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沒有動靜,那雙手順着她的肩膀慢慢下滑,一點點的握住她的手,那支簫,被放在她的掌心。
那樣的涼,直透心底。
她說:“西鑰雲裡,我這個人很小氣也很愛生氣,你若是不陪我,我一定會恨你,你聽清楚了,我會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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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笑出聲,壓抑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她正要回頭看,卻被他眼疾手快的捂住眼睛,那雙手是徹骨的寒涼,沒有絲毫溫度。
他的聲音輕柔的在耳邊響起,像是低喃,“挽挽,別看。”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手裡的玉簫涼的鑽心,她只是一動不動的站着,鼻間是濃的幾欲作嘔的血腥氣。
他說:“挽挽,你能不能也爲我戴一次簪花,守一回喪?”
他在這個世間,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能不能也爲他戴一次簪花,爲他守一回喪。
那雙覆在她眼眸上的冰涼的手,消失無蹤。
他到底還是記得她當初爲了帝無湮守喪一事,他到死都不忘記得,因爲他曾深深在意過。
她渾身顫抖的立在一方天地裡,眼眸緊閉顫抖的厲害,四周鵝毛大雪飄飛,地下岩漿灼熱滾燙,她的心,熱燙而冰寒,隨後空落。
他不願讓她看見自己死時慘烈的模樣,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模樣,可她又豈能不知那是如何可怖的畫面。
皮膚一層層的剝落,露出裡面帶着青筋的肌理,筋脈一根根的爆裂,血意橫飛,渾身的骨骼一寸寸碎裂,最後整個身軀爆開,四分五裂,碎如粉末。
她睜開眼,眼前有一大團深藍色的星辰團,裹着無數清澈閃亮的星子,在她眼前無聲閃爍。
紛飛的大雪下的那樣聲勢浩大,被風吹進眼裡,那絲絲的涼意竄進心臟,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冷,她的手指已經凍僵,她惶然的將手伸出去,然伸了一半她便僵住了,大雪還在歡快的往下落,可那個給她暖手焐熱的人,卻再也無法給她暖手。
手中的玉簫,倏然落地。
她仰着頭看着茫茫的天穹,潑天的大雪砸下來,一下又一下,砸的她搖搖晃晃。
支撐不住的跌倒在地,她眼睛乾澀的看着眼前那漫天星辰團,雙手撐在雪地裡,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的說着話。
大風飄過,捲起地上的積雪紛紛揚揚,她身子嬌小,很快被那樣大的風雪盡數掩蓋。
“雲裡,我去過南極天了,那裡現在是一片平原,上面長滿了碧綠的草,會結白球狀的花,風輕輕一吹,便四處飄走,無拘無束的,挺好。是你做的對不對,你把黑妖林變得那樣好看,這麼久了我卻只去看了一次,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你去人間看過嗎,之前我們去的那家酒樓,已經變成了一座書院,每天都有朗朗書聲傳出,人間已經變了樣,以前我們走過的那條栽滿合歡樹的路也不見了,那裡現在是一條河,每天都有女子在那裡浣洗衣服...”
“情花冢也不見了,變成一個很大很大的戲臺,我瞧了半天,覺得戲臺上唱的挺有趣的,我帶你去看看,可好?”
“我還去了妖界,你不知道,那些妖你不管他們之後,他們可壞了,到處害人,我一氣之下把他們變回了原形,讓他們重新做妖,你是不是又該說我多管閒事了?”
“那把簪子,我修不好了,摔的太碎,怎麼都修不好,你知道的,我太笨了,總是做不來這些,你什麼時候再給我做一個簪子,我想要一支鬱冬花形狀的,像以前那支,白玉色嵌着翡綠,好看。”
“我看了好多故事書,比以前的更有趣更好聽,你什麼時候空閒了,我講給你聽。”
“雲裡,我給師父守喪,已經夠了,這亙古的生生世世,我都不想再守喪了,我討厭這素白的衣服,討厭這素白的花簪,你不是喜歡看我穿紅裳嗎,我穿給你看好不好?”
“以前在扶溟川的時候,我總是忘了回去的路,那時你便讓我帶着陌上鈴,可是雲裡,以前都是你來尋我,這一次換我尋你,可你太壞了,把陌上鈴和歸矣燈都帶走,我沒有了歸矣燈,你還會不會找到回家的路?還會不會找到我?”
“你那麼聰明,比我厲害多了,就是手笨了點,編的紅繩又難看又扭曲,改天,我教你如何編紅繩,又好看又漂亮的鳳尾結,我送給你,送好多好多的鳳尾結給你,我們要永遠的長相廝守,要一直在一起,一起去看扶溟川上的花,一起去四海八荒遊玩,我們要一起做好多的事情,這樣可真好。”
“你總是騙我,我將你的名字刻在手臂上,是不願遺忘,從來不是憎恨,可你說得對,心愛之人,應該刻在心上,呼吸一次,便痛一分,雲裡,我現在這麼痛,你怎麼不出來嘲笑我?”
“雲裡,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同你講,還有好多話來不及跟你說,你怎麼能離開,那些話,你讓我講給誰聽?”
她的眼眶紅的腫脹,卻始終不曾落過一滴淚,她的脣邊帶着淺笑,目光繾倦的看着那越來越淡的漫天星辰團,身上血沫斑斑,如寒冬臘月盛開的梅,凜然掛於枝頭,料峭獨絕的美。
“其實你弄錯了,我從來不是堅強的人。你替我想好了一切,讓我餘生沒有掛憂,那你可曾想過,你和我雖是兩個人,卻只有一條命。沒有你,我如何能活的下去...”
她一個人斷斷續續的說了好久,積雪在她身上越積越厚,她緊緊的抓着那把簫,目光含笑的同那漫天的星辰團說着話,直到那些星辰團,消失在大雪紛飛的世間。
身後的衆人都像瘋了一樣想衝過來,可是他們過不來,他們在瘋狂的喊叫什麼,她已經不想聽見。
這道結界本該隨着雲裡的逝去而自發消散,可是並沒有,或者說,挽姜並沒有讓它消失。
漫天星辰團消失的那一刻,那些迷離而好看的星子都不見了,那些溫柔的圍繞在她身邊的浩瀚星辰,都消失了。
白茫茫的天野,這般靜謐安然的六界,因循人事而盡天命的蒼生,他們都相安無事,唯有他離她而去。
前世那樣熱切的盼望,那樣可望不可得的姻緣,滿心酸楚卻不敢告訴他的委屈,害怕他會離自己而去的惶恐,讓她惶惶度日不得安寧。
她好不容易等到這一世同他做夫妻,可上蒼不願予她悲憫,不願施捨她半分憐惜。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她曾經參不透的佛卷經書,原來也是這般易懂。
可笑,爲何總要在失去後方能大徹大悟!爲何她要等到他們走到這一步才找回記憶!爲何她總是傷他至深卻毫不察覺!
