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雪狸的魂兒都被嚇沒了。”雪狸低聲哀哀道,驚魂未定,只是眼睛不停打量帷幕下的雲錦,反讓湘綺狠狠瞪她一眼。
忽然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聲音,分外尖刻。
“看看你自己做得什麼事?丟三落四的xing子,我不說帶手爐,你便不長腦子嗎?我不必日日讓你吃飯,你如何忘不掉一餐呢?自己去堂前罰跪一炷香,不許起來!”一陣驕橫的聲音,訓斥下人如連珠煙火般字字清晰,殿內走出一人,嬌滴滴喊一句:“二表兄,同誰講話?”
湘綺一驚,躲避不及,竟然是雪兒小姐,她一身碎花繡襦,淡湖色百褶裙,橘紅色碎瓣花朵綴滿羅裙,姍姍挪步而出。她如何在這裡?
“看,殿前立的就是京城第一美少年卓柯二公子,身邊那位小姐是他遠房表妹,下月就要迎娶過門了。”旁邊有人竊竊議論。
有燒香的女客讚歎:“呀,果然生得是一表人材,這男子面容俊俏,女子反是遜色許多,姿色平平的,目光含兇。”
“你懂得什麼?聽說這位小姐家中同魏太師沾親帶故的,能爲這位公子謀個不錯的官職,如此旺夫的女子,娶了也不蝕本的。”那言語酸酸的。
湘綺驚愕,難以置信,卓柯要娶雪兒?下月裡完婚?
雪兒一眼便看到湘綺,指着她好奇地問:“這,她不是香花嗎?”
不等湘綺應對,卓柯迎上她爲她拉拉銀紅色披風,又去爲雪兒扶正頭上歪斜的金釵說:“表妹,莫胡說,快來見過今科的狀元公,萬歲欽點的金榜頭名杜君玉杜大人。”
雪兒揉揉眼,嘀咕着:“表哥,不會呀,分明就是香花丫頭呀。”
湘綺咳嗽一聲,似在含怒,心裡還含糊卓柯同雪兒親暱的動作,卻聽卓柯責備道:“哎,莫胡言亂語,你此言是嘲笑聖上有眼無珠嗎?可是要殺頭的。”雪兒這才閉嘴,卻伸手親熱地爲卓柯擦拭額頭的汗珠,關切道:“看你走得一頭汗,讓你坐轎,偏去騎馬。”
卓柯的目光投向她,接觸的瞬間一驚,旋即溫然含笑,似如陌路人,
只低聲同雪兒細語些什麼,就親密無間扶着雪兒小姐盈盈地下了臺階。那溫潤如玉的容顏,低頭垂眼時俊美的面頰燦爛的笑靨,灑脫的舉止,反令湘綺心頭滋味難言。
湘綺愕然,不想在此地重逢,心中百感交集。他卻形同路人從她身邊走過,竟然沒有一句交待,往日的甜言蜜語,如今索然無味,分明她心中那牽掛未斷。
雪狸一把拉住她,眼睜睜看卓柯走遠才含糊道:“小姐,還有個事兒,雪狸尋思許久,不知當講不當講呢。”
湘綺看她吞吞吐吐猶豫不決,也不是雪狸往日的性格,便問她:“有什麼說不得的?”
“只是,道聽途說,可也是有幾分準信的。”雪狸目光滿是委屈,又望一眼卓柯遠去的背影。
“若不講,我便走了。”湘綺賭氣道,沉下個臉兒,似無心同她糾纏。
“小姐,是二公子,他真是要娶雪兒小姐了!說是老侯爺親自定的親事。”一句話出口,反是令湘綺驚得手一鬆,扇子險些墜地,虧得一把抓住,愣愣片刻。難怪,難怪卓柯同雪兒一道走來,難怪二人甜蜜如新婚燕爾,卿卿我我。她聽香客議論還不以爲真,如今看來,是自己疏忽了。
雖然心中罵自己自作多情,卻又自我解嘲般笑笑:“二公子也是該成家的年齡,娶雪兒小姐,倒也是個秀美靈氣的姑娘。”
一句話,雪狸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望望她,也只是“哦”了一聲,看她搖個扇子大搖大擺地離去。雪狸追上來問:“小姐,小姐,二公子昔日在府裡同雪兒小姐不和睦的。如何要娶她?”
湘綺只顧拉住雲錦出了廟門打馬上車奔回卓柯的影醉園,心在突突亂跳,心神不寧。
回府後雲錦目光呆滯,彷彿地陷天塌一般,一個人臥在榻上不語,眼淚靜靜淌落在枕間。
湘綺本也是滿腹心事,卻也只得守在雲錦身邊安撫她。
看雲錦眼中絕望的神情,湘綺憐惜地抱緊她道:“錦兒,不過是一場噩夢,哪裡還有什麼鸞嬌,只有秦楚楚,是你說的,不是嗎?我只見過秦楚楚,可
不知什麼鸞嬌姑娘。”
“姐姐,錦兒好怕,若是他,若是他們知曉,知曉錦兒過去的腌臢事,會不會嫌棄鄙視?”湘綺抱緊她在懷中,捧起那張絕美的面頰仔細端詳,爲她拭去淚低聲說:“錦兒,振作些,大風大浪再難再苦的日子都過了,日後的歲月肯定會更好。”
安置了雲錦睡下,湘綺出了房間,落下珠簾。庭院裡鳥語花香,雪狸在廊子下向屋內探頭探腦。
見到湘綺出來,雪狸低聲好奇地問:“小姐,那個胖豬頭果然是熟識咱們四小姐的嗎?他如何知道四小姐左ru下有顆紅痣?”
湘綺臉色大變,慌忙遞她眼色,雪狸這才止住話訕訕退去一旁道:“人家也是爲四小姐擔心呢。”
安撫了雲錦,看雲錦含淚睡下,怕也是乏了,湘綺爲她掖好被衾,叮囑雪狸好生照顧,起身離去。點蒼捧個紫砂薰香小爐進到房中,腳下一滑,險些跌倒,雪狸眼疾手快雙手接過問:“怎麼是紫砂的,色澤不如那青釉裡的白細潤澤。”
“青釉不曾見呀。”
忽聽“噹啷”一聲響在簾內,雪狸和點蒼驚得尋聲望去,雲錦暈倒在地上,茶碗碎了一地,鮮血自指縫流出,殷紅的一道道血線彙集。
“小姐,小姐!”慌得雪狸轟走點蒼,忙用手帕爲她包紮。
雲錦額頭髮燙,渾渾噩噩脣角蠕動,喃喃地問:“青樓如何了?”
“哎呀,四小姐聽得什麼呀,是青釉爐,不見了。”
卓梓歸來時,似並不知寺廟裡發生的所有巧合之事。
先是見雲錦病臥房中,手纏綢布,滲出血漬,就關切地問湘綺:“如何這般不小心?”
彷彿是她有意劃傷了雲錦一般,湘綺反不知如何對卓梓解釋,看他焦灼的目光,總覺得哪裡不妥。
雪狸忙接話說:“大公子,都是雪狸疏忽,一眼沒看到,楚楚小姐從牀榻上滾落下來。”
“可是劃傷了身上?”他焦慮地問,很少見什麼事令卓梓動容,湘綺反是靜靜地望他,心頭隱隱泛起那麼點異樣的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