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嫺歌朝那邊看了一眼,正想說什麼,卻見那邊開了門,任樓樓隔着夜色朝他們輕輕招手。
“怎麼了?”
“不知道,先過去看看。”任嫺歌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完顏朵過去。
見了面,鬼手七也沒有囉嗦,直接拿出一個紙條交給任嫺歌,沉聲道:“這是我的人剛剛送過來的消息,許盎城被俘,現在在尉遲軒手裡,被嚴加看管,不難接近,但進去容易出來難。”
“這就是擺明了要引其他人一道過來……”任嫺歌喃喃說了一句,想起自己的身體情況,連忙道,“我雖然醒了,但感覺不怎麼對勁,毒應該沒有解,你幫我看看。”
鬼手七皺了皺眉立刻搭脈,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好半晌,他才擡起頭,對任嫺歌道:“毒已經解了……”
“那我這……”
沒等任嫺歌說完,鬼手七便直接道:“毒的確已經解了,那種毒就是讓你陷入沉睡狀態,你人醒了,毒就解了。不過,你中了另一種毒。”
“什麼?”
別說任嫺歌了,就是完顏朵也不敢相信,“今天雪兒拿出來的,就只是一種藥,怎麼會又中了另一種毒?”
“你原本的毒,毒性只是讓你陷入沉睡。不過你應該能感覺到心口總是莫名的刺痛對吧?現在的這種毒,放在普通人身上並不會有什麼大礙,但對你來說,卻是致命的。”
“到底怎麼回事?”任嫺歌基本沒有聽懂。
鬼手七淡淡道:“第一種毒,除了陷入睡眠不會有任何其他作用。不過讓你睡過去的根本原因,則是你全身血脈凝滯的結果。你心急的時候,或者情緒焦急,便會導致身體自主去衝擊凝滯的血脈。這樣的結果,便是你心口的內傷。而第二種毒,就是在心口內傷的時候生效的。普通人什麼事也沒有,即便中毒也沒關係,除了心口內傷,毒性侵不了任何地方。可你的內傷,卻足以……”
任嫺歌明白過來,冷冷道:“這樣對付我,她還真是看得起我。”
這樣的結果誰也想不到,這種毒,連鬼手七都沒有察覺,更何況是別人。任嫺歌只是感覺身體乏力,有些力不從心,像極了大病初癒的情況,若不是她心有疑竇,恐怕還未必會發現。
“算了,許盎城已經落在尉遲軒手裡了,我沒有多少時間。鬼手七,你只需要告訴我,這種毒如果放置不管,會怎樣?”
鬼手七抿脣道:“當然會死……嫺貴妃,毒性的霸道之處,就是直接侵心臟,有解藥你恐怕也無法完全恢復了,如果現在不管,你絕對活不過一個月。”
“一個月的時間,應該也夠了。”任嫺歌喃喃道。
任樓樓靜靜停了半晌,現在聽到孃親這麼說,當即就不高興了,連忙道:“哪裡就夠了?孃親說的一點都不對,纔不夠,一點也不夠!孃親還要活一百年,和樓樓和爹爹一直在一起的!”
任嫺歌愛憐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安慰道:“乖,孃親知道你心裡着急,不過,現在沒多少時間細說了,孃親必須趁着有限的時間內,把你爹爹救回來。”
任樓樓哭着道:“爹爹就是爲了孃親纔去西夏的……孃親現在再爲了爹爹去,樓樓……樓樓是不是就連你們都見不到了?”