“你總是說我傻,雲裡,你纔是最傻的那一個。”
天地間,再沒有像他那樣的傻瓜,會爲了一個不值得的她拋棄一切,她挽姜何德何能,值得你這樣傾心交付。
我從不執着於得不到的,可我執着的喜歡過你,執着的愛過你,可即便是這一份執着,也終是空落了。
雲裡,餘生千年萬載,你要我如何熬過?
以後的萬里風光如畫山河,你讓我邀誰同賞?
你母后說的對,我是你這一世,繞不過的最大劫難。
本是雲路萬里無風無雨,然遇見了她,終是百難橫生萬劫阻途。
她輕輕的執起那把簫,曾經在扶溟川,他坐在鏡華雲天裡曾用這把簫吹過很好聽的曲子給她聽,那樣清貴出塵的神態,那樣舉世無雙的簫音,她聽過之後,世間其他妙音,皆難以入耳。
他曾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無論前世今生,他都是那個讓她一見難忘再見傾心的男子,從來沒有變過。
愚笨如她,竟然還記得當年他在扶溟川上吹奏的一首曲子。
那是一首福澤六界蒼生的安靈曲。
多好,她還記得。
神澤浩天,安撫世間所有生靈萬物,以神之咒語,輔以安靈之曲,滌盡蒼生之不平。
她願以神的身份立下此咒,願用此身神澤,化息四海蒼靈之怒,燃毀九州八荒邪煞,撫慰六界八方之災。
冰冷的脣緩緩貼上那一支冰冷的簫,她闔上眼眸,眼前的世間,早已沒了她眷戀的人,簫音再起,如泣如訴,如別如離,如一切愛恨緣聚,如所有悔恨難平。
安靈之曲,撫慰所有動盪不安的生靈,咒符漸漸在空中凸顯,那樣燦爛閃耀的龐大之咒如若遮天蔽日一般,令六界枯死的樹木重新逢春,裂開的地痕緩緩闔上,那些迸濺的岩漿歸入地底,蒼穹之上,團起的黑雲被金芒的太陽刺散,豁出的裂口慢慢補齊,瓢潑的大雪,也逐漸沒了蹤影。
許久許久,蒼白的脣停止吹奏,脣邊的簫在她手中一點點風乾成沙,遠飄而去。
她揚起頭,烏黑的髮長長的披散逶迤在地,素白的裙上落着厚厚的雪,她望着頭頂那道一點點消失不見的結界,脣邊終是露出細微而蒼涼的笑意。
雲裡,凡人死了可以在黃泉相見,仙人死了可以共赴輪迴,可是沒有人告訴過她,若是神死了,該去哪裡找尋?該去哪裡相見?
長生萬載,寒冬不滅,她該去哪裡找她的雲裡?
上窮碧落下黃泉,你可曾到過碧落?你可有見過黃泉?
你可曾聽見,她在心裡一遍遍的喚着一個叫西鑰雲裡的人。
罷了,還是她去找他吧,他一個人走,太寂寞了。
雲裡番外——她是他的命(上)
世間若真有救贖,那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換她平安喜樂。
他願攬下全部的罪責,望上蒼善待於她。
彼時他站在結界裡,四肢百骸慢慢剝離肌骨,鮮血無聲的濺起落下,他的目光透着雲霧,深深的凝在了那抹朝他跑來的身影上,思緒卻忽地飄向那亙久彌遠的上古時期。
那時他是神界的神尊,宇宙洪荒裡降生的遠古神祗,他降臨於大澤之丘,於混沌天地中化生而出,他甫一出生,註定成爲神之子。
他一路走來,歷經無數戰鬥,踏着無數的屍骨和稠血走到今日,他知曉自己從來不是悲天憫人的神,他心中之道,向來同旁人迥異。
可是他不在乎,他性子冷淡,對凡事漠不關心,神界除了難以應對的戰鬥需要他出面,尋常不會來找他。
他的神殿在扶溟川,那時六界已初現雛形,漸漸的,戰鬥也少了,他得了清閒,便終日待在扶溟川上看書下棋。
那一日,有魔族上將不怕死的闖上三十三重天,又恰好闖入他休憩的扶溟川,他近日閒得無聊,便陪那個魔族少將打了兩場,目光便在這時瞧見了自己腳下那朵奄奄一息的野花,他從不是憐香惜玉之人,那一刻卻忽地腳步一滯,沒有踩下去。
魔族少將得了機會,長槍直直戳中他肩頭,濺出幾滴鮮血,他閃身而過,揮手解決了這個少將。
戰鬥終止,他緩緩落下,目光漫不經心的從那株半死不活的野花上掠過。
他的那幾滴血,正好落在她枯萎的花瓣上,竟奇蹟的令那株花活了過來,迎着微風歡喜的伸展着它的枝葉。
他頓覺有趣,低頭瞧了那花半晌,而後將其帶回了滄梧殿。
他本不過是抱着有趣的心態,又豈料這一株倔強生長的鬱冬花,盤根錯節的長入了他的心裡。
那時的他沒有想到,或許說是根本沒有想過,這株花將會給他的人生,帶來怎樣翻天地覆的改變。
他將她帶在身邊千年,晝夜更迭間灑一灑水,她悟性頗高,又吸收了許多靈氣,終有一日在他面前幻出人形。
那是他與她相處了千年之後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他看着她眉間那朵熠熠生輝的鬱冬花,看着她眉眼彎彎的朝自己笑,看着這個自己一手帶出的小花精,目光中開始漫出一點點的輕柔笑意。
這淺淡的笑意無關情愛,無關風月。
幻出人形後,她依舊待在他身邊,她對他似乎極爲依賴,他爲她取名素苡,他喚她,素素。
他教了她許多東西,亦教了她一些術法防身。
她性子活潑,從不喜歡安靜待着,除非得了什麼有趣的話本子,否則真是半刻也坐不住,十分的鬧騰。
她本事不大,闖禍的本事倒是很大,經常把三十三重天上其他神族殿裡鬧得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他每每踱着步子尋過去,都會瞧見氣的七竅生煙的衆神,以及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罪魁禍首。
他從不限制她的自由,也任她隨心所欲,三十三重天上任她折騰玩鬧,終歸是他養出來的小花精,他樂意給她收拾殘局。
不過她越來越少出去玩,大多時候,她總是跟在他身邊看着他,那時他只是以爲她玩膩了,也長大了,卻不曾仔細想過,她日日跟着自己的真正原因。
如若他早一點知曉,如若他多關心她一點,那麼,她會不會不用離開他?
