已經廢除其他徭役了。只是兵役了。除此之外,使用百姓,就要給錢了。
而這些奴隸卻是不用的。
有了這些奴隸,很多事情都好辦了,而且這也不首創了,當初修建南都城的時候,就用了不少奴隸,不過,那個時候這些奴隸是自己抓過來的戰俘,但是現在的奴隸卻是買過來的戰利品。
朱厚煌說道:“只是丞相府那邊有那麼多錢嗎?”
楊慎一時間也不之地該說什麼了。
東雍一仗打下來,雖然括地不少,但是卻是實實在在的虧本生意。
東雍府庫之中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了。如果不是因爲錢的關係,東雍早就揮師爪哇,攻克淡目國了,哪裡會像現在啊,所以,楊慎的官奴計劃,可以實行,但是現在肯定沒有那麼多錢去做。
“殿下。”楊慎又想了一策,說道:“臣記得殿下沒有爲蓄奴制定法律,對嗎?”
楊慎參與了東雍最初建立的那一段時間,對朱厚煌很多事無鉅細的法律法規很有印象,對於蓄奴,似乎沒有做出規定。
朱厚煌說道:“是的。”
在朱厚煌心中想,這都是什麼時代,難道還會回到奴隸社會嗎?對蓄奴沒有直接規定,是想徹底廢除人身依附,只是沒有找好時機,暫時懸空而已。
事實證明,人人平等或許是一句空話,但是法律上的人人平等,卻是不知道多少先行者換來的。
“臣以爲,殿下應該制定這方面的法規,規定庶人不得蓄奴。提高蓄奴的門檻,並可以放出一些低等爵位,必須出錢才能納爵,而且可以徵收奴隸的交易稅。”楊慎說道。
楊慎一連提了幾個方面,都是增加蓄奴成本的,但是,朱厚煌制定,這起不了什麼作用。不過,起不了什麼作用,但是有些事情,還必須去辦,朱厚煌沉吟一會兒,說道:“因爲再設立奴隸脫籍之法,但凡能讀寫漢字者,都可視爲良人,官府可授田。納入戶口之中。”
朱厚煌覺得他這個辦法也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雖然說,中國大規模使用奴隸已經很久遠了,但是奴隸一直沒有斷絕在歷史之中,卻也是事實。而且中央的很多法律下去就變樣,更不要說這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