“不會的,孃親答應你,無論怎樣,一定會把你爹爹帶回來的。”
“孃親騙人!爹爹也是這麼說的,可現在……”
任嫺歌嘆口氣,“這一趟,孃親必須去。”
鬼手七和完顏朵都明白她的意思,想也沒想道:“那我們一起去。”
任嫺歌擺擺手道:“不必,你們不能走,你們要留下。我先前昏迷不醒也沒幫你們的忙,可西燕這邊的局勢到底也算是被你們穩住了,所以我走不走,影響不大。可你們若跟着一起走,那太后和樓樓就危險了。”
“可是你一個人去的話,也同樣很危險……”完顏朵頗不贊成道。
“他們既然期待有人去救,那我自然要去。鬼手七,完顏朵,這裡交給你們了。雪兒不可能給我解藥的,只剩下一個月的話,總要做點應該做的事。除了許盎城,方南蜀可也在西夏呢,我一個月,換他們兩個人,穩賺不虧。”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三人都清楚,這哪裡能這麼算的。
任嫺歌,許盎城,方南蜀,哪一個都是他們的朋友,對西燕來說,自然是許盎城的性命最爲重要,可對於他們這些多日長期相處的朋友,誰都是同樣的分量,根本沒有什麼賺或者虧,失去誰,他們都不想。
可鬼手七和完顏朵也知道,任嫺歌決定的事情,基本沒有梗概的可能。
先不說她的堅持,單就是現在的情況,除非他們拼勁全力一起上,否則以任嫺歌的功夫,也不可能留得下她。
整個房間都沉默下來,只能聽到外面的蟲鳴。
任嫺歌知道他們的意思,淡淡道:“鬼手七,你幫我找一種藥吧。”
“什麼藥?”鬼手七擡起頭,一時間沒懂她想做什麼。
“吃了之後,能跟我之前的情況一樣陷入昏迷的藥,我要一道把雪兒帶走。她留在這裡對你們來說只是負擔,不如我把她帶到西夏,尉遲軒如果還想要她,那我這邊就多一分希望,如果不要她,那我當場殺了也算是爲自己報仇了。”
鬼手七想了想,沒有再問什麼,伸手從一旁的小盒子裡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她,“我收到消息的時候,就猜到你應該會去……”
鬼手七的手段真的很不俗,即便是到了這種時候,任嫺歌也還是忍不住佩服。
不過,鬼手七又繼續道:“除了許盎城的消息,我這裡還有點別的,一併告訴你。我之前讓人去查了一些事,既然時間緊急,我就直接告訴你結果了。西燕這邊,溫都督和溫悅有異心,一直和西夏有所牽連,不能再留了。等你離開,這事我也會稟告太后,請她處理。至於西夏那邊,現在的情況倒是有些複雜了。”
“發生意外了?”
“對,具體的情況沒有查出來,不過根據收到的消息,應該是方南蜀提前做的一些準備。總之,西夏皇帝已經知道了尉遲軒和雪兒的情況,一直很防備。而雪兒被許盎城關起來之後,應該就沒能傳出去什麼消息了,尉遲軒那邊那遇到了一些麻煩。這兩人雖然明面上沒什麼,背地裡已經開始互相防範了,西夏軍心渙散,且戰且退,目前前線的情況,我們佔優。”
“意思是,我要救人,還是比較容易的?”
“恰恰相反,現在他們誰也不信誰,可在此之前,彼此都知道對方手裡的籌碼,所以你救人,要對付的不是一方而是兩方。”鬼手七皺眉道,“不過,你也許可以試試別的突破。心不齊,總是比較好對付的。”
任嫺歌默默想了想,淡淡一笑,“沒事,你們放心吧,我會小心行事的。”
這種去送死的事,身爲朋友怎麼可能放心得了?兩人都沒開口,氣氛有些沉悶。
任樓樓輕聲道:“孃親,我和孃親那麼辛苦才找到的爹爹,好不容易找到了,又總是分開。現在孃親要走,我……以前爹爹還老說,等一切結束了,就遣散後宮,讓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生活。可現在,一家三口能不能湊齊都不一定。孃親,樓樓真的很難過。”
任嫺歌躺了數日,和許盎城在一起的時間倒是比任樓樓多一些,可那又怎樣?還是聚少離多。
去西夏,她當然不可能帶着樓樓一起,所以這又是一次的分別。
而這次過後呢,能不能重聚,能不能一家團圓,誰都說不準。
任嫺歌心裡揪的難受,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任樓樓,用力到指尖發白。
任樓樓也被她的舉動弄得有些痛,可他卻什麼也沒說。完顏朵看着緊緊抱着的兩人,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從前的分別,他們可以淡然面對,那是因爲相信對方的能耐,知道這世上沒幾個人能傷的了對方,就算傷了,也總能回來,不至於送命的。
可這次,她真的說不準。
心裡的難受,還不能表露,這是最不舒服的。
“嫺歌,我知道勸不了你,那你一定要小心,不管怎麼說……就算……就算不能解毒,至少也要和他們一起回來。”
她不忍,可還是說出了口。
任嫺歌當然也明白,不過她卻沒有多少傷感,只是淡淡道:“放心吧,他們一定會帶我一起回來的。”
她說的堅決,心裡卻不禁一痛。
完顏朵明白她的意思,更難受了。
的確,無論怎樣,那兩個人都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西夏,就算……真的到了那一步,他們也會帶她一起回來。
可活着回來,纔是她想要的。
不過,兩人都沒有再說什麼,鬼手七皺了皺眉,忍不住提醒:“嫺貴妃,一定要回來。”
任嫺歌重重點頭,“好,你們放心,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棄的。許盎城,方南蜀,我相信他們也不會放棄。鬼手七,勞煩你,通知你在西夏的人,配合我們行事。”
“這是自然。”
一切準備妥當,任嫺歌拿着鬼手七給的藥,去找雪兒了。