她會不會依舊歡蹦亂跳的待在自己身邊,朝他笑的眉眼彎彎,禍事闖的問心無愧。
世上沒有如果,他依舊是那個目下無塵刻薄冷淡的神尊,她依舊是日日守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的小花精。
她記路的本事不太好,總是會莫名其妙的走丟,或者是繞一個大圈才找到地方,偏偏她自己還不自知,像個小傻子。
他想,他辛辛苦苦養大的小花精,可不能哪一天突然走丟了回不了家,他便花了些時日,做了四個精巧可愛的小鈴鐺給她,她十分喜歡那四隻小鈴鐺,日日將它們系在腰帶上,編了一個漂亮的墜子。
他還做了一盞青雲仙花燈,她夜裡回來,若是迷了路,鈴鐺的聲音便會響起,他身邊的這盞燈就會光芒萬丈的亮起來,在漆黑的夜空下,那一抹光亮,會讓她安然無恙的回到他身邊。
她總是笑的眉眼彎彎,喜歡吃喜歡睡更喜歡鬧騰,總是嚷嚷着去下界玩,但那時候下界不如如今的六界那樣安寧有秩序,那時候下界非常危險,六界混亂的根本不是她能想象的。
他爲了防止她偷偷跑下界,爲了不讓她受傷害,他便去很遠的地方找來半塊破碎的女媧石,那個地方兇惡異常,他帶着一生傷痕回來,她看着他當即便紅了眼眶,癟着嘴將眼裡的淚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然後幫他找藥治傷。
那塊女媧石同麒麟血鳳凰淚被他熔鑄成一塊石頭,那塊石頭就像一面鏡子,她可以隨時看到下界的情況,不過他稍稍動了些手腳,她看到的那些畫面,沒有血腥和屠戮,她看的歡喜,瞧她不再嚷着下界去玩,他暗暗鬆了口氣。
她藏的太好,以至於他從來沒發現她對自己生了情。
那時他正在戰場上同魔神大戰,神界的諸神私自下令將她逐出了神界,他回了神界,沒有見到她,被告知她喜歡上了魔族中人,一個人跑去了魔界。
那時他的心情,糟糕至極,他待在滄梧殿裡許久許久沒有出來,也不想知道她在魔界同那個人魔人的事,他滿心想着他的小花精義無反顧風棄他而去令他失望至極,卻壓根不想聽見關於她的半分情況。
他不知道其實她是被魔族抓了去,受了很多苦,他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只是等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站在魔界少君的身邊,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的看着他,臉頰上甚至帶了他無比熟悉的調皮笑意。
他心裡突然便生了狂暴的怒氣。
那一次,他幾乎血洗魔族。
他不知道自己氣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爲何生那樣大的怒氣,她離開神界後,他還曾擔心她過得不好被人欺負,可眼下她歡蹦亂跳的出現在他面前,反而更讓他心情抑鬱。
第一次,他看着她的清麗笑靨,只覺得扎眼。
她被魔族控制,魔族想用她來對付他,逼着她給他寫了一封信,他明知道這或許是個陷阱,可他還是去了。
他只是想,最後一次,再看看她。
而後,再無牽扯。
卻不曾想,魔族只是想將他困在陣裡,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他那把從不離身的玉簫。
那支簫是他降生之初便出現在他身邊的,連他都不知道那把簫的來歷,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能制住他,唯有此簫。
那一次他沒有帶在身上,魔神拿了他的簫,當着他的面,以她的鮮血祭了那把簫,下了最難解的咒。
從未有過的暴怒和心痛讓他瞬間理智全無,他的千夙劍已經好久沒有飲過血,一劍劈開那道陣,他雙眼血紅的看着魔神,滔天的憤怒和殺意鬱積在胸,魔神似乎沒料到他會如此情緒失控,那把簫還沒有徹底的吸乾她的血,魔神便迫不及待要用那把簫來對付他。
他還沒有來得及吹奏那把簫,千夙劍第一次劍身擴大如山川,自宇宙洪荒以來的第一劍,似要將天地劈開八荒砍斷的第一劍,狠狠的斬向讓他怒火灼心的魔神。
只一劍,將魔神的魂魄,劈成了世間的塵埃碎片。
魔族嚇破了膽,似乎是覺得他已經瘋了,紛紛慌不擇路的跑了。
他血紅的眼裡看不見其他,他看着她,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她,一步都不敢走過去。
那是他最大生命中永遠無法度過的劫難,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清楚自己的心,可是太晚了。
她是在他的懷裡一點點的沒了氣息,到死,她都緊緊的抓着他的衣袍,問他有沒有受傷。
到死都還在惦記着他的安危。
後來,他去找了扶桑樹。
扶桑樹可以改變輪迴之道,但是卻要付出極重的代價。
他將自己的神識封印在簫上,埋在她死的地方。
那把簫,他再也不願看見。
他用自己的神力和神身作爲代價,求扶桑樹換給素苡一世輪迴。
他要去找她,他賭上自己的全部,想要去彌補此生永遠也無法消除的遺憾。
這一世,他的冷然和淡漠,他的大意和輕率,讓他失去了她。
他若是早點知曉她的心意,若是能護她周全,她便不會離開他。
所以,下一世,換他去找她。
扶桑問他,這一世,他們都將忘記上一世的記憶重新開始,若是再錯過呢?
他只有那一世的時光,哪怕上一世的記憶封藏,他只能賭。
他清楚自己的目的,迎着陽光淡淡而笑,下一世,他要比任何人先一步找到她,他要比她先愛上她,哪怕她不愛他,他也要將她娶回來,做一世的夫妻,守一世的白首不離。
雲裡番外——她是他的命(下)
這一世,他將自己的魂魄附在千夙劍上,等待着時機降生,等待着她的出現。
這一世,她是千代雲天同月神的後代,卻因爲一場浩劫,遺落在花苞裡萬萬年。
彼時他的神魂在劍中,對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曉。
他沒有想到,那把被他埋葬的玉簫,竟成了後世掀起巨浪的渡魂簫。
再後來,千夙劍遺落荒丘,被當時受了重傷的蘭夭夭無意撿到,她那時懷有身孕,但腹內嬰孩因她的傷勢已成了死嬰,他的魂魄便鑽入那死嬰體內,成了這一世的西鑰雲裡。
他們的第一次初見,是在崑崙丘。
那是他成了魔界的少主,她則是那一方襁褓裡的小嬰兒。
那是緣起的時刻,是他傾心以求換來的一世遇見,他忘記了曾經的素苡,她也不記當初的梵滄,如此清白的一世,惟願換來一世無憂的相守。
那時他是清心寡慾的魔界少主,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尚且不會說話的小女嬰記憶深刻,這一記,就是七萬年。
而後,宿命的輪迴開始轉動,邪惡的雙手隱藏在六界挑撥,天道的浩劫開始一步步悄然而臨,他們尚不曾感知,已然厄運降臨。
他曾想過,世間有千萬風景,他爲何偏偏被讓她迷了眼入了心?
然這個問題沒有答案,他彼時尚不知前世的命運,只是笑嘆那甜蜜的無可奈何。
他是魔,她是仙,仙魔殊途,他也曾想過放棄,也曾打算放手,然緣分豈能由他決斷,他與她那躲不過的宿命,終是深深的重合在一起。
他與她成親,心裡竟無比的滿足。
彷彿等待了許久的夙願終是得以償還,心中那空落落的地方終是被喜悅填滿。
似乎早已期待那一刻的到來,他從不知曉,原來讓一個人走進自己的心,竟是這樣的溫暖而喜悅。
後來,她被那幫人傷的絕望,毅然跳了十殿地獄,他那時剛剛被他的父尊西鑰重救醒,還沒有來得及修養被星曙臺重傷的身體,得到消息後一刻不停的趕往冥界,也隨她跳了下去。
沒有人知曉他在十殿地獄裡看到了什麼,他也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那一日在十殿地獄裡,他們都落到了第八殿,在那裡他看到了挽姜同一個男人的過往。
那是他不曾見過的過去,那男子的面容模糊,他看不真切,但是他看見了那個男子送了挽姜一件禮物,是那四個小鈴鐺的陌上鈴,他還看見了歸矣燈,只是他那時身受重傷,根本無法在繼續看下去,後面的結果如何,他不知道,但那些過往,卻成了紮在他心底的刺,成了他身後的影,時刻相隨,偶爾會疼,但無人訴說。
他聽見了挽姜喚那個人,阿梵。
用着那樣歡快而甜蜜的聲音,喚那個男人。
忽地想起,曾經在雲伴月,她也在夢中喚過這個人。
他知道她口中喚的那個人其實就是自己的時候,是在崑崙丘的屠魔陣裡,那個陣裡,有他找了很久的那把簫,渡魂簫。
進入屠魔陣的那一刻,沖天的魔氣朝他奔來,他本是避無可避,豈料那些魔氣又像是看到了什麼害怕的東西,紛紛躲開他跑了,他拿出歸矣燈探路,卻因緣巧合的找到了渡魂簫。
他手裡拿着陌上鈴和歸矣燈,一步步朝渡魂簫走去。
越是靠近,陌上鈴發出的聲音越發淒涼悲狂,而歸矣燈的光芒,亦是瘋狂的閃爍起來。
兩件東西似乎極爲悲憤,而這一切都是因爲眼前這把簫而起的,他眸中有困惑,看着那把靈氣繚繞的赤血簫,久久未動。
許久之後,他的手碰上渡魂簫的那一瞬間,一股白光順着他的胳膊急速掠上,而後進入他的腦中,速度之快,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是他封存於簫中的,關於他上一世的記憶。
那一世的記憶,終是在歷經波折後,回到了他的腦海中,他的眼前紛繁掠過無數畫面,他作爲神尊時的畫面,他死後六界的畫面,這把簫,將後來所有發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展現在他眼前。
記憶歸位的那一刻,他看着手中的赤血紅簫,陷入了冗長而壓抑的沉默。
素苡死時,血染玉簫,她上一世的記憶,也大半存留於此簫之中,只是她此刻不在這裡,否則,後來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雖是拿到了簫,但這裡終歸是屠魔陣,這一世他的身份是魔,擁有的是魔的身體,此陣無疑很好的困住了他。
他沒想到會是挽姜打開了此陣,用軒轅劍加上她體內封印住的魔神之力,劈開了這道上古遺陣。
那時他不知道她爲了讓自己出去不惜放棄自己全部的記憶,她瞞着他做了這一切。
出陣見到她的那一刻,前世今生的記憶在眼前一一掠過,那一刻他看着她,過往千帆萬載,人世幾度蒼雲。
終是在這一刻不得不感謝上蒼,讓他沒有錯過她。
可他還是想錯了。
他看着面色冷漠要與他恩斷義絕的挽姜,他看着她依偎在帝無湮懷裡笑的甜蜜,心,仍舊狠狠的痛了起來。
這一幕,多像當年那一幕。
血淋淋的如同真實再現。
她說她找到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她說她愛的人阿梵。
那一刻他沒有揭穿她,他不清楚她到底在隱瞞什麼,可他沒有追問下去,他看着帝無湮帶着她越走越遠。
那把簫,他曾經的用它殺過無數魔族妖物,眼下卻成了六界最大的邪器。
他用那把簫,救活了蘭夭夭。
而後,他眼見着手裡的赤血簫再次變回了白玉簫,同他當年那把簫一樣。
他心裡的不安和疑惑越來越大,而她對他的態度也越來越冷淡。
那時他忙着查明渡魂簫的真相,而魔界又陷入了那樣大的危難,他想着,或許此刻她待在帝無湮的身邊,纔是安全。
至少,那個男人會保護她,而他,要顧及的太多,要面臨的危險太多,難免不會一時出了差錯。
他沒有料到,當初被他用千夙劍劈成碎片的魔神郇灄,竟然沒有死。
他在虛妄殿裡握着那把簫坐了一天一夜,他看着緩緩升起的燦陽,心裡,終是下了決定。
他再不去找她,爲此,他甚至將風縵曦帶回了魔界。
襄兒不理解,他的母后也不理解,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爲什麼這麼做,可他心裡清楚,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安排一切,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郇灄找他之前,替她消除所有的麻煩。
帶回風縵曦,是讓這個女人的出現,讓六界衆人看着挽姜的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她失去了記憶,他不知道是不是跟渡魂簫有關,但是他心裡又有些慶幸她失去了記憶。
這樣,今後即便他離開,她也不會很難過。
他看着她恢復了神身,他看着她回到了仙界那幫人身邊,同他們言笑晏晏,他看着她站在帝無湮的身邊,目光含笑的同他說話,他也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仇恨和冰冷。
他明明希望她忘記自己再不想起,可是她那樣的目光,他還是痛了。
他在心裡告誡自己,對她冷漠,對她不屑一顧,對她冷言冷語,他的確做到了,但他心裡,更空了。
他不是神尊梵滄,也不是魔尊西鑰雲裡,他不過是一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他知道郇灄遲早有一天會來找他,當年那一劍之仇,以郇灄的性子必當報仇,他遲遲未來找他,是在做萬全的準備,他要徹底的打敗他。
這些,他都知道,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襄兒已經死了,他不願意再讓蘭夭夭知道這些,這一世,他終歸是她的兒子。
他原本想着,若是他不在了,還有帝無湮陪在她身邊,有人陪着她,終歸不會太孤獨。
可是他沒有想到,帝無湮會死。
他看着她穿着一身素白戴着簪花出現在自己面前,聽着她說帝無湮是她的夫君,他看着她眼底的傷痛,可那些傷痛都不是爲他而痛,他狠狠的吸一口氣,壓下那心間因她的話而再次裂開的傷口,他將滿心痛楚隱藏,不讓任何人發覺,他看着眼前的她,漠然而冷酷。
若是有情,怎會百般傷害,倘若無情,又怎會費盡心力的隱瞞。
後來,他闖入仙界,帶走了戒香。
她追到魔界,作爲他帶走戒香的回報,她給了他一掌。
她此刻全然忘記了戒香,可若是日後想起,又該痛苦自責。
他想,他該留個人陪她。
戒香體內的殭屍習性被玉方陌年重新喚醒,他沒有佛陀印去淨化這些屍性,他只能用修爲一點點的散去他體內那些殘暴的血性。
如果他要離開,戒香還可以陪在她身邊。
他站在一方結界裡,眼前已經出現了刺眼的白茫,那抹朝他跑來的身影,他已經看不清了。
脣邊勾起淺淡的笑意,他握着手裡的玉簫,目光溫柔的看着她一步步的朝自己走來。
像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幻化成人後,穿着素雅的白裳,面帶緋紅的朝他一步步走來。
兩世所求,傾心守候,你尚未白首,我已要離去。
他想得到成全,偏偏無法得全。
到底是情深入骨,心思透密處百轉千回,浮生太重,他不願她揹負着恩怨愛恨走過餘生,緣分太淺,終歸是逆天改命不得善終。
他愛她,愛到了生命盡頭。
他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自始自終,都不後悔。
但依舊是留了遺憾。
素素,以前是我一直都不明白,我要的從來不是衆生,我只要你。
衆生皆苦,我有你,就不苦。
最終結局(終篇):夢隨花落流年去
世事流轉,歲月跑的倉促又曲折,光陰在明媚的日子裡笑,在陰霾的風雪中落寞,在漫長的等待中,靜候花開。
往事如白衣蒼狗,那些驚心動魄的歲月,似乎成了夢中一道不可複述的故事,偶爾午夜夢迴,驚起一身冷汗,而後記起歲月年輪,慨然感嘆一句,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然那些畫面,又無比清晰的刻在腦中,無法忘記,無法傾訴。
一轉眼,已是一千年。
歲月的翩躚時而深時而淺,故事裡的人來來去去,有的人在輪迴裡飽嘗癡纏怨恨,有的人在宿命中躲避糾纏,有的人在嬉笑打鬧,有的人,卻只能在記憶裡尋找當初的影子,聊以慰藉。
後來,千歲問燭陰,他口中那些再也回不來的人,都去了哪裡?
燭陰笑他,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
千歲又問,他沒有親眼看過的那一場大戰,最後如何了?
燭陰挑眉,問他,你又何必知道結局,終歸你沒有看見,便也沒有傷痛。
那些於你是風輕雲淡的故事,於他們卻是鮮血淋漓的過往。
千歲撇了撇嘴,他仰着頭看着那棵蒼老而黯淡的神樹,喋喋不休的問道,天帝和天后會死是因爲他們想要彌補過錯,那扶桑婆婆爲何也不在了?她又沒做錯事。
燭陰的目光看向那棵已經死去的神樹扶桑,那個老太婆早已經不在,天道的可怕,連他們這些站在六界至高處的神都不勝唏噓,留下的這棵扶桑樹不過是一株沒有魂魄沒有意識的死物。
但是看着這棵樹,他似乎看見了很多年前,那不可逆轉的宿命被強勢的更改和替換,那些被宿命啃噬空洞的窟窿得意圓滿的補齊和成全。
然,六界的秩序不可一朝崩塌,若是神界覆滅,六界何以存世。
燭陰告訴千歲,扶桑婆婆跟死去的天帝天后不一樣,她是去了遙遠的地方,那裡沒有紛爭,也不會再懼怕天道萬劫,沒有失去,也不會得到,是一個無慾無求的好地方。
千歲聽了很開心,說他也想去那個地方,卻被燭陰毫不留情的敲了腦袋。
燭陰瞪他,威脅他說,若不是扶桑婆婆幫忙,你以爲你今日還能站在這裡聽我說這些?
千歲無懼他的威脅,學他的樣子再瞪回去,自是扶桑婆婆救了大家,但是我哪裡知道這些,我沒有見過那些場面,只有聽你說,或許你說的也不是事實,只是我也只能勉強聽一聽罷了。
燭陰氣紅臉,那你有種別聽啊。
千歲無比嫌棄的看着他,他若不是無聊的緊,纔不會在這裡聽他說廢話。
我說的怎麼就是廢話了?燭陰不服。
你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清楚重點,當初那一場大戰,既然已經是無可挽回,那爲何他們都沒有死?
燭陰冷笑,他們若是死了,現在還有你什麼事啊。
我只是好奇的問一問,對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要不恥下問。
唔,他們的確沒死,神尊乃是宇宙洪荒之處降臨大澤的星辰團,本就是虛無縹緲間幻化出的神祗,當然,本君的九德之氣亦是發揮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若不是本君的九德之氣護住他們兩人的神元保住了他們留在世間的最後一絲元靈,他們早就逝去了。
你又說謊,除了天帝天后,明明是扶桑婆婆最後救了他們。
燭陰想了想,也算認可他的話,你說的也對,此番若不是扶桑那個老太婆幫忙,九德之氣再厲害也不可能救活他們。
千歲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燭陰又道,扶桑樹上面的每一片葉子,都是上古神逝的神留下的最後一縷神元,那抹神元遺留神界,也是爲了讓後世之人有個念想,卻不曾想,扶桑樹上的所有神元在那一刻全部悉數涌入了那兩個人的殘存的神元之上,以最後的那抹神元救下了那兩人,逆天改命本就違反天道,但他們到底還是成功了。
你好像很失落?他們能夠活下來,你應該高興纔對。
燭陰看着千歲,笑了笑,你不懂,他們能活着我自然高興,我只是替那些徹底消失世間的上古之神難過,唉,你不會懂得。
哦。
你今天出來的這麼久,還不回去?
千歲歪頭看了看天色,不急,日頭剛剛偏西,我還可以再待一會。
他又開心的笑起來,前些日子我去了趟魔界,姑姑她的身體已經大致好轉,下一回去找她應該便徹底痊癒了。
燭陰點頭,問他,你上一回偷偷下界,好像不止去了魔界吧。
被人戳穿,他無辜的眨眨眼睛,靦腆的笑了。
當然,好不容易下去一趟,自然是把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
燭陰冷笑,鼻子哼哼,一個人偷偷跑出去,還不帶上我,你都去了什麼地方?
我去冥界看忘川河了,發現也不如你們說的那樣特別,沒什麼意思,便走了。
冥王估計被你折騰的不輕。燭陰同情的看着天。
我可是善良正義的神,豈會這樣捉弄別人。不過冥王被他手下那個孟婆姐姐倒是折騰的眼淚汪汪的,燭陰,冥王挺沒用的,連一個手下都打不過。
燭陰嘴角抽了抽。
其實我最喜歡去人界玩,那裡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好多有趣的事情。
那你可遇見過什麼有趣的事情?
千歲回憶了半晌,點了點頭,我遇見了幾個漂亮的公子和小姐,其中有一個公子長得很好看,唔,他長得特別像拂...拂霑上仙,應該是叫這個名字吧,我之前在九重天上看過他的畫像,那位人間公子,真的是像極了他。
燭陰微微一笑,那你可有同他說過話?
千歲哼了哼,我自然同他說過話,不過他這個人有些奇怪,他只喜歡同他懷裡的那隻小貓講話,都不怎麼理會人,我看見了,那隻貓也是很有靈性的,只不過不能修成人形,我本想向他討了那隻貓,結果他似乎極爲寶貝那隻貓,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就沒有同他要了。
燭陰嗤笑,你小子懂得什麼是君子嗎?還有,你小子那滿肚子的壞水還少嗎,這六界裡你奪的東西還少嗎?論卑鄙無恥,你要是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千歲站起來,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扔了個大白眼給燭陰,誰說的,我纔沒有西鑰雲裡那傢伙卑鄙無恥。
燭陰頓時樂了,他怎麼着你了?
千歲眨眨眼,拍拍屁股掉頭就走,我幹嘛告訴你,你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好神仙。
燭陰卒。
講故事的時間結束,故事還沒有講完,那小子已經打着哈欠踩着夕陽搖搖晃晃的走遠了。
他站在扶桑樹下,看着那小小的人短短的腿一步步走遠,忍不住笑道:“西鑰蓮生,你小子好歹是出生在佛陀天的淨水蓮花池旁,怎地一肚子壞水,同你那父神一個樣。”
那小人貌似傲嬌的哼了哼,懶得理他,小短腿邁的飛快,不一會兒就沒了蹤影。
燭陰好笑的嘆口氣,目光悠遠的掠向夕陽無限的天際,當初的那兩個人,一個以神魂爲祭救活其他人,一個以神澤作咒化息六界危難,都是報了與世長辭之心,又豈能料到,最後天帝和天后會替他們倆做了這祭血仙澤,那三十三重天上的神元倒灌直下九重天,到底是蒼生開了眼,沒有真的讓六界毀於一旦。
這邊滄梧殿,他吃力的邁過滄梧殿高高的門檻,瞧見那抹倚着軟榻在夕陽下懶洋洋看話本子的人,歡快的飛撲過去。
“母神,千歲餓了。”
“唔,還有幾塊糕點,先將就着吃點。”她將懷裡的木犀糕往他面前推了推。
千歲擡起溼漉漉的大眼睛,“母神,千歲想吃飯,想吃肉,不想吃糕點。”
挽姜將手裡的話本子放下,與他對望半晌,語重心長的說道:“還是吃一點吧,待會你父神的晚飯就做好了。”
這句話委實有很大的震撼力,千歲大驚,伸手小手趕忙將糕點往嘴裡塞,小嘴塞的鼓鼓的,一臉悲憤的仰頭看天。
想他堂堂三十三重天上的神之子,正在長身體的重要時刻,偏偏一日三餐吃糕點,他要吃肉,他要長高。
艱難的嚥下嘴裡的糕點,他癟着嘴看着自己的母神,“父神做飯那麼難吃,爲什麼我們每頓還要假裝吃的很開心?”
他母神左右看了好幾圈,才附過身小聲的同他說道:“這種東西都是熟能生巧,你父神先前也不會做糕點,現在做出來的糕點還是很不錯的,你要相信你父神,總有一天,他做到飯菜一定會好吃的。”
“母神,你這樣的心態在人界叫做自我麻痹,這樣是不利於小孩子,特別是像千歲這樣的小孩子茁壯成長的。”千歲爬到挽姜的腿上坐着,義正言辭的指控道:“父神做的飯菜連戒香都嫌棄,母神,我們去找無湮叔叔吧,無湮叔叔做的飯菜可好吃了。”
話音落,他被人從後提着衣服領子給拎了起來,當即懸在了半空,小短腿使勁的蹬了蹬。
他的母神默默朝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他一個激靈,當機立斷的轉過頭,不由分說的抱住那人的脖子,雙眸眨啊眨,笑容天真又活潑,“父神是來喚千歲和母神吃晚飯的嗎,千歲最喜歡父神做的飯菜了。”
雲裡挑眉,雋逸清雅的面容上似笑非笑,聲音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你無湮叔叔做的飯菜更好吃,你還是去他那裡吃吧。”
千歲無辜的眨眼睛,抱着雲裡的脖子愈發緊緊不放手,“無湮叔叔做的飯菜沒有父神做的好吃,千歲要吃父神做的。”
“哦?是嗎,那正好,今日的飯做的有點多,你一個人將那些都吃完吧。”漫不經心的語調。
千歲在他父神涼颼颼的眼神下,僵着身子艱難的點頭,還極爲艱難的扯出一個歡喜的笑容,心肝兒拔涼拔涼。
這頓飯吃了,他會不會短壽呢?
他在心裡悲憤的嚎着,他的父神果然是六界裡最卑鄙無恥的。
番外之千歲小奶包
一、妹妹取名記。
三十三重天上的小神尊千歲近來特別黏他孃親。
原因是因爲她母神要給他生個小妹妹。
他高興的有些合不攏嘴,日日夜夜盼着自己的小妹妹快點從孃親的肚子裡出來同他玩。
小神尊喜滋滋的想着,母神這麼好看,他的妹妹一定也很好看。
嗯,雖然父神長的醜了點,每次看着他黏孃親時眼神冷了點,跟冰塊似的,不過沒關係,妹妹一定會像母神,一定會很好看的。
小神尊天天眼巴巴的守着他母神,母神出門他陪母神出門,母神午憩他陪母神午憩,母神沐浴他陪...
咳,母神洗澡,他被他那黑着臉渾身冷氣直冒的父神拎着出了門,一甩手將他從三十三重天扔到了九重天。
九重天上的天帝,也就是他的舅舅堇宋笑着一把抱住他,小神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抱着自家舅舅,痛心疾首的控訴他那父神的種種罪行。
“舅舅,父神他太壞了,真的太壞了,父神他整天霸佔着母神,千歲都不能陪母神肚子裡的妹妹好好說話。”
堇宋睨着一雙極其風流的挑花眼看他,眼底笑容戲謔,“哦?你父神平日裡都如何壞了?”
可憐兮兮的小奶包千歲看着他舅舅,紅潤的小嘴委屈的嘟起來,眼裡水光閃閃。
“父神不讓我和母神親親!”
“咳!”堇宋繃了繃臉,一派嚴肅的點點頭。
小奶包再接再厲,“他還不讓我和母神一起睡覺!”
“咳咳!”堇宋嘴角抽了抽,一派嚴肅的點點頭。
“舅舅,最過分的是,他要給妹妹起名叫花生,西鑰花生!”
“咳咳咳...”
堇宋這下子是真的嗆到了。
小奶包假裝好心的替他家身子‘虛弱’的舅舅撫了撫背。
堇宋擡起頭,眼裡都嗆出了淚,他瞅着眼前只有他膝蓋高的小奶寶,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這小子肚子裡的壞水,又比他那父神少到哪裡去。
堇宋嘴角勾起笑,雙手環胸的看着他,“所以?”
小奶包氣呼呼的看着他,舅舅太高了,他脖子仰的發酸,一臉老成的吩咐堇宋,“舅舅,蹲下。”
堇宋十分配合的乖乖蹲下。
“所以這個艱鉅的重任就交給舅舅了,舅舅你一定要阻止父神他這麼做。”
看着眼前矮冬瓜一個的小奶包,堇宋忍不住打趣道:“你父神是沉睡時睡傻了麼,好端端的怎麼想着起這個名?”
日後他閨女若是恨他,嗯,那完全是她那不靠譜的爹自找的。
小奶包很生氣,捏着小拳頭很憤怒,“因爲母神是在蓮花池旁生下我,父神便偷懶說妹妹不如叫花生,聽名字便覺得白白胖胖的招人喜歡。”
堇宋蹙眉認真的忖了忖,蓮生,花生,蓮花...
又認真的忖了忖,嗯,貌似也不錯。
“你怎知你母神肚子裡懷的是個妹妹,萬一是個弟弟呢?”
堇宋的問話讓小奶包愣了一愣,他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母神告訴他是妹妹的呀。
小神尊頗爲嚴肅的思考了一上午,然後邁着小短腿去找他天帝舅舅。
“舅舅舅舅,我想好了,若是真的不是妹妹,那弟弟也挺好的,本來我還擔心妹妹若是長大了會哭鬧,如果是弟弟,我就不擔心了。”
堇宋放下手裡的摺子,笑道:“不擔心什麼?爲何是弟弟就不擔心了?”
小奶包手腳並用的踩着堇宋的大腿哼哧哼哧的爬上書桌,而後一屁股坐在一堆仙家奏摺上,板着小臉十分嚴肅的看着堇宋。
“如果母神肚子裡是弟弟,他就叫西鑰花生好了,我就不用擔心他會哭鼻子了啊!”
堇宋涼颼颼的打擊他,“起這樣一個名字,我想你弟弟也是會哭的。”
小奶包繼續嚴肅的看着他,頗有些少年老成的樣子,“男孩子叫什麼都無所謂,他若是敢哭,我就揍到他不哭爲止,父神說女孩子是拿來嬌寵的,男孩子是拿來揍的,我覺得父神說的很有道理。”
堇宋:“......”
你丫是不是被你爹揍慘了才產生如此變態的想法?
敢情你爹天天揍你,你希望再來個弟弟讓你揍?
堇宋嘴角抽搐的看天,西鑰雲裡你不要教壞老子的外甥!
二、下棋記
一日天朗氣清,三十三重天上格外春光明媚。
殿外一座碧水藍天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坐在一棵巨大的浮凝樹下。
小奶包正襟危坐,面前擺着一張棋盤。
他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後猶疑不定的落下一顆白棋,小手在空中抖了半天。
然後他就看見他那一直假寐的父神拿起遮臉的書經,朝他極其溫柔一笑,一邊利落的落下一子。
“你輸了。”
小奶包小臉一白。
雲裡:“按照規則,自己收拾好包袱去九重天找你舅舅,直到三個月期滿才能回來。”
小奶包心肝一顫。
雲裡:“怎麼,想抵賴?”
小奶包到嗓子眼的話又咕嚕一聲吞回肚子裡。
恰逢挽姜出來找他們倆,見倆人坐在樹下大眼瞪小眼,不由得好奇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小奶包最先看到她,呲溜一下從椅子上溜下來飛奔進他孃親懷裡。
“母神,父神他不要我了。”嚎啕大哭。
樹下男子面容淡定的轉過身,瞧着某個惡人先告狀的壞蛋,挑了挑眉。
挽姜訝然道:“你父神他怎會不要你?”
小奶包哭的鼻涕眼淚直流,擡起頭眼淚汪汪的說道:“父神和我下棋,我還這麼小,一定下不贏父神啊,可是父神都不知道讓讓我,還說我若是輸了便要去舅舅家住三個月,母神,千歲捨不得母神,千歲不要去和舅舅住。”
話音落,他那個一直坐在樹下看戲的父神走過來,輕飄飄的將他提着領子拎起來。
“不想和你舅舅住?”
小奶包不明所以,但是警惕的看着他父神,半晌小小的點點頭。
“男子漢願賭服輸,你是男子漢嗎?”
小奶包想了想,他當然是男子漢,然後又點點頭。
“那好,你既不願意去找你舅舅,又承認自己是男子漢,那你便去你姑姑那裡待三個月吧。”
小奶包的眼淚卡在眼睛裡,和他父神兩兩相望,終是認命的順從了。
臨行前,還頗爲義氣的安慰他孃親,“母神,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回來救你的。”
他母神整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作爲兒子的,很有必要帶他母神遠離他父神這樣可怕的存在。
挽姜一愣,看着一扭一擺哼哧哼哧走遠的兒子,一隻手環上她的腰,她愣愣的轉頭看着雲裡,“方纔,千歲說了什麼?”
雲裡眼裡閃過笑意,順勢將她圈進懷裡,一邊往殿裡走去一邊同她說道:“他說他一定會努力上進,然後回來孝順你。”
挽姜頓時感動。
番外之閒來無事鬧鬧事
——撿來的姑父
小奶包吃過午飯,肚子撐撐的,撐得有些睡不着午覺,決定到魔宮附近溜達溜達消消食。
本來想找姑姑一起的,可是姑姑去處理政事了,小奶包想着不能打擾姑姑做事,便一個人抱着火蓮果邊走邊吃。
然後他瞧見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三星毒蛟澤那邊,目光定定的瞧着魔宮的方向。
“你是誰?”小奶包不怕生的走過去。
那人跟他父神一樣高,微微低下頭看他一眼,而後轉過眼繼續看魔宮,沒有說話。
小奶包打了個飽嗝,走遠了些將果核扔掉,然後又走回來看着他,“你是來找我姑姑的嗎?她現在有點忙,估計沒空來見你。”
那人原本不動如山的身形頓時顫了顫。
“你是誰?”那人估計不怎麼說話,一開口聲音極爲沙啞。
“我叫西鑰蓮生,你可以叫我千歲,因爲我在我母神肚子裡沉睡了一千年,一出生便是一千歲啦,我今年一千三百歲零五個月呢,你是誰呀?”小奶爸認真的數着手指頭,而後擡起頭一臉好奇的看着他。
那人喉結動了動,而後小奶包聽見了那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千歲,我是你姑父。”
——被嫌棄的神獸大人
1、一日雨後天晴,燭陰在家待的無聊,見天氣如此之好,遂高高興興的拎着棋靈跑來找雲裡釣魚。
“神尊,今日的天氣很適合釣魚啊,不如我們......”
雲裡:“今日本尊要同挽挽去人界看戲。”
言下之意,沒空釣魚。
又一日,燭陰扛着新打造的一副弓箭跑進滄梧殿,直奔花園而去。
“神尊,西邊樺嚳山的林中出現了幾頭雪尾鳳凰,我們...”
雲裡:“今日本尊要同挽挽去魔界轉轉。”
言下之意,你一邊玩去吧。
再一日,不死心的燭陰再次跑來,直接撞開滄梧殿的殿門。
吼道:“神尊,我們...”
一句話卡在喉嚨嗓子裡出不來,燭陰與坐在院子裡的小奶包大眼瞪小眼。
“你父神呢?”
小奶包吞下嘴裡的糖糕,眨了眨水濛濛的大眼睛,用着奶聲奶氣的聲音回答了燭陰這個十分深刻的問題。
“父神帶着母神出去遊玩四海九州了。”
燭陰吃了一驚,瞅着小奶包,“你爹孃出去玩竟然不帶你?”
小奶包頗爲老成的嘆口氣,說道:“因爲父神說,近日總有一個不長眼的傢伙來家裡打擾他同母神交流感情,所以父神特地將這個艱鉅的任務交給我,若是那個不長眼的傢伙再來,便讓我用千夙劍將他打跑。”
小奶包語重心長的同燭陰說着,雖然他挺討厭父神老是同他搶母神,也不打算幫他父神這個忙,可是父神說了,若是他與母神交流感情愈發深厚,回來時便會給他帶個小妹妹。
於是他忍痛將母神留給了父神,勉強答應幫他這個忙,獨自一人肩負起看家的重任。
燭陰聽完小奶包的一番話,一張臉時青時綠時五顏六色,小奶包正看的津津有味,忽見他偉岸的燭陰叔叔掩面淚奔而去。
小奶包憂傷的看着跑遠的燭陰,唉聲嘆氣的繼續吃他的糖糕去了。
他本來還打算分一個糖糕給他,好讓他與自己一起看家的,結果還沒有開口,燭陰叔叔就哭着跑了,他莫名有些難過,若是父神知曉他將燭陰叔叔弄哭了,不知道還會不會給自己帶個小妹妹回來。
——作死的下場
近來,小奶包發現自己的姑姑總是神出鬼沒的,時常找不到人。
於是他便開始憂心,姑姑一定是因爲年紀大了還沒有成親,天天被父神逼着去相親,所以這才躲着不回家,想到這裡,小奶包覺得他姑姑真可憐。
小奶包爲了早日見到他姑姑,也能解決他姑姑的終身大事,於是蹲在魔宮的門口冥思苦想了三日,終於想出了對策。
而後,出趟遠門回來後的雲襄,待看到坐在自己房中安靜喝茶的男子時,手裡獵回來的靈獸啪嘰一聲掉地上了。
“誰準你進來的?”她明明下了令,不準放他進魔宮,她的話都當作廢話了嗎?
男子淡定擡眸,指了指躺在她牀上呼呼大睡的小奶包,說:“侄子讓我進來的。”
“誰是你侄子,鳳臨止你別不要臉。”雲襄冷笑,走過去一把拎起某個睡成豬的罪魁禍首。
而後,伸手,醞釀了一番,一個結結實實的巴掌落在了那粉嫩粉嫩的小屁股上。
被打了小屁股的小奶包從滿是糖糕的美夢中驚醒,發現多日未見的姑姑竟出現在了自己面前,一個高興便忘記了屁股上的疼痛。
“姑姑你幾時回來的?”
雲襄冷笑,“再不回來,你豈不是把一些阿貓阿狗都往宮裡帶。”
阿貓阿狗?
小奶包迷糊的看了一眼他帶回來的人,一臉真誠的解釋道:“千歲沒有帶阿貓阿狗回來啊,千歲把姑姑你的夫君帶回來了,這是千歲的姑父,不是阿貓阿狗。”
被喚作姑父的人淺淺一笑,看向小奶包的目光愈發慈愛了。
於是,兩人一齊被扔出了魔宮。
——狐狸還是老的狡猾
一天,滄梧殿後殿的蓮花池旁,小奶包與殭屍哥哥湊在一起說悄悄話。
小奶包:“父神太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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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殭屍:“吼吼~”
小奶包:“母神不是他一個人的,太霸道了”
小殭屍:“吼吼~”
小奶包:“我還這麼小,很需要母神的照顧啊,他都那麼老了,還整天黏着母神,用舅舅的話來說,就是臭不要臉的。”
小殭屍眨了眨紅眼珠子,“吼~”
小奶包氣憤的扔了手裡的糕點,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瞪着眼前的水池,以及那一池的錦鯉,“我要去找燭陰叔叔,看着有沒有什麼辦法讓父神再沉睡幾百年的,等我長大了他再回來,看他還怎麼成天霸佔母神。”
小殭屍呆了呆,紅眼珠子瞅了瞅眼前圓滾滾的小奶包,又回頭瞅了瞅居高臨下涼颼颼看着小奶包的雲裡,弱弱的伸出手去扯了扯小奶包的小袍子。
小奶包揮開他那殭屍爪子,仍然氣鼓鼓的對着一池無辜的小錦鯉發泄,“姑姑說得對,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千歲還是小孩子,不是男人,所以姑姑的話就是父神他不是好東西,對,父神的行爲簡直令人髮指,既卑鄙又無恥。”
小殭屍無辜的眨了眨眼,僵着身體站起來,然後拔腿溜的飛快。
小奶包一臉茫然的看着屁股像着火般跑的沒影的戒香,目瞪口呆的蹲在那裡。
戒香他怎麼跑走了?
這時,他忽覺背後涼颼颼的,忍不住扭頭看了看,結果就看見了自家那既卑鄙又無恥的父神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糟糕,說壞話被發現了。
小奶包默默的覷了眼身後的蓮花池,又默默的看了眼雲裡,再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腳下的小碎步邁的不動神色又優雅矜持。
雲裡也不動神色的挑了挑眉。
“父...父神也來這裡賞花嗎,那千歲就不打擾父神啦,千,千歲先回去做功課了。”說完扭頭就要溜。
只是那小短腿剛邁了一步,身子便已經不受控制的朝蓮花池裡歪去。
小奶包反應也快,一邊倒下去一邊還撕心裂肺的吼道,“父神要謀殺親子啦,母神快來救千歲。”
“不巧,你母神方纔睏倦,此刻睡的正香。”雲裡走到蓮花池旁蹲下,看着蹲在池底學小錦鯉吐泡泡的千歲,挑了挑眉。
那蓮花池乃是靈澤深厚之地,水溫適度不冷不熱,且池水極淺,只到千歲這小短腿的大腿處。
此刻他故意蹲在水裡仰着大眼睛看着自己,很明顯是在耍賴。
從那雙純淨清澈的眼神裡,他很明顯的察覺了某隻小鬼的悲憤和無賴。
他微微揚眉,笑了,“不出來?”
一竄泡泡冒出來。
他繼續微笑,俊美的面容含着愉悅的捉弄之意,“你父神我沒什麼太大的優點,但是既卑鄙又無恥這個優點還是有的,在你母神睡醒之前,本尊有大把的時間在這裡等着你。”
小奶包一聽,悲憤的吐出一連串的泡泡,欲哭無淚的看着他那狡猾的跟狐狸似